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請你自便。」李元吉的聲音,最後說出的是這樣一句話,然後,他已經轉過身揚長而去。現下光線足夠,以致我的視線特別清楚地目測到,他腳下的步子已經緩緩地走出了一段距離。
要離開的真心,從這個堅定的背影都能看得出來。不過,也有一點是奇怪的,他好像不打算抓住宇文承祉。
怎麼?都不值得親自動手嗎。也是,這里四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根本用不著擔心宇文承祉會跑出去。他現在最可能在想的就是宇文承祉會求他乖乖地合作呢。他現下的舉動貌似就是在給宇文承祉這樣一個機會。這根本與李元吉的為人有根本性的出入好不好。
我在心底輕輕地說著,「真遺憾,宇文承祉流了眼淚也還是這個結局。他的猜測失敗了呀。我早就跟他說過的,不要小看了李元吉,以為他是一個情感健全的人,可是這家伙就是不信。」
「她真的會死,即使有我的陪葬,殿下也不會覺得開心,命運之輪中的擬定從不會輸給凡人。」宇文承祉突然間拔高了嗓門,震得我耳朵一直在響。統共多遠的距離啊,用得著這麼大聲說話,這人是吃飽了撐著了嗎。我火速鄙視他。
李元吉輕輕冷笑,「那我也想告訴你,如果你只是想這個來威脅我的話,那麼是不夠的。干嘛那麼相信自己。光是這麼一點點的威脅,還不足以使我感到恐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和嘲笑,生怕事兒鬧得不大。這個時候挑事的孩子都該拉出去剁了。
「殿下恐懼是在說謊,如果誠如殿下所言,此事不提一提,依殿下從來的殺伐決斷性格來看,你只會不屑一顧,必不會像現在這樣若即若離。殿下的心意昭昭堪比日月。而我剛好也看到了那一點雲光。」宇文承祉的語氣無比堅定,像是要將一切說絕的樣子。
「那好吧,如你所願,我不再牽扯其中。」李元吉的聲音已經漸漸遙遠。
不是。那什麼殿下啊,要不要將事情搞成這樣啊,在這歷史上有沒有哪一個綁架者會在手上還有籌碼時這麼無助嗎?
脖上的力量在加重,不過只是一下,然後,他猛然放開了手,我一下子從他手中解月兌,開始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好吧,也許這樣才是如你所願的。」宇文承祉乍然用這種冷冰冰的語氣說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轉過頭,正看到他抽出光閃閃的匕首,讓人只看一眼就會震碎心靈的劍氣在那上面層層環繞,我止不住抖了一下。
「相信我,李元吉一直對你很有興趣。而且我也相信他必會來救你。你可能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就跟自殺是一樣的那樣刻骨的疼痛,我是相信那個奇卦的,那上面對愛的預言,是這樣說的。」
我的聲音居然有些抖,如果他剛剛要了我的命,我也許不會怕。但是生死之間的感覺一點也不好,現在的我已經想要拒絕,「只是根據一個卦相,以那些命星的推算,還真是小孩子的想法,為什麼不像利劍那樣成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連老天爺都會頻頻轉換他的心情,那麼這些命星難道不會變幻嗎,其實,不變的也就只是你自己。世事無定法,一切都沒有定數。而你憑什麼要這麼天真地認定一切皆是虛幻。」
「虛幻,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還是他真的是這樣的不可信。哈哈,人生里最得意的人也會終有所失,你看起來一點也不相信他。卦相是不會變的,除非……」他目光似有閃爍,似乎有所隱藏。
會是什麼呢,我暗暗猜測著,不過,比心思更快的是我已經問出了口,「除非什麼?」
他挑了一下眉眼,看我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算起來,他好像從未對我施展過這種目光,我立即警惕萬分地看著他。
他慢慢地靠過來,我則不著痕跡地向後靠,「那是秘密,我不會說出來的,因為說出來也沒有用。」
我定了一下,然後嘆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他的目光並沒有移開,努力地打量著我,好像在和應著自己的心事,現在他臉的上的表情古怪極了,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悲傷,總之是怪異極了。忽然,他眼中流出了一滴淚,因為奇怪,哭來哭去的,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是不是想媽媽了。」
「難道我在你眼中,就只能是個小孩,無論多大,都會動不動就想要回家想要找媽。只是如此嗎?」他目光中的光線在緊縮,有逼迫人心的感覺在里面作祟。
「不是,就是這個表情,看起來,像是想到了很重要的人,我推斷了一下,所以才會那麼說的。」
「那我可以回答你,這麼簡單的問題我不想回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會猜上很長一段時間。」他表情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在說著一件于他而言重要非凡的東西,可是,他卻一意要將這種情緒以一種極普通的情感表達出來。于是,我想他臉上的神情一定是辛苦。怪不得會覺得奇怪呢,應該就是這種感覺才讓我覺得奇怪。
下一瞬,如我所料的,他變得猙獰,直接用匕首割破了我的脖子,先是一涼,然後是刺刺的疼痛。再然後,有鮮紅的血液順著我的衣服彎彎曲曲地流下來。如同一條脈脈的小河。
我暈血對,別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都不挑的。
身子有些發軟,緩緩倒在地上時,我听到哥哥在叫我的名字。多麼好听的聲音,不過,還是不能阻止我的軟弱。而最終阻止我的,是事實上這只是很少量的血,漸漸不再流了,雖然看不到但我猜得到應該只是很小的一個傷口。一切不過是宇文承祉的一個警告。但是力氣的流失已成定局,我甚至有些站不起身。
眼下,我不得不承認,一些事情,比如,要是明知道自己會死,還能樂呵呵的,那得有多困難。
我轉過頭來,看著宇文承祉,因為目光有些模糊,他出現在我腦海里的樣子,幾乎更像是他的小時候,質地是那麼的溫暖無害,在這一瞬間,我說不清楚他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這世上的事情本來就這麼難以選擇,說什麼天命倏歸,一切也許只是偶然,如果是那樣的話,才真的叫人傷心。我們只是偶然這麼不幸。一切看著這麼的簡單,似乎我們只要得以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錯過了那個偶然,然後一切都會變得美妙,可是偏偏偶然會那麼執著,比我們精心為之的錯過還要強大,事實大致只是發生在一個瞬間的,還要說什麼三生命定。看不到的三生,如何讓人相信。
可能是因為覺得,他是個小孩子的原因,我對著他笑了笑。這樣子的笑,又像是對著虛空在微笑,因為我已經看不到他的樣子,也許這樣才能笑得很好。何必要相逢才一笑呢,我們的微笑,只在想要的時候。人生的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是你、我的命點。所以更應該看重每一瞬間的清風,每一瞬間的白月。倚風而月,人生幸事。
他忽然抱起了我,我的耳邊生起了呼呼的風聲,本來就覺得自己已經吹透了,我開始一下接著一下地打哆嗦。
他跑得太快了,幾乎像是在飛。
一個聲音的出現阻止了他。
「一早就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不是嗎?難道,是對我應有的反應感到無比好奇。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的反應,你不能離開,而她也不能離開。全部的反應都在這里。不知道有沒有讓你感到滿意。只是以這個渠道得到,未免有些麻煩。我早告訴過你的。」語聲平板,並不會讓人听得出什麼志得意滿,可是詞句里分明已經是在宣揚這種精神。這也是他總會表現出來的一種作風,要麼是讓你在表情上,要麼是讓你在他的字里行間體會到他的狠戾非常。
當然如果是無意識的表露,就更加說明他的狠戾已經融入了血液。那他的兄弟間會有什麼不同嗎?
李元吉的聲音落地半天,並沒有什麼回答想起,宇文承祉在做什麼?時間靜止,所有的人都跟睡著了一樣,不發出聲音,直到,我自己主動睜開眼楮。目光剛剛轉過起四周的風景,風景就如過眼雲煙,波動得不成樣子,這是……,原來是宇文承祉抱起我,直接奔向一邊的草叢。
他這個樣子不像是死灰,而是有直接死灰復燃的跡象。我現在已經對自己的生死完全沒有興趣,更讓我感興趣的是宇文承祉的生死,他這個不要命的勁頭不知道又是想唱的哪一出,還有這孩子到底像誰啊,這麼惹事不要命。
最終搞明白他的意思的時候,真的是震驚非常,他大概是想抱我跳河,好生不巧,眼前就有一條內河。看著這條有點小湍急的河,我本來想要與他怒一個的情緒,當時疾轉,變成了默語,這種情況下多說無益,他需要的是冷靜。而我能給他的也就只有冷靜了。
真是的,有好事不會找上我,這種事情卻想著我,對我好得真是貼心,哈哈稱得上是孝順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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