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伸出手,猛然拉開了他的冠帶。♀多麼湊巧啊,今天有很大的風,一早將我晾的小荷包,差點吹到天上去。李元霸的長發「呼」地一下子給風吹得蓬亂起來,橫七豎八的飛到他臉上身上。他頓時手忙腳亂,好一頓胡擼,才把眼前礙事的頭發給打理好。
沒想到,這一次是上天助我,正在這個精彩時刻,正有一個內侍來給李元霸宣旨。
那內侍瞧了瞧李元霸的模樣,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愣了好半天,才發出了「吱」的一聲,把李元霸也嚇了一跳,他竟顧著頭發,還有向我做聲示怒來著。
好久才瞧見了那內侍,連忙轉出了亭子,內侍高喊,「皇上有旨。」他便跪了下來,我也遠遠的跪了下來,原來,李元霸剛剛來到長安還沒有自己的府第,現在皇上賞賜了他府第。
他雙手去接聖旨時頭發又飛了起來,我低頭對著青石磚偷笑。活該,誰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生氣,擇時不如撞時,今日李元霸衣衫不整,不對,怎麼是衣衫不整明明是發髻不整,有逾禮制,內侍一定會回去告訴給皇上,哈哈……
誰知道,我是因幸災樂禍呢,還是太不走時氣,站起身時,自己踩到自己的腰帶,這個裙子「 」的一聲,然後就很難再稱為裙子。
我蹲在地上不敢起來,誰知這個內侍偏偏也有話要對我說,他走了過來,我就蹲在那,他還要過來扶我。我期期艾艾公公,「我,我不太,不太方便……」那個裙帶掉了出來。
內侍怔了一下。退了一步,高聲宣旨道,「皇後娘娘懿旨,宣晴柔姑娘今日進宮隨侍。」
我忙趴在地上磕了個頭,想,今兒個這人可是丟大了,都怨那個李元霸,要不是因為他,這個內侍怎麼會找到這里來,我又怎麼會踩到自己的裙角。以前也常常踩到。因為這宮中人做裙子中間總會拖著長長的絹繡,我怎麼穿得慣,這下可完了。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這樣蹲著,蹲得我腳都麻了。起不來啊,這個裙子……
李元霸湊過來,臉上那個得意勁。他月兌下了外氅給我。我毫不客氣地穿上,還使勁瞪他。因這都是他害的,我們倆一定是八字不和,命中相克。
別看他瘦了吧唧的這件衣服到我身上大得可以,我把自己遮擋得紋絲不露,氣呼呼地走掉了,不時還會絆兩下。一時氣憤還把路走差了。撞到了長孫夫人的絲竹涼轎,可真是冷汗綿綿,心鼓震震。
長孫王妃的隨侍喚了一聲。「晴柔姑娘。」那涼轎便停了下來,侍女打起轎簾,長孫王妃竟然走了出來,饒是她端莊大氣從不失儀,瞧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怔了怔。我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最要命的是李元霸又不知打哪冒了出來。亂了頭發又月兌了衣服給我,真真一個衣衫不整啊,看了讓人心驚。
長孫夫人馬上把那頂涼轎讓給我坐,還命人將我抬回她的院中。這也太要命,我簡直不用活了。很快連衣福雲也趕來了,可想而知,現在秦王府不知道這件事的人恐怕已經是屈指可數了。
衣福雲擔心地望著我,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我怎麼不知道她的意思?向她搖了搖頭,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問,真的是李元霸?他們都誤會了,想得那樣深遠。♀
「我們其實一點事兒都沒有,只不過是我自己踩的裙角。」我同衣福雲說。
她狐疑了一小下,但很快就相信了我,只是她眼中還有憂色,因為偌在的秦王府也只有她肯相信我。
我們就這麼默默愁坐著,一點也想不出辦法,不過衣福雲從來都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離開這里。現在她眼里全是那個意思,但是我真的不能走,那樣這件事就是跳兩遍黃河也洗不清了。其實什麼清譽我也不甚在乎,因為那些根本就是沒有的事,但是一提到離開,我就會想到頡利,他來中原是有目的,難道是為了能夠和李世民走上關系。我雖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但也覺得必有什麼用心的聯系,我又怎麼能夠一意孤行。煩了一會兒,這種的心思便拋了,只等著順其自然吧。
長孫夫人來時,我正在跟個侍女學繡花。
為什麼要學這個呢,因為那些荷包並不是像我想的,出自什麼神秘的高人而是這些姑娘親手繡出來的,讓我著實感嘆良久。繼而有點躍躍欲試,可我一點也不會,實實惠惠給針扎了幾遭,還不靈光,又氣又惱正對著自己發脾氣。
那會兒,衣福雲還像往常一樣,倚在窗下看書,自己給自己泡了壺茶。她听見我們的笑聲,並不來瞧,但她一半的心思都在我身上,要是有人來,她還是會一下子站到我面前。所以長孫氏進來時,她一下子就擋在了我的面前,我輕聲喚著她,「衣福雲。」她听到腔調里的輕責,略略猶豫了一下,讓開了。
長孫氏還是像從前一樣的輕淺懷笑,臉上略略施些脂粉,秀絡貴氣,笑顰之音韻來詩意,「晴柔姑娘在學繡花!」
我一下子就鬧了個大紅臉,我剛剛才對這個繡花心如死灰,可又給長孫夫人從灰中提出了那顆被扔掉的心,要好好打量一番。
這邊我也將就著打量了一番,想著換個話題啊換個話題,只是談何容易。我這邊還想著換,那廂長孫氏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絹帕。對著光日照了照,晶晶亮的絹絲細膩結綰在一起。我沒有見過這麼好的絹帕,真心真意的覺得好看。正自觸帕生情,那方帕轉眼投到我手中,一下子給我模到它的質地,涼涼潤潤的別樣的好,我仰起頭,怔瞧著長孫氏。
她笑起來的樣子,又高貴又可親,一點兒也不生硬,我恍惚記起從前也有人這樣向我笑,說出溫溫的話,讓這蒼涼的塵世一下子暖了起來,可是我都記不得了。想到這兒,我臉上一定是帶有一種哀戚的神色。因為我瞧見,不時偷瞧著我的衣福雲也憂傷起來。我還學不會收藏起情緒,一下子被所有人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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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依然鏤花桌幾,懂事的侍女全都悄無聲息退了出去,只剩下了我的衣福雲。我覺得沒有必要讓她走,她本來就像我的一個影子,幸好長孫氏也沒有叫她走,她拉著我坐下,開始給我講宮中的規矩。她的聲音像是粘了糖花,甜絲絲又涼絲絲的我愛听,所以從前不耐人的規矩也听懂了大半。
但我還是想問,皇後怎麼會知道我?因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只听說過她的是個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應該是在那種我永遠無法觸及的九天之遠,高在雲端之上的人。自然也想不出她是如何生活的情景,又想會是同突厥的閼氏一樣嗎,但我現在知道一定是不一樣,因為我現在知道了閼氏實在比不得長安的女子,就連小家小戶的女子也仿佛比不上呢。
和她們比,我們粗魯得就像是山上的石頭,最粗礪的石頭,而她們則是玉縱然不是純玉也是韞了玉的石。只是她們給那麼多的規矩規整過,都變得大同小異,讓我深深覺得她們被束縛著一點兒也不舒服。
而我們又是那麼自由,雖然我也是漢人,可我們離突厥太近了,近到同風同俗,混淆不清。
長孫氏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想家了。
長孫氏目光望向窗外,此時太陽慢慢走上回家的路,這時它穿最最紅的衣服,留下一個背影,任人看著,唏噓著。
久久的,她亦嘆息一聲,眼中帶回落日熔金的暖洋洋來,她平時,淡得像她劃出荷形來的隱隱衣袖,這時卻散發出融融的熱度,可還是剛剛好,說明她一直很平淡,而又用這種與平淡相仿的東西去愛她摯愛的人兒。一定再沒有人像她這樣愛,不愛出負擔來只是清芬芬的得以倚侍。
她扶著雕花桌幾站起身,在這斗室中繞了繞,轉回身對我說,「想念那真是個奇怪的東西,讓我們魂牽夢繞,欲罷不能,卻又怯于走近。」
她說得太難了,我可沒有那種感覺,我怎麼會害怕見我爹和哥哥呢。爹和哥哥對我可好了,我後悔死那樣跑開,我到現在都沒有死,也不見有病的樣子。我現在最氣的人就是我自己。
長孫王妃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轉移氣氛,現在她看了看我早已接過,還兀自持著的絹帕,輕輕的聲音同我說,「晴柔妹妹你瞧多好的絹絲,在上面繡一並蒂蓮花可好?」
我忙住了沉思,瞧了一眼手上這軟軟的絹帕,心想,我哪有那本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于這長孫氏,我總是不忍拒絕,像她這樣好的女子,似乎也很少會得到拒絕吧。
她一點也不催促我,只是靜靜的看著我,我心里都急死了,想都沒想就一下子答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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