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轉過身,衣福雲當先清了一下路上的東西,我們經過李元吉。他今天倒是少有的安靜,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于這個環境中的一樣。
不過,就在我們就快要錯身而過時,他忽然問了一句,「哥哥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你要知道,他並不是你的親哥哥。就連整個皇室都是。就算你是真的公主,你也只是許家的人,皇帝的養女。為了得到一些東西,而失去一些東西,而真正的利弊權衡會很久才讓你看清,這樣也所謂嗎?」
我在他面前停住,「那權力呢,它們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隋末帝的結局很好嗎?可是,無數人想要登上他的寶座。這難道不是想再步他的後塵。至于注定要最後出來的真相,那就讓它也用最後的時間去思考吧。沖動都是這麼造成的。我並不想扭轉人類的本性。」
「這是兩件事。」
「有時候,它們也是一件事,明知道不可為而為的時候,它們根本是一樣的。就算它們是冰與火,在這個時候它們也是一樣的。」
他身上衣料的顏色反到我的目光中,一片耀眼,慢慢經過時,這片耀眼才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他沒有再接這句話,可不代表真的認同,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他忽然說,「我會幫你的。」
我幾乎會停下了腳步。
他略略提高了一點聲音,「我會幫你的。」
他為了搏李暉琢的歡心而來,如是這樣做也能博得他的歡心的話,我或許會相信。就只是,在一切都如此明了的現在,他的這句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我轉過身,「幫我吧,以殿下的真心。」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就算是利用,也要一搏的機會,他既然不是真心情願地來到這里,也許真的會對我有所幫助。我向他慢慢微笑。
他似乎也傾了一下嘴角。
然後。懶懶地經過了他。也許就只是說說就算了,他現在不是也拿李暉琢沒有辦法嗎,要不然,他怎麼會在這里。
晚上的時候,李暉琢身邊的小廝過來說,李將軍晚上會在亭中賞桂樹。
杏月湊過來揶揄著我,「今天,將軍怎麼顯得有些羞澀,還要這樣來通知三女乃女乃,難道是怕三女乃女乃拒絕嗎?」
我看向她。「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已經開起主子的玩笑了嗎。」
她不好意思低頭,我拉她的手,「這樣才好,以後就這樣。就只是主人公是要換的,最好,我不要和將軍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句子里。」
結果,她睜大眼楮看著我,「三女乃女乃的意思難道是在暗示我,要想辦法讓你們出現在一起。」
啊,真是的。「為什麼想得這麼邪惡。我們出現在一起不覺得很恐怖嗎。」
她小聲地辯解,「沒有啊,很般配。」
「就是因為般配,所以才恐怖。這麼明顯都還沒有覺得,你是被浮動遮住望眼了嗎。」
杏月直直地看著我,一半。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我將手搖了搖,「逗你的,總之,不要出現在一個句子。當然最好也不要出現在一起,玩物喪志,娶妻大半也喪志,我這也是為了你家公子爺好。日子短時,是看不出的,等他將來封了候就知道了。」
這丫頭果然好哄,這麼一哄又開心起來。不過,她仍是忙著我要去看桂樹的事情,還給我建議要穿什麼月影紗的衣服。
我說,「不要。」
她疑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要細水長流,那件衣服很貴,我想我要穿上一生才能合適。」
她還真愛笑,這麼一會的功夫,就被逗笑兩回了。可能是我說得太像是真的了吧。如何會穿上一生的時間呢,也許只是一段時間,又或許就是明天,這些誰能知道呢。
隨便轉開話題,這真是一個讓厭煩的話題,「今天晚上會冷嗎,會刮也像這個一樣的風嗎?衣福雲去了哪里。」
「昨天的這個時候起風了呢,應該也會起風。福雲她去了寺里為三女乃女乃送那些祈福經書了。」
「去了一天嗎?」
「時間是有點長,不過福雲她每天都去,三女乃女乃放心不會出什麼差錯。」
是啊,我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自己了,因為,我要去見的是李暉琢,如果他有一天是正常的,我就是不安全的。可是,衣福雲她還真的記得這件事嗎?
不過,到了晚上的時候,我上下果然多加了一些衣服。
杏月對我這身打扮很有疑義,「三女乃女乃真的要穿這麼多嗎?」
「沒什麼,這樣,會讓我覺得這個邀請很隆重的想法一下子就能被你將軍看出來。」
「公子爺很聰明的,他一定能感覺得出來。」
「但是要是穿成這樣呢。」
「啊?」
傻丫頭被我繞蒙了吧。穿成這樣什麼也不因為,只因為我很冷,我只想暖和一下。因為,只有心冷才是真的冷啊,雖然外面仍是夏天,火火熱熱的夏天,可我就只能感覺到清冷。
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就像是在心中裝起了一塊巨石,曾幾何時,這顆心里面並不會像這樣想太多的事情。
最後一階這樣的快,抬頭,他正慢慢舉起酒盞。
落下一步時,他已經出聲,「夫人來得真是準時。」轉過頭來,目光在我的打扮上流連了一下,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然後,已經轉向杏月,「時節如此炎熱,為何這般打扮殿下。」
杏月一時囁嚅,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如何出語。
我沒有所謂地坐了下來是,「這事並不怪她,是我覺得這件衣服好看,為了穿給將軍不惜炎熱這件事的。」
李暉琢向我微笑,「夫人無論穿什麼都好看。就為依夫人的心意,取悅于我更好。」
我滿臉笑意轉向他,「難得將軍有如此雅興。只是,這些桂花也只是初綻,並不是在繁盛之時呢。」
他笑笑,「誠然如此。只是盈虧之道皆在須臾。端倪初現,才是最美,最盛之時已現傾兆往往讓人憂心。」
不曾想,他今日卻是這樣一般悲觀的言論。例來,我倒是瞧慣了他的意氣豐發。如今擺出這個樣子,好像有些不適應。而且他自己也適應嗎?
但見他之後的動作舉止也皆只是隨意,我才又安下心來,與他對坐時,有人也為我送上了茶盞。
我奇道,「將軍如何用些小巧的杯盞?」往日里。他用的一些器皿都是孔武有力之風。今日的這些,卻像是閨中之物品的樣子。不過,很得我的眼色。
「夫人果然是好眼力,這些杯盞,不過是要送給夫人的。看起來。夫人應該會喜歡。」
「誠然喜歡。」
不過,我心中此時的負荷已經到了極限,還哪有什麼時間想這些。所以,見到這些討喜的東西,反而勾起了胸中的憂傷,一時呆呆盯著自己手中的杯子。
恍然驚起的時候,才想起。李暉琢就坐在對面。我偷偷移過目光,但見他仍只是輕攜著杯子,打量著不遠處的一株披月桂樹。這才慢慢放下心來,再抬眸時,卻發現,他凝過來的目光里滿是古怪的意味。有太多的意思在里面攢涌如潮。
我別過目光,盡量讓自己顯得再正常不過,剛剛,也不是出神,而是在思考。很神聖的東西的意思。
李暉琢說這株桂樹。「怎麼長得這麼好呢。」
我覺得,我真是沒話找話,這樣的事情我怎麼能夠回答。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意思,「這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不過,我一直都很喜歡它。喜歡它的形狀這樣簡單。喜歡它生長在這里,喜歡它能夠被我喜歡。」
什麼簡單啊,真是看不出來,不是與所有的都一樣嗎?
忽然,他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說不通,萬分的沒有道理,卻很難改換,更難將就。活得越久,就越會對這種狀態妥協。最近我好像就是真的妥協了很多次。其實說不清得失的。」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妥協什麼,還有就是,他真的會有妥協這種技能嗎,我想,最好的,也不過就是個陽奉陰違。那個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了,我也還算得上是很了解他的人了吧。雖然不是全部,不過偶爾斷章取義也好。
再轉眼,他那一臉探究人生奧義的莫測神色,已經完全舒張成了一臉的舒服神色,「你看,這樹,在這般的月色之下,簡直是世上難得的美景,我們真的是不該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中,說這些不相干的。」氣氛鋪墊到如此,卻突然急轉直下,改為一臉不放心地看著我,「那位殿下,好像最近在對我的一些私事很興趣的樣子。真的是讓人覺得很是不安。」
我的心里頓時沉了一下,難道,李元吉說得是真的,但是,他還沒有成事,這麼快就被李暉琢發現了嗎。
李暉琢一直看著我,似有半刻的沉吟,「夫人最近,還是多在內庭的好,這人真的讓人不放心。」
然後,他似乎是用那種求證的眼神看著我。
他都已經點得如此明確,然後,還要我能正常地表達出其它看法嗎。這人,總是給別人挖好陷阱。然後笑著對你示意,來吧墜墜試試看,如果還不夠深,我也許會親手幫你拓寬一些。
縱然氣悶以極,擺在我面前的路,還只得一條,那也就是答應啊。不答應還得了嗎?我只能附和著點頭。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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