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被冷落後,我又覺得失落,仿若正自我心中,有那等金勒馳塵的少年,來于無暇之境,只是一見,對他的心意便在我腦海里瘋長,永不褪去。
我一直在咬那個饅頭,完全沒有注意芙蕖公子的出現。
我其實喜歡他像這樣安靜地坐著,使我偷偷抬頭就能看見他。可是讓我想不通的是,他每次單獨瞧見我時都很具有殺傷力,這時我又不得不慶幸,這里有頡利的存在。
頡利同他說我們要住進李家,然後他又有對我說的,又有對芙蕖說的,我把對芙蕖說的給听了,對我的說的給忘了。
事後,我主動忽略了事情的重點,覺得我能精誠感通的是,住進熟人家好啊,這樣就可以不用花錢了。
其實,李家在長安,我以為頡利會將我扔下一個人走,所以時時刻刻小有提防。但真正的事實是,他一直記得攜上我,也就讓我太有存在感,而不知道這所謂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
五日後,我們下馬換乘竹絲涼轎來在一處高大的府門前。那種門的高度很是造成人的仰視。然後,我覺得靈台十分的不清明也不知是先邁的哪條腿跟了進去。
一個玲瓏女侍引著我去花園游玩,頡利與芙蕖一轉眼消失在亭台之間。穿過一帶假山,這位衣帶飄飄的女侍與我一起佇立在池邊看池底的游魚,又不斷指點給我何處為香雪閣,何處為宴息之所,我斟酌了一下問她,「你家主人是……」
她慢慢向我點頭,然後柔柔回來,「我家王爺是當今的四王子,晉王殿下。」
我掐指算了算,大王子,二王子;二王子,大王子,覺不出其中什麼關系,只得做罷。轉頭繼續去瞧那些靈躍生動的游魚。這些金色的魚快活地在水中游來游去,又游去游來,我心中忽起失落,連這些魚兒也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才會安心地在這里游,而我……我蹲,去撩那水……
忽然記起要問這女侍的名字,「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臉上一直掛著柔笑,我想她為什麼這麼開心,也是了,她的主人是王爺,從前人說主子有多大,奴才就有多大。說是奴才有些過分,這個姐姐長得靈慧佳柔,去做大汗的夫人也不在話下,可是那樣只恐太委屈她了,大汗最不缺和最多的都是夫人。
她說起話來的聲音更是好听,主要是這名字也特別的好,惜宜。我在心中小吟兩下覺得很有意境。
她慢慢出手扶住我,怕我一下子掉進池子里去喂魚,我也向她笑了一下,覺得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可以這樣向人家笑。如果頡利在就一定會說我,他那麼討厭我,一想到頡利就會不痛快,我仰起頭,看了看天,我的家也許就在白雲深處。
之後,頡利他們久久不回,惜宜又帶我听了出戲,吃了些糕點,安排了間客房,才告退。她向我福福,我向她千恩萬謝。
說實話,我真的是很累很累很累,好久沒有沾到床,所以我剛剛上床,那麼一小會兒便不再與現實掙扎,睡得不省人事。
也許我是做了一個夢,因為這個夢中人們都穿著不能到街上穿的衣服,那樣五光十色,晃得人頭暈。撲面的暖意,醉人的馨香。我想要是把這件事告訴哥哥,他一定會覺得我很會做夢。因為我也這樣覺得,只是這樣的夢中雖然有很多很多的人,竟然不能瞧清一個人的臉,多少有點遺憾。
我正當遺憾之中,依稀听到「咚」的很大一聲響,我才想著這是天塌地陷了麼,乍然睜開眼,一旁的燭火正好,房門洞開,頡利開門用的絕對是腳。
他有些負氣的樣子,讓我大為疑惑,不過疑惑歸疑惑,也不能表現出來,現在還在夜中怎麼也得委曲求全,好好睡下來,所以我只是瞧了他一眼,很有限的一眼過後,又睡了回去。
忽然,覺得在睡夢中被人卷起來,像是個春卷一樣,不想,這次真不是做夢,缺德頡利是把我連著被子一起卷了起來放在床里面。雖然這樣很是難受但我人還是在床上也在被子里,我便不與他計較。朦朧中瞧見他怨毒的眼光,等到第二天天亮他才開始訓我,這次我有仔細听,因為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麼錯,惹他這麼不高興。然後,我就像海底撈針一樣,終于听出了他的道理,就是他沒有睡和沒有吃的時候我是不許睡和吃的,為人妻,為人奴都是應該做好這一點的。而我大而化之完全在這兩者的範圍內。
他瞪眼瞧著我,覺得我很是不動聲色,因為我根本不敢動聲色。
就這?他就這麼生氣,?看來傳說中的太子,其實就是接受能力很差傷不起的金絲雀。
晚上出去散步,瞧見一個華服公子與惜宜說話。我蹲在假山後面扔石子,一個接一個,這都是頡利給我的教訓不要在別人說話時突然出現,當事人一定很反感,換言之我要屏聲靜氣等到他們離開。可真是不巧,這位公子的話好多好多,我扔光了附近的石子他們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于是很不巧一顆同樣與我一般不耐煩的石子沒有撞在草地上,一下子撞在假山上飛了出去。如果只是飛出去還好,這顆善解人意的石子分明知曉我此時的心聲是打爆華服公子的腦殼,然後那麼正好,是飛到了一個人的腦袋上,那人「啊」的慘叫一聲。很大的一聲,我都跳了起來。
我的心啊心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腳步聲自假山之前繞了過來,惜宜見到我時杏眼變成了桃眼。
我向她苦笑一下,心想,這個……
惜宜的驚奇很快圓轉成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其實她也不知道拿我怎麼辦才好。
我老實告訴她,我一直在這兒玩,但並不是要听他們說話,想著等他們走了,我再離開,不想。然後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相信,不相信之後要怎麼樣,只管呆呆注視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