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涌起,它們從每一個縫隙,吹入我的心中,帶來深沉的疼痛。一盞宮燈,亮在回廊處,掌事姑姑的面容,浮現在黃暈暈的燈光中。我瞧著她,她也瞧著我,夜色又濃又柔,我福下,她略站了站,說了聲,「起來吧!」已經走過,那團躍躍的光轉了個向,移開了。
夜,又濃了一層,頡利已經不知去向。
我退回屋中,緩緩閉合房門,再無睡意。我想起,那日風雨中,太子的輕狂流目,他那時說的話,常常會在午夜夢回時,無間斷從他口中飄落下來。可剛剛那些話,就困在我口中,讓我突然覺得毛骨悚然,我不敢重復這些讓人汗毛豎起的話,它一匯到喉嚨,就會松散,松散到,再也結不成流暢的字句。
坐在燭火前,明明是溫和得讓一切都從容的五月春末,我卻可以感覺得到前所未有的寒淒。長安的五月,真是個好季節,雜花生樹,草長鶯飛,一點兒也不像突厥的冬天那麼冷,春天也那麼冷。可是現在,這麼暖的五月長安,卻讓我覺得很冷,冷到睡不著覺。♀
我盯著紅紅的燭光,灼起朦朦的光霧,忽然想到李世民,還有那個關于青白湖畔的怪夢。
想到李世民,就會想到他的吻、他的懷抱。
這真是奇怪,竟然覺得有一點暖了。他的身影慢慢在我腦海中轉來轉去,我想忘記他,可是那影子,就是慢吞吞的留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而那影子又根本太過于清晰,清晰得,讓人可以看見,他眼底如天上星星一閃一閃的光芒爍爍。
一看清那些光芒。我就害怕起來,我最怕看他的眼楮了。我怕我會奢望用那雙眼楮取暖,會躲進他的懷抱逃避。
我沖著燭火,眨了眨眼楮,它沖著我漾了漾火苗,可是它燃盡了,流出一大灘淚,把自己化為烏有。
屋子里變得和夜一樣黑,淡淡的月色映不到屋中。我幾乎看不見自己的五指,可是李世民的影子還是清清亮亮的。我想了想。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了,是因為我一直這樣對不起他,而他救過我好幾次。《》在與我毫不相干時,就救過我。可是,他一直都很寬宏大度,便顯得我行為猥瑣,這樣的猥瑣。
果真。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早梳洗停當,仍不知怎麼處理那個小橘枕,索性在屋中,並不去想它。
我站在皇後身後。遠遠的瞧見婉吉拜禮,那個姿勢,她做得好看。雖說是軍營中長大的女兒。卻有著大家閨秀的儀婉端莊,不輸給任一名門。
她和皇後說起話來,細細的回了橘枕的精貴,然後命人承上了一只漆匣。那漆匣雕工精美,上面蓋著一塊小小的紅綾。只露出一半的朱漆匣身來。我覺得詫異,那橘枕。她明明並未向我索回,可怎麼又供來了一個?轉念想想,不由釋然,是了,她一定是還有一個。
掌事姑姑降階迎了幾步,接過那只匣子又掀開紅綾,打開來,讓皇後娘娘過目。
我見過那個小橘枕,又在皇後娘娘身後,即不敢瞧也不用瞧。不過,我可以看到掌事姑姑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第一次守不好那種亦真亦假的笑意。
我想不出,皇後娘娘為什麼會生氣,因為掌事姑姑已經捧回小匣子,沉沉的聲音,問婉吉$小說
那廂婉吉早就跪了下來,掌事姑姑一叫她,她就急切地跪爬過去,花容失色,聲音也變得顫抖,已自匣中取出那只橘枕。連我也覺出不對勁來,因為那個小枕囊,變得癟癟的,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枕芯的樣子。
婉頡公主接連叩頭,皇後娘娘對祭日行香前的不吉利,十分在意,她微微向著掌事姑姑頦首,原來是要人將婉吉給叉出去。她哭了起來,不過,沒一會兒,就止了哭聲,又叩了幾個頭,求皇後娘娘給她個說話的機會。皇後娘娘剛一允了她,她就向我伸出手指,泣聲道,但震震有詞,「母後,昨日,兒臣將這個枕頭交給晴柔,照管過片刻。」
我全身一震,愣瞧著她,無言回辯,那些疑慮,終于清明起來。听起來危險的敗壞,卻原來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事情。婉吉公主努力復原著,昨天整個過過程的細枝末節,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被她扭曲了,她說那個橘枕沒有一會兒就取了回去。
可事情明明不是那樣的。
我跪在一邊,默然听著她將整件事說得天衣無縫。
如果我是皇後娘娘,也會相信她說的話。
這樣,皇後娘娘決意將我關起來,我一點兒也沒覺得意外,也一句話都沒有為自己分辯。其實是皇後娘娘煩了,她一句話也不想听我說。
我被侍衛架出去時,反而是婉吉哭得悲痛欲絕。我想,我要是死了就解月兌了,那些永遠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再也不用去想了,我可不怕死得糊涂,只覺得越糊涂越好呢。
天牢的窗,特別高,我雖是第二次來,可以算得上是個常客。但這一次,卻,實無太子的暗中關照,是真真正正的被關起來。之所以,又鬧了個單間,實是因案情重大,這可是婉吉特意為我選的時間,能不重大嗎。
我在角落里窩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因為我突然覺得這樣挺好的,只要等一個結果就好了,再也不用進退兩難。
可是,晚上我睡得正香時,卻被一個蒙面人給救了。他功夫特別好,一掌就擊暈了兩個守衛,我想不出,他是怎麼做到了,他已抱著我上了牆頭。
要知道,天牢的牆頭可不一般的牆頭,又高又陡,上面還會有機關,但這一切顯然沒有難住他。
直到,他踩到了黃黃的琉璃瓦頂,我才發覺這個人簡直太聰明了,他竟然是向著內宮深處跑去。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向外追,有誰會想到,我們走的其實是內宮的側門。當然很快得以月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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