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隅而安 第七百三十六章 想法

作者 ︰ 張冉雅

蒙面人似乎很是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抬手之間,作出一個打住的手勢。當然,也不是單純的打住,還有一個附帶的四下環顧的姿勢。他這個樣子我看得次數也不在少數。是又發現了什麼嗎?這個姿勢的設定里,給人的感覺就是危險的,又好像發現了什麼。所以,我馬上自覺地噤聲,無論我想不想承認,在這個時候,他還是唯一能利用上來救我的人。

盡管,更多被利用的其實也是我。本來,我們的隊形完全就是相互利用的。還是他更合適一點。

我緘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扎刺了一樣地放開了我的手。

剛剛太過緊張了都沒有發現他拉著我的手。

這就完了嗎,剛剛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的樣子,那現在,這個樣子是忘了的意思嗎?他不是在耍我吧。不過明知道是這樣也還是知道也是一樣問不出結果的。

接下來的騙局也由他繼續。

「現在外面天下大旱。」他轉回身倚在牆上,心事重重地看著我。

他這樣子不是很常見。

我想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公主求雨。真是奇怪,公主主修的咒語,怎麼不是保護自己而是保護別人呢。你忘了嗎,這天下已經不是故國的了。我也不用以天下蒼生為念了。他們已經不需要我了。」

他不緊不慢地移過眼神來,他的眼楮真的亮,幾乎要將我照得閃閃發光,「因為公主不會那麼狹隘。」怎麼回事,說出的話也要讓我閃閃發光嗎?

置身于被人這樣不要命夸獎的情況下,我該興奮嗎?我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對,我很狹隘。而且已經狹隘了有一段時間,也不是有一段時間是我現在長長的人生這麼長的時間,不過這樣也不會影響你的公主,因為我不是公主。」我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他換成了一副其實不對的人是我的樣子。「殿下你好像還是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做為一個殺手好像通常是不大會勸人的。」

「你覺得我這是在跟你講條件?這樣的話你好像真的是誤會了。我只是表達我的一種狀況。也當然不是如你所想,我好像要在你一個殺手身上得到什麼。可是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他沒有再說什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現在很是听不懂人話。

我想我真不該將他氣得半死的時候問他看到了什麼,這注定就是無答啊。

不過他卻很意外地開口了,「因為緊張而看錯了。」

如果這個答案不是如此的謙虛,我還會以為它是真的。可是,他要是這樣說的話,那就得真的是要懷疑他果真看到了什麼。也許,這間屋子並不像它的外表這樣的平靜。說不定,就在此時此刻,也在進行著什麼秘密的潛移轉化。這種詭異的安靜就太像是那個節奏了。

想完了這些,接下我要對他的問題做出的那個回答,當然也要應該是這樣的風格。有一些配合地表示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用意,要不然他那些憑空被制造出來的謊言會覺得多沒意思啊,這麼不解風情的公主,我撓了撓頭,「看來,殺手不適宜做的事情還挺多的啊,因為根據一般的傳說里說。殺手總是愛說實話的人,雖然,每一次說得都會有一點點晚。」說完之後,我覺得自己說得太對了,想要崇拜一下自己,卻又不想將這樣的動作做得如此明顯。于是索性又騰出一只手來胡亂地抹了一下地上的灰,不過也確實沒有什麼灰。很好,要的就是沒灰還有動作。

他好像是有笑一下,太快了,沒能看清楚。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斂了一下眉目,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算不上是長,可是這個小動作對于一般人來說都是一種都被中的感覺。他估計也不會太例外。

我揚頭看著他,真心地等著他無話可說。

可是怎麼會呢,他可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有節操。也並沒有我想像的那種尷尬得快要哭出來的情狀。

這個真的是個問題啊,他現在的樣子,好像是比之剛剛還要淡定了。

他好像很懂我的,竟然知道只要用一個如此簡單的淡定就能夠打敗我。

我簡直要被他氣得兩眼泛紅,雖然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卻已經自己開口,「這麼快就承認自己是那樣的人,真是無趣。」

「就是不想讓公主將一切都當成是兒戲。」

他說話就說話居然還抽出了寶劍。

話說這把劍的一個氣質就是冷。

我很听話地打了一個哆嗦。

使勁按住自己的身體,可還是抖個不停。明明人家什麼都還沒有威脅呢,我這反應也太快了吧。他的一生要是都遇上我這樣的對手還不得時時心花怒放啊。那樣也許就再也不會憤世嫉俗了。

「你這樣是想殺了我?」

「為什麼公主在這個時刻這麼相信這種威脅呢。之前好像不太會……」

我覺得他的劍跟我有仇,現在還這樣堂堂正正地露在外面。我當然就得變成這樣知書達理嗎。他還要這樣明知故問。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能說他其實是一個無可挑剔的殺手嗎。

「所以公主會答應我的吧。」

「答應什麼?」我很誠心地問他的。

可是他卻這樣瞪我。一瞪間將我沉入水底的感覺,四面八方全被恐懼包圍的感覺,「啊,啊,我當然是想起來了,是求雨對吧,可是我真的不……」

這話真的是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了,他的眼楮像一只發怒的豹子。這麼久終于被我成功地激怒了,而且剛剛他是用了什麼身法,我剛剛退出去的那幾步被他一下子縮短,此時已經拽緊了我的衣領。我都听到這不怎麼地的衣服的岌岌可危的求助聲了。

他俯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殿下可要好好考慮再說話了。」

殿下兩個字從頭到尾都這麼刺耳。我討厭殿下說好不好。

在他將劍送到我脖子上之前我嚴重地點頭表示同意,那個架勢簡直是不要說他要讓我求雨,就是在八九年後幫他妻子求子也是能做得出來的。反正今天這番說辭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如果出去了,時機可以我當然就能夠反悔。

「我答應是答應了,可是這里是水下也不知道是哪里,那個,那個求雨什麼的,總得見到藍天白雲當然這個也不完全,還要等待天時地利人和,總之真的是要求多多啊。」

這一次他好像是認可了我的說法,慢慢放松了我的衣領,我一下子落在地上,剛剛太緊張了我都不知道他已經將提了起來,要是我急中生智現在估計早已經玩完了。只是我怎麼又這麼想活了呢?

這將會是怎樣的一出戲呢。慢慢地我又開始放下了心,我們人還在這里呢,他說的那些都太早了,全身失力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我慢慢在原地蹲了下來,後來又干脆坐了下去。感覺真的是一時半會的起來。這室中的光線本就奇怪,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可是是透地室中的光線卻覺得分外的不清不楚,在這個角度上我忽然毫無征兆地定住了,如此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翻開了潛在腦海中的山海一角,海天一線之下的面孔似乎是攜帶了久遠的記憶而來。

我有些緊張,想要看清時,一切又驀然消失。一定會有吧曾經沸沸揚揚的生命,那些時日里所見的雲天也是一樣的吧,就連或多或少會有的恐懼也差不多會是一般的吧。現在只是闖過了一道小小的關口,就已經讓人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乏力,有的時候我也要像現在一樣要憂慮一下,來日方長的時候到底要依靠什麼活下去。

是謊言嗎。在人生這麼多選擇的時刻里,最常被使用的,好像就是這個——要騙一騙自己,再騙一騙別人,人生原來也只有那樣才能夠圓滿啊。

可是怎麼辦,較之在幾個時辰之前的絕望,我卻忽然覺得,活著很好,就算有太多的不可以、不能夠也是好的,盡管那些僅剩下可以的和能夠都不是好的,好像還是有那樣的選擇的,它們正是帶來好的感覺的源泉。就是那種永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的感覺。

哈,真是可笑,我想的這些,怎麼忽然覺得,它們都是有一些高深的東西,是因為再正經歷的東西在讓人成長嗎?我好像第一次意識到了我在長大。可見長大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因為我怎麼覺得這麼難過呢。想明白的這些東西其實是在使我難過吧。

「殿下還是覺得我是個壞人吧,不要對在下有所期待。」他的聲音忽然響起。看著我的目光也是一成不變,一點也沒有什麼互動的感覺。這樣的人就是最難溝通的。

可是我一直卻有一種感覺,在從前的某一個時刻里他必定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他是有一些不同的,會以我喜歡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可是抬頭時,他正說著話,神情是如此的鄭重,讓剛剛的熟悉瞬間散去。他就那樣看著我,身上有一種超越了殺手該有的氣質,他真的是想要我相信那個說法嗎,就是他只是一個殺手,除此一無所有。

心中的好奇又有一些涌動。因為他太不可信了。太讓人有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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