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愣一下,才能想得出,我是在哪里感受到了這種感覺。這種在一瞬間,讓我想要哭泣的感覺,讓我頓失守望。
我終于承認,終于承認,我早就已經覺得她陌生,她有著凝固的心事,可卻不願意對我說。
那麼她變了,變得會使我覺得陌生的原因是什麼。因果果然聯結,有了因,我便毫不含糊地想要知道結果。
也許是早已經發現,心間的準備做了不少,應有的哀傷也就只是點到為止。
她不說話,就由我來說,「你以為我看不懂嗎,你以為我真的那麼好騙嗎,你以為你的技術就那麼過硬嗎?闔府上下都看得到的。」我忽然意識到我在做什麼,而她又在做什麼,為什麼會是不相信呢,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先入為主地不相信她了。是太多的時間隔在我們面前,是太多的山水在我們面前轉換,是太多的在我們面前交替。而我的認識已經改變,覺得這個世上人無完人。她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這一瞬,眼前的塵世猶如斥滿了謎題,親近與遠離。我想笑一下,掩飾我此刻心中的惡劣想法,可是,那一瞬間我能做出怎樣的表情我也心知肚明,一定是個悲傷的樣子。我從來都裝不像,既欺騙不了自己也欺騙不了別人。
她被我欺負得狠了,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直到有一雙手將他扶起。
我的心才才狠狠一疼。是在什麼時候李暉琢來了,而我們一點兒都沒有覺察,可是我覺得衣福雲是可以覺察的,但是她沒有覺察。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將她想成如此,這樣不也好嗎,這不是我一開始對她的允諾嗎。雖然只是在心中,但是都是一樣的。
我沒有動,假裝沒有看到李暉琢眼里的暗示。他扶了衣福雲。可是衣福雲看著我,不肯起來。所以他們現在都是看著我。
我不動聲色,緩緩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是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
也許他會說,你怎麼是這樣的人,對她這麼不好。你還算是什麼。她對你不是如此,你怎麼就不懂得感激,我心下平靜得很,一點一點在想他會對我說些什麼。
沒想到想露了一條。他們還想繼續裝下去。
他對我說的第一句就是,「夫人誤會我們了。」
他把我當成是什麼人了,我對他們的誤會不是那一種。
想完之後,也覺得自己好笑。我現在這個樣子,比傳說的吃醋還像吃醋,我不是要這樣的,我是要他們在一起的,可是我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如果是想讓他們在一起。那麼現在的我,好像是應該笑一下的,結果我賣足了力氣,笑了一下,听到自己的笑聲之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像只夜貓子叫喚。我真的是無可救藥了。我這是在做什麼。心中不一,口是心非。
那之後,我開始明白,真正變了的人好像正是我自己。
這世上真的是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連一意想要不變的我也變得潛移默化。
也許呢這真的就是我的天性。一個破滅公主的天性自然也是破滅的。將一切有了可歸咎之處,我已經覺得有些窒悶,需要人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才能說話,不過是前言不搭後語,有些比清楚更好的糊涂是我想要的。
更何況,還是在李暉琢的聲音變得柔和擁有曲線之後,這樣的聲音真的是能將人輕易迷惑的。同樣的我也真的有被迷惑到。自動卸下了需要的偽裝,「將軍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要是那樣的話,怎麼又可以裝得這麼像。心中潛伏陽謀也會覺得沉重吧。」
我看向他,眼神是說不出的濃重。之前我一向討厭使力氣,所以看人不大看深,從來都是淡淡的掃過。所以這一次絕對的不同。
他似乎是平白變得善解人意,也變得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在此之前關于我的言下之意,他可從來都是不予理會的。如果要挑一個問題答的話,他只是想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要不是混淆別人視听的東西。也就是說他的嘴里實話很少,至少對我所說的實話數量稀少。
可是這一次他完全是吃錯了藥,而且還是沒少吃錯藥的樣子,情意款款,當然也要是我沒有看錯才能當真。他認真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這可能是要說實話的節奏。
為了成全我使出了好大的力氣。
現在又累又乏。只是為了治下的長治久安。
他淡淡笑了一下,我也認為是要說實話的節奏。我再深呼吸一下覺得自己要淡定。也許這一句實話之後,我再不敢有一點點的邪念,那樣也挺不好的。
今天我終于知道了什麼叫做矛盾。
他說,「是啊,每天裝來裝去的真的很累。為了不讓李元霸知道你在這里,我用了好大的力氣,有一次還引起了他懷疑。」
他真的是有辦法成功地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差一點被李元霸發現,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是走在刀尖上,「他還呆在這里做什麼,難道是在看著你。」
「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讓他日夜不得安寧的守望。」
他這個解讀嗎,真是讓人無語。
「那麼將軍是他的眼中釘嗎?」
他搖頭,「很不幸,還不到那樣的地步,他在這里是為了幫助他皇兄表達與我為善的好意。但世上從來都有弄巧成拙這個說辭。可見都是前人的泣血領受。現在我也就在領受立這個。」
「听說四皇子帶來了不少的好東西,上到金銀下到美女,哪一樣不是這世間的極致,將軍何必言苦呢。」一不小心就嘲笑了一下他,我這個人真是改也改不了。
他笑得歡快。回答也沒有讓人忐忑不安,「我也是需要看對眼的,世上有那麼多的人我們不能一一去喜歡是不是。」
我想主題啊去了哪里。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是在感慨人生世事,暢想理想也未來嗎。只是要如何重回剛剛的想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我就不那麼容易。
我努力地想在這不需要太久的對話中將話題重新扭轉,不要未知也不要多大的起伏,只需要將一對本應該在一起的人固定在一起,風中有桂花的清香幽幽送遞。我喜歡這樣的淡淡香氣,可是眼前這人卻有些過敏地打了個噴嚏。我一瞬又開始出神,什麼是過敏,結果又同每次一樣,無疾而終。我的人生似乎沒有答案的時刻多些。
他不喜歡花香,目光凝上窗口,窗口有一些衣福雲送來的桂花,只是隨便插在花瓶里,這算不算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這一次有一些意料之外,他不喜歡桂花嗎?
他望向那窗孤獨小窗的目忽然在我這里頓了一下,「夫人喜歡桂花?」
本來我是無可無不可的,談不上什麼喜歡。可是看他有些難以忍受這種花香的樣子,我打開大大的笑臉,對他說,「是啊,這是我最喜歡的花了。」
他神色不變又去取過酒杯來,將臉上的表情湮滅在那個品酒的動作之間。
有時候我們往往憑借一條不足而錯失許多東西。
而現在我想這樣錯失他。
他再抬起頭,「我也很喜歡這樣的花香,它會讓我想到小時候,不歷風霜血雨的時候,我也懷念那個時候。」
我對他能編出這樣一听就漏的謊言覺得奇怪,他這樣的人一直是渴望戰場的,他不會有小時候,當他已經決定變聰明變得銳不可擋的時候就已經長大,就已經錯失童年。
但是,同他在一起的時間也有一些久了,我不會就此拆穿他,只是讓他聞得更多一些露出破綻就好,我踮起腳想要取下那花瓶。听說我還沒有完全長大,還可以再長一些高度,所以,現在的我,不足以拿到這個花瓶。我一看這個機會挺好的,就主動邀請他,「將軍你將它拿下來好嗎?」
將軍差點哭了。我也差點就笑出了聲。
不過,他挺能裝的,不會讓我瞧出破綻。直直走過來,輕而易舉地取下了花瓶,我握住它送過來的花瓶,但沒有實實地接過來,而是就著他的手細細打量,濃濃的味道就在那時發散出來。
這個味道太香了,其實我也有一點點的頭暈,但是我苦苦地忍耐著。只是為了給他一個不可磨滅的陰影。
現在還在拉鋸的時刻,他面色鎮定,只是有些古怪地看著我,我臉上已經有一些痛苦神色在四處闖蕩了。
而他的耐受力真的就是挺好了。眼下還真的瞧不出有任何的異樣來。
我真的真的是要哭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是不是此情此景的真實寫照。
最後,我憋著一口氣取過了花瓶並讓它離得我稍稍遠一些。然後,開始本能地大口喘氣。
這下,給了他機會,他取過那花瓶直接叫了一聲,「宋牢頭!」然後花瓶也就退出了歷史舞台。
失敗就這麼從容地在我眼前展開。
我不甘心,很有可能,他只能再挺一瞬就倒下,可是我卻不爭氣地先行倒下,也就是說,你這一輩子不用做得多好,卻只要比你的以手更高更強更快一秒就好。其它的天賦,真的是浪費。
我不懷好意地沖他笑笑,「將軍喜歡的東西我不喜歡。真的是很抱歉。」前一秒覺得倒霉得要死,後一秒才發現同樣是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