可是,我開心到一半時,暉琢又極不合正理地出現。♀手里還拿著一本什麼古書,說,听上面的故事,能包治百病。
敢拿這麼一個膚淺的說辭來騙自己,我只好很沒有骨氣地裝驚奇。
他見到我的吃驚,果然很滿意。連眼睫毛都開花的樣子。
我只好溫婉可人地貢獻出耳朵。
他講了一天,我將七個故事有完整地听到了一起,最後發覺他們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故事。不過,果然有一弊就有一利,那天我的入睡時間與睡眠質量空前優質。這些故事這麼有利于睡眠,不該白天听的,它就該當作睡前故事。
于是,我陡膽勸他,明天我要睡覺的時候再來才好。
因為,昨天我完全不記得他是何時走的。至于那故事,只听到「從前」二字,後面的就是一片混亂,著實不記得腦中的殘余記憶,是听到的,還是夢到的。
他听完我的奉告之後,雙眼漸漸瞪得渾圓。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他這個樣子加上一點點的日光來看,竟然有些秀色可餐。可是我完全招架不住他瞪我啊,所以,我又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夫人是什麼意思。」他居然很有興致地追問了起來。
「我的那個意思是,在與夫君說笑。」好半天,我才很是艱辛地確認,這句話,它確實是不要命的我說出來的。
曾經有一小段時間,我在慶幸,他是一個搗騰面首的。不是一個賣姑娘的。這樣,我做為一個正經的姑娘,是不是可以高枕無憂了呢。
後來,這個可以無憂的事件就那麼冒著泡泡地飄遠了。因為據說。有的夫人會賞給她心愛面首以姑娘作為獎賞。
什麼叫做見多識廣,什麼叫做全天候的服務,他賣完了面首還會一直跟進面首在貴夫人家中的表現情況,如果不滿意,就會給退貨;如果有表現突出者,又會擢與嘉獎。
他說,這個大抵叫做職業道德,跟殺人講究的,收人錢財。必辦忠心之事,是一樣的。
從此,我對道德這東西就怕得不行。
抬起頭,發現他安安靜靜盯了我半晌,手里的書都卷成了一個卷。
他只是看我,什麼都沒有說。
我扶了扶腰,示意他,人家正病著呢,你趕快該干嘛干嘛去。
但是,我沒有料到。有很多示意竟然會是彼此相通的。就比如說,我向他扶腰,他居然探過身來,很認真地對我說,「夫人腰疼,為夫通些按摩的手法,正對應這個。」當然,也有很多示意,即使不能相通。他這樣的人也能找到一個理由讓它們相通。
女乃女乃的。我到底暗示了什麼。
我真的是想翻跟頭,拿大頂。就是不想讓他再呆在這里。
他問意初歇,我覺得,他還是懂得我那拒絕的眼色的。
不想。我轉眼就身子騰空,改換門庭成了四爪著床狀。而且就在腰間還多出了一只爪。
于是,我覺得我身上不僅僅是腰疼了,所有的地方都在疼。
被某人放在火上烤,連血液都要跟著沸騰起來。這樣的疼便流動了起來。
可是,身後的聲音听起來竟還含著一嗔一笑的變化。有時候,都到啼笑皆非的程度。
我就知道,他沒有好心,這全然是拿我取樂。只因,我一直都叫得慘兮兮的。他听著一定得趣。
一會的功夫,我實在熬不住他那捏腰的大手勁,連眼楮都變得氤氳了。並且深深地覺得,從前,那腰是快要折成兩段,現在一定是多了一段,成了三段了。♀于是,一種久違的不怕死的精神爆發,我慘叫了一聲。
先時,我因對著自己的一條小命投鼠忌器,所以,對他百般討好,百般容忍。可是現在這個大前提被他給毀,我還不暴發理待何時。
接下來在暴發過程中,我的腰竟然分外結實,足以支持我從他手下逃月兌,還將自己穩穩地站在了地上,「你真是太過分了。」我嚷得中氣十足。
他已經換了一個姿勢,當然,是在什麼時候,我沒有注意。剛剛才跳床跳得太猛了,所以沒有注意。
還想這個干什麼,反正都是沒用的。我又去看他的表情,四目相對才有氣勢。我狠狠地用眼楮瞪住他。真的是四目相對得齊整。
他平淡的表情里生出了笑意,顯然就是不認同我拋出去的狠話。還全盤忽略了我的怒意。笑,他還有臉笑。
而且,他接下的表情就是疑惑,還裝得那麼天真,「哪里?」
與記憶中的這個人的德性如出一轍。
他就是太聰明。哼,小心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的性命。
他眼中疑惑之意並沒有散盡時,又開始生出新的笑意,混和的情緒卻並不凌亂,還能夠好整以暇,「夫人覺得我按摩的手法怎麼樣?」
啊喂,我剛剛疼得一直都在哼哼唧唧,可是這一會兒竟然跳到了地上。這個好像……可是他一提醒我,我的腰又成了老腰一樣,它疼了。
「叫你不要亂動,還隨便跳來跳去。」
被他說得像猴子我也沒敢反駁。
最關鍵的是,這次的事情有點大,我的腰好像不能動了。
被他扛起來的時候,我筆挺得像一只棍子。
他的狀態倒好,一副輕若無物的樣子。
我再沒有時間去管他的不懷好意,很期待地看了看他的手。
他也看了看他的手。半晌前,他將放落在床上,允我著陸的姿勢就是這個側身躺。
我眼巴巴地又看了他的手一眼。
「用……」我想說,真的想用。可是,話到了嘴邊,凝出的三個字竟然成了「用不著。」
我想,我還是在擔心他的人品。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我親眼看到他如賣了送上門來的花三郎,完全沒有成本。這人一向只做無本的買賣。這一次勞他動手,不知道他會如何的讓我還他。
所以,我還是忍住了,直著脖子想叫杏月,卻牽到了腰上的痛,「嘶」地一聲呼痛後,我只得曲線救國,「將軍代我喚一聲杏月吧。」
他不動聲色。
媽的,我豁出去了,又提起丹田之氣,叫出的「杏月」二字,卻比蚊子哼哼也好不了多少。
我馬上就要哭了,為了痛苦的腰身,還有叫不來的杏月,和攆不走的豺狼。
一只手的到來,在這些絕望之後。
于是,自尊在我面前絕跡。因為,眼前的這個腰疼,真的是比什麼都重要。至于,它會不會再生。我絕望地想,那可能是在我的腰不在違合之後。
這次的手勁,還是一樣的大嗎,但是,我分明覺得那是難得的舒服。可見,剛剛也許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後來,那個疼的意味就有些淡了,但,他還是沒有停下來。他身上的香味也沒有停下來過,一直就繞在我鼻子前面。我覺得,他可以住手。但是,為了討好他,現在的我可是連個也不敢說。反正,他也不是被逼迫的,不願意按了,自然也會停手的。
我等啊等,他一直都很賣力氣。于是,我毫無預兆地說出了一句話,「你身上燻的是什麼香,好像很特別。」這個問題,我早已經好奇好久了。沒想到,我始終是一個藏不住事的姑娘,這麼輕率就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說實在的,問過之後,我也並沒有指望他會回答。
直到,他果真回答我,「一種自制的香料。與我的劍有關系。」我才意識到,今天的他累得都沒有和我計較什麼夫君啊夫人的。他竟然大度了。
這個時刻里,我的感想,就像是山間的小溪一樣,一頭扎下來的一樣,那麼「嘩啦啦」地一氣沖開了。于是,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怎麼這麼的好奇,就已經問出了聲,「你的劍上也需要用香。那你的對手豈不是燒了高香。」
他「哼」了一聲,我卻不再覺得,他用慣了的聲音里,有什麼輕蔑。所以說,我這個人就是眼皮子淺,人家這才給了我多大的好處啊,我就差點要對他以身相許了,怎麼看他都覺得順眼。估計許了他也不會要。這會兒上,我就考慮他是搗騰面首的,換言之,他對一錢不值的姑娘沒興趣。還有,我都沒有看見他,都覺得順眼。
「那上面不是香氣,而是一種毒藥。」他說得字正腔圓。
我背對著他,但是能感覺得到,他說這句話時,唇齒如劍的感覺。提起殺人什麼的,他總是很興趣。
接下來,我就有點茫然。總之,是一腦袋毒藥的感覺。在劍上涂抹毒藥,用意不言而喻——只要是他的敵人,他若已經舉劍,就再不會給對方生還的余地。
他明明沒有變過。他一直就是一個明火執仗的人。所有的變化,不過是看在我眼中的錯覺。其實,他也沒有必要費力掩飾。扼殺完自己的天真,我老老實實享受著那快要將我捏碎的手勁。一種奇怪的感覺升起,我覺得,錯落成了三段的腰像,是給他接起來了。成了一段的。我完整了。
同著那一瞬的欣慰,後面的力量也停了下來。
他拍了拍手,「應該差不多了。」
腰,完全感覺不到它的突兀存在了。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這人,我琢磨著要說些什麼話才好。
他卻行事變得簡單,只是對著我笑了笑,然後轉身走了。
竟然來去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