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嘴里還裹著那一口獅子頭,不能應答他們這句感謝,情非得以,只好拍了個響動以為勸誡。《》
我是誠心實意地想要勸告他們的,只是拍得我手指都發麻,把兩個書生,倒是嚇了一跳,卻不能一下子將他們嚇得跑人。讓人很是憂慮。
那臉皮厚的主子一笑絕塵、俊逸,扭頭看了我一眼,「內子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二們見笑了。」
二位書生臉上果然見笑,但一齊搖頭,很是誠懇,道,「哪里哪里……」又一起在臉上佐出了,那等分明沒有找到我有可笑地方的形容,「夫人雖弱質女流,能深明大義,真乃女中豪杰,是為巾幗不讓須眉。」
我雖被他們一番夸獎,震得體無完膚,但還是一盡禮數,凌凌做個還禮,「兩位兄台,過獎了,過獎了。」
然後,默默鉗過一枚肉塊,放進自己碗里,又木木地看了那肉塊一眼,只做素處以默,心中暗暗發誓,我是打死,也不再發言的。
二人又開始話鋒一轉,問頡利尊姓大名。這個問題麼,我暗暗密了個操持,閑閑等瞧頡利的笑話。我估計他不太愛說。
頡利一笑高廣,「在下只是慕才而驚,既非為善,也非施恩,更不為什麼修業、植節。萬萬當不起尊姓大名。」
我以為,他就是不說了唄,真是小氣。沒想到,他說出那三個字真真的乍耳,「為楊夫。」越品味道,越覺得不對勁,他這是在佔我的便宜。不過,這等便宜我倒有大把,他若是愛佔了去,我只當不知就好。
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非常非常地不明白,他既然知道羅成是性急之人,那些糧草便近在咫尺,又為何倒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樣子。白白地在這里飲酒,尋開心。難道是要等羅成,誤打誤撞也來這酒家飲酒。是以終于在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升起,人們開始打算一天美好願望的時刻里,忍不住相問于他。
我問道。「殿下如此,是放棄了嗎。」
他唇角載了來個笑意,反問我。「我們難道不是在這里等他們嗎?你看,今日天氣晴朗,他們必定星夜趕路,二日後恰恰趕到這里,到時我們迎上去。為他們接風洗塵不是正好嗎。」
我大大的吃起驚來,這麼說,倒像個卜算子。合參他神氣表情,不像是在同我逗笑,我向他湊了湊,又探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他還很善解人意地。將手指遞得近了一點兒。我看得咬牙切齒,也沒有瞧出他有什麼拈指一算的舉動。但仍很不死心地,小聲問道。「殿下這般肯定,不是學過算命吧,連這種事都可以算得出來。」
他也看了一遍自己的手,神氣活現地眄了我一眼,「算命那般事。由來的麻煩。只是他們多用馬車,突厥若有暗探。必留在驛道,他們就必會選擇一條小路。」我恍然大悟,卻也沒有悟透,連綿了個打听,很是不絕,「那由長安到突厥,就只有一條小路,他們非走不可嗎?」
頡利搖頭,「那倒不是,從長安到突厥大路不多,小路卻多得很,有路無路的,算起來不多不少,有八十條吧!」
「啊?」我從椅子上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拉我起來,重新撩開袍子,瀟灑落座,吹了吹杯盞中的浮茶,幽幽置語,「不過是,這里有一個三岔路口,多幾個分子罷了。我也不過是隨便一猜。只是那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它莫強求。」
我又差點摔下凳子。幸虧他手疾眼快,輕輕拉住了我的手,看了我一眼,「你要是坐那個凳子不舒服,就坐到為夫的腿上來吧。」
那兩個書生正過房前,剛巧听到他濃情蜜意與我說話,大概以為我們正蜜里調油,深閨私語,簡直是作鳥獸散狀,我瞧著那兩個書生的狼狽背影,有點于心不忍,抹了一把冷汗,道,「那兩位兄台,大概是會錯意了。這不大好嗎,有損殿下清譽。」
頡利點頭,「他們理解得正合我意,只是不知,娘子第一胎要為我生個男娃還是女娃。」
「男……難啊難……」我心底伴生起無限惱意,又生生地壓下火氣去。從前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都忘了要向他問芙蕖。然後,我就睜大眼楮,看見芙蕖幽幽從後堂轉了出來,身形翩然經過時帶來近似荷花的香氣。
怪不得頡利又是男娃,又是女娃的,他就是明知有外人要來,他是要陷害我。陷害我過後,他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水,目光轉向芙蕖,凝起一派正經的莊嚴樣子。
我覺得臉上火辣辣。芙蕖倒身拜禮時口稱,「主人,主母。」好半晌,我都沒反應過來,他那聲主母叫的,乖乖,正是我,我怎麼會是他的主母。
我「刷」一下了站起身,拍了桌子和頡利針鋒相對地討說法,「殿下,你不能冤枉我,咱們倆……」
頡利走了過來,接過話茬兒,說「咱們倆明明是一對兒,又何苦泥于些小節里。他簡直是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而且又是不遺余力地陷害我。
什麼小節,這關小節什麼事,這明明是清譽好不好。我正準備再好好的同他理論一下,清譽這種東西對男人根本就重要,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而且……
我尚未及想完,他已經近到我面前,伸出手,眸光旖旎許多風景,引人入勝。對上這樣的目光人就很容易糊涂,我很自然地迷糊了一會兒。可就在這當中,他竟然將我拉到懷里,吻住我的嘴。
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還在芙蕖的面前,徑直就親上來了,我和他拼了。可不知怎麼搞的,我的身子給他扶住腰,竟然動也不能動。口里也不能說話,有口難辯,我很生氣,很生氣,氣得頭疼,氣得心也疼,終于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順便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亮醒來時,還覺得頭疼,可是我還是忍著頭痛,很仔細地琢磨,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夠逃出去。老天憐見,這番想法竟甚是得他老人家體貼。
初時,很久沒有人過來看我,我覺得肚子餓了,才出來外面看看。沒想到,他們竟然全都出去了,竟然一個人也不在,這麼說,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人了。真是謝天謝地。
我斟酌了一小番,實在抵不住可以逃走的誘惑,草草收拾好包裹,有門不走,費勁地爬牆出來,眼前地天寬地廣,終于……咦,剛打量一番這般天寬地廣,前面遙遙就有個芙蕖的身影,栩栩如生一身白澤迎風飄起,恍若銀河自九天款落。我很機警,反過身子,轉了個彎,就鑽進一旁的小巷。
小巷里沒有人很是僻靜,我于是蹲在牆角研究方向︰面向太陽,前面是東,後面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好像是沒有錯,應該向後面這個方向走,我拍了拍裙子,又從原路順了回來,轉到一條寬一點兒的街面上。前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人群都聚在那里「嘰嘰喳喳」、亂亂哄哄的一起說話。看上去,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我本想著瞧個熱鬧,但是麼,心中又甚為伶俐地轉了番念想,說不定,頡利就是大清早上地來看這出熱鬧的。那就只能忍痛割熱鬧了。我雖歡喜南門很冷清,可方向畢竟不對,那就只有走北門,突厥是在西北方向的。
我興沖沖轉道北門,不知怎麼這麼不湊巧,正望見,芙蕖騎著高頭大馬,打蹄從對面來。他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因為一開始「嗒嗒「的馬蹄頻率,開始加快,直向我而來。
我一閃,就避進一旁的小巷,心里大叫糟糕,我怎麼這麼倒霉呢,虧了這巷子狹小,我很快跑了出去,擠進前面亂哄哄的人群。剛舒坦一口氣下來,人群外面的芙蕖,已經翻身下馬,撩衣袍擠進人群,像是在東張西望地尋找。幸虧這里人山人海。我听到人群的中心里,有人大聲嚷著什麼,我又使勁向其中擠去。
大家不過是為了看熱鬧,熱情再是個高漲,也不能有我逃命這般熱情。于是乎,沒幾下,我已然擠進了其中的熱鬧,我向里瞧了一眼,險些要驚叫,那兩個書生受了頡利的鼓動,正跪在街心,而他們攔住的那位將軍,何等面熟,他是羅成。
此時,兩位書生已不知從何處集來了長長一列的書生們,一齊圈在路上。我曾听李世民說過的,天下最難得的是士子,而比士子更難得的就是士子之心。如今,這麼多人攔住羅成,他可不能殺過去啊。羅成的表情自斂肅靜,坐下的戰馬「嗒嗒」踏步,仿佛也正不知道要如何應付。我一著急就分開人群,沖著他大叫了一聲,「羅將軍。」
他聞聲抬頭,目光開始在人群中搜尋,我跳了幾下,突出了自己。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英氣的面孔上浮出笑容。那一瞬過後,我就有些後悔了,我雖然本就不是晴柔,但現在連草兒也不是了。我是楊珂,雖然只想起一點兒往事,但我知道,我和他們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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