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和方致遠玩了一會,約好了過幾天一起上山找果子吃,就在他爹喊聲中出門跟他爹回家去了。方曾沒過一會也到大屋這邊來了,臉色看著就有些不好,看來是想到了方升了。
方曾領著方致遠去了西廂房,東西都是方升在的時候備好的,大屋子里盤了炕,夏天他們都睡在隔壁的屋子里,那邊有支了一張床。現在天還那麼冷,所以方曾在炕上鋪了一層草墊子和一層被子,上面還放了一床五斤重的棉被給方致遠蓋的。
方致遠一大早就起來了,忙到現在也累了,眼楮開始耷拉著眼皮。方曾看了,燒了熱水找了盆給方致遠,讓他洗臉洗腳,早些休息。
方致遠想了想還是問了問方曾︰「舅舅,明天你要去給我阿麼遷墳嗎?」
方曾看著方致遠,模了模他的頭,嘆息道︰「是啊,你阿麼為李家辛苦了半輩子,可卻連祖墳也呆不下去,李家真是欺人太甚。」雖然,方曾心中從知道他哥是被李富那兩個賤人氣死的之後就想把他哥給遷到方家的祖墳來,可對著方致遠,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在他面前打擊毀壞李富的象形的。
要是方致遠知道他舅舅心中的小心思一定會明確的告訴他舅舅,李富在他心中什麼都不算,他一點也不在乎。可惜他不知道,而方曾心中恨不得李富去死,可在方致遠面前去只能表現的淡淡的,怎麼說也是方致遠的生父,方曾不想讓方致遠為難。
方致遠對著方曾說道︰「舅舅,明天帶我去吧。我會听話的,李家都沒好人,我阿麼呆在那兒也不會高興的。我想明天去接接他回到方家,也告訴他,我跟著舅舅過讓他放心了。」
方曾心中還有著其他的打算,他有些猶豫,可一想,他本來就要做,就是外甥明天不去,以後還是會知道。于是,他說道︰「虎子,你也知道,你阿麼是被馮梅氣死的,明天又是你爹娶馮梅的日子。舅舅心中氣不過,準備明天要去鬧一鬧,你去……〞
方致遠臉色冷冷的說道︰「舅舅,那不是我爹,我以後的爹只有你一個。他是害死我阿麼的罪魁禍首,要不是他對不起去我阿麼,還幫著外人給我阿麼沒臉,我阿麼也不會去了。我以後和他沒任何關系,我阿麼的仇我是一天都不會忘的。以後,他要是遭報應了,我不落井下石就是仁義了。他是生是死,我是看都不會去看一眼的。」
方曾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對著李富恨意最大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外甥。他心中有些心疼方致遠,以前方致遠對著李富多孝順,每每他帶給方致遠的野味,方致遠都要帶回去帶他爹一道吃。現在卻如此的厭惡,甚至憎恨他,李富啊,李富!你害死了我哥,寒了外甥的心,以後你就會知道你遭到了什麼樣的報應。
既然方致遠都這樣說了,方曾也就答應了方致遠明天一起去。
方致遠一個人睡在床上,心中翻滾。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那個時候,他爸媽突然意外去世,還在上初中的他,雖然成績不上不下,可也是個听話的乖乖生。可那些平常從來沒怎麼出現過的親戚卻冒了出來,拿了爸媽的撫恤金,拿了他的監護權。
他們欺負他,苛待他,他都能忍受,可是他們幸災樂禍,以他爸媽的去世為樂,甚至詛咒他們為什麼不早些出意外,讓他們能早幾年得這些好處。他怒火中燒,第一次動了手,雖然被打的是他,被趕的也是他,可他卻絕對不能容忍別人說他父母一句。
他出來過活的時候,還沒初中畢業,是個未成年。只能用他偷藏的壓歲錢在城中村那樣的地方租下一個幾十塊錢一個月的屋子。那個時候,他就在那條後街每天去給那些做小攤販生意的人家做工,有良心的就給他十塊八塊的,有些小氣的就給上一頓飯,反正都是做吃食的,最不缺吃的。
方致遠頭一年就是這麼活著的,到處做工換吃的,不過,也因為這樣,他倒是把那條小街上的小吃吃了個遍。當然,也大概知道怎麼做。然後,他認識了小混混阿南,也跟著他去討生活。
那個時候,他就對自己說,不要心軟,不要多余的同情和善心。只對你好的的好,對你壞的你就要對他壞上十倍。就這樣,他先從打手做起,要高利貸,做那種混跡在邊緣的混混。不殺人不放火,可要幫人教訓一下人,催催高利貸。
他的身手不錯,人也算有些心眼,在混混中人緣不錯,也很得那些頭頭們的看重。就這樣,那些親戚找上他讓他辦事的時候,他只是笑,他沒找上他們,他們卻找上了自己。他做了局,讓那家人欠了大筆的高利貸,不僅他家房子拿回來,連他們自己家房子和存款都抵押到了他手上。
最後,老房子拆遷,他拿了兩套房和一些錢開了一家網吧過日子。那個時候網吧剛剛興起,他連開了幾家,家中的生意做好了,錢也多了,日子好過了,可卻倍感無趣。
因為底層的生活,他特別希望能找個知冷知熱的人過日子,娶那種好女人。可那種好女人卻不一定會看得上他,他後來有錢了,有些想跟他的,他還傻傻的以為人家看上他人了,結果卻給他戴了綠帽子就為著他的錢來的。
他心冷了,這個時候,他身邊的一直幫著是他最好的好友的阿南說喜歡他,想跟他好好過日子。他嚇了一跳,對同志他還是知道的,可他從來都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當時第一反應就躲避。
阿南長的五大三粗,可心卻很細,也沒怎麼說,就是一如既往人關心他。方致遠把阿南當做好兄弟,他不想拖著阿南,直接說清楚拒絕了。阿南傷心了一段日子,最後找了個小職員過日子。
過了幾年還去代孕了個孩子,他穿過那天正是去阿南孩子的兩歲生日。他看著阿南一家三口過的和和美美,心中羨慕。等回去的時候,越想越難受,他太執著于男女了,要是當初接受了阿南,那現在那個幸福的男人就是自己了吧。
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在想著阿南男人那幸福的傻笑,他就有些嫉妒的多喝了幾杯,然後就來了這兒。不過好在,有了他爸媽的前車之鑒,他留了遺囑一半分給了幾個好兄弟,一半給了阿南,也沒便宜那些所謂的親戚。
想想自己真是悲劇啊,不就是嫉妒了一下,反省了一下自己嗎。怎麼就到了這麼個破地方,還遇著這麼個渣爹。他的命真是太苦了,不管如何,他在現代吃喝不愁,哪像現在吃塊肉都像過年似得。
不過,想想方曾自己的這個舅舅,他很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的關心自己,一樣的愛護自己。這麼一想,方致遠心里又暖暖的。有得必有失,既來之則安之,好好的把眼前過好了才是正經。再怎麼折騰,難道還能回去不成?
他盤算了一下,看看有沒什麼能幫家中掙些銀錢的,現在家中多了他一張嘴,就他舅舅打獵也不是個事。再說,過幾年他還想自立門戶,也得要有些家產才好,這麼一盤算,掙錢才是硬道理。
方致遠迷迷糊糊的就這麼睡著了。
第一天,一大早,方致遠就听見正屋有聲響,他估計應該是他舅舅起床了。想著今天要給他阿麼遷墳,他也趕緊爬起來,把衣服穿好了。
等他去廚房,他舅舅就炒了昨晚的白米飯還加了雞蛋。舅甥兩個悶頭吃了飯這才向著村口走去,他舅舅是有騾子車的,可今天卻不適合駕去。于是,兩個人就步行著去。
林信帶著一位風水師傅和八位漢子在等著了,這都是專門請的起墳的,他們身上都穿著白衣還領著紙錢。等著方致遠舅甥兩個來了,大家就一起走了,要在正午的時候起墳,那個時候陽氣最重。
到了墳地,風水先生先掐指算了算,然後又用了羅盤,最後劃定了在什麼地方動手挖,又怎麼起,好一陣忙活。方致遠被安排撒紙錢,等著正午的時候,忙活了一陣子才起好了棺材。
方曾對著和八位漢子打招呼,許諾每人多加四十文錢,讓他們圍著李家村走一圈,特別是要在李富家走上一圈,要好好的為他哥哥喊喊魂,讓他找著回家的路。
有錢好辦事,大家就抬著棺材在李家村走著,方曾還邊走邊撒紙錢。李家村中有人看見了,趕緊遠遠的避開了,不過,卻圍著旁邊竊竊私語,臉色都不好看。
而今天是李富做新郎官的日子,馮梅也娶進了門,正是歡歡喜喜的時候,他宴請了村里大部分人來吃酒,可前些日子的事情鬧出來,大家都還記得方致遠的童言童語,怕方升顯靈,沒什麼人願意來找晦氣。
只有與李富推不掉的幾家,還有那特別喜歡佔便宜的人家拖家帶口的來了。就這樣也才堪堪做滿了五桌,這其中還是馮家人佔了大頭。與旁人動輒一二十桌比,那就顯得冷冷清清了。
李富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招呼著大家吃喝,他這次把家的豬殺了賣了一半,留了一半做席面,因此今天的菜有魚有肉很是體面。大家吃吃喝喝,氣氛倒是不錯。
這個時候,方曾帶走方升的棺材從他們門口過就顯得有些突然。方曾扔的紙錢還有一些飄到了李富的門口。這樣一來,這場面就異常顯得尷尬。方曾還嘴里喊著︰「哥哥,你跟著我回家了!哥哥,你一路走好!」
一聲一聲的,把這些來參加喜宴的客人嚇的不輕,好像看見方升在那個角落中看著中真惡狠狠的看著他們似得。有那膽子小的哥兒,都快被嚇哭了。還有些孩子被這氣氛壓著,直接哭了出來。
那些疑神疑鬼的已婚哥兒,都道是孩子眼楮干淨怕是看見了不干淨的東西,一個個也不敢在這呆了,和家里的漢子打了招呼,就帶著孩子走了。這麼一走,桌上就還剩下一些漢子們了,可他們卻再沒心思喝酒說話了。
李富氣的肝疼,可又不敢上前,方曾的拳頭他是吃過,今天還有那抬棺材的漢子。他要是沖上去被打的肯定是他,只好氣的牙癢癢也沒什麼好法子。
馮梅本來嬌羞的坐在床上等著李富,可卻听見了方曾的聲音,在窗子上一眼望去就瞧見了方升那黑漆漆的棺材,一下子就氣惱了,不一會兒,他的肚子就隱隱作痛。
李富只听見馮梅的叫喊聲,立馬沖進了喜堂里,只看見馮梅抱著肚子疼。
他慌慌張張的去請了穩婆哥兒,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這喜宴也泡湯了。
方曾他們則是把方升安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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