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失明的時候，我那個時候的女友還在我的身邊。」他的手指漸漸松開。
听到「女友」二字，洛翩的心還是微微一抽。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有過沈熙辰，于是便釋然了。
縱然釋然不了，她又能怎麼樣？畢竟現在，誰也不是誰的誰。
「她是我設計業一個經理介紹的，本來沒什麼興趣，但那天父親打電話過來，要求我跟她交往。現在想來恐怕他連她的模樣都不清楚，只是查了家世吧。不過她性情溫婉，我並不討厭。」
「于是我們就交往了。」
「可跟她，沒有愛情。」
「既然父親母親希望我找個伴侶共度一生，能夠安定下來，那麼，我還不如了他們的心願。」
「況且我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尋愛。」
「就在我們要結婚的時候，我……失明了。」
「她守在我身邊。」
「一個月以後，她歉疚地對我說，她要走了。」
「再過兩個月，傳出了她和某個企業少董訂婚的消息。」
「原來那個少董一直在追求她。」
「我並不怨恨她，因為我本身並不愛她。」
「只是……」葉清塵轉過臉，唇角自嘲般地勾起，「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差勁。」
「所以我說，那個少董應該……要比我好吧。」
「接下來我就搬了出來。」
「接著，就和父親鬧僵了。」
人生一片黑暗。
他想要這樣嗎？
能有多少人，經歷這樣的變故後，可以說是超速調整了心態。
是經歷了多少個充滿汗水的日日夜夜才能使腳步不再那麼虛浮；是忍受了多少次睜開眼時濃烈的失落才能這樣微笑；是壓抑了多少次蠢蠢欲動的恐懼才能有勇氣跨出每一步？
他辦到了。
現實讓他被迫微笑著接受現實。
「洛翩？」身旁許久沒有反應，葉清塵不由得輕輕呼喚。
「嗯。」洛翩懶懶地回應著。
不可否認，她的心底一片淒冷地疼。
為他。也為自己。
葉清塵的唇微微一抿，然後問道，「你，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嗯，」依舊是慵懶的聲音，可洛翩的眼底卻波光流動，她似笑非笑地轉過臉，對葉清塵道，「我比你更差勁。」
他略一皺眉，「別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洛翩咬咬唇站了起來，縴長的睫毛下的眼眸里盡是冰冷的神采，她站在窗邊，看著住宅樓邊那一盞盞昏黃的路燈，「被自己的男友當成是替身，難道，我不比你差勁嗎？」她的手指停留在窗戶上，不一會又放開，留下一小團白色，緩緩散去。
空氣里只剩下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現在，那個女孩子她回來了，在他的面前顯得那麼柔弱，可眼里的得意，又怎麼瞞得過我？」
葉清塵錯愕地轉臉，這是他第一次听見這樣的洛翩。
「他對我說，‘對不起’呸！要是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什麼？」
「那個女孩子和我長得真的非常相像。」
「你很愛他嗎？」葉清塵倏地打斷了她。
「是。」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還是回答了。
「那麼，」他微微皺眉，「現在呢？」
「不了，早就不了。」她的神情冷漠下來，「從我看見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不了。」
「過來，」葉清塵的聲音輕柔，「坐著。」
洛翩平復了一下心情，在他左側十公分處坐下。
「你恨他欺騙你嗎？」葉清塵的唇角一勾，竟有些魅惑，蠱惑著洛翩進一步吐露真心。
「不恨。」
「哦？為什麼？」
停頓了一會，洛翩的眼楮微微眯起，客廳里陷入了沉沉的深暗，讓她只能勉強看清楚葉清塵的五官。
那天的天氣很好，天空中有淡淡的白雲。
才十歲的洛翩屁顛屁顛地跟著隔壁的千葉哥哥，「千葉哥哥，你答應我今天帶我去公園玩的。」
十三歲的千葉不耐煩地拂開揪著他衣角的小手，「今天哥哥有事，不帶你去了。」
「可是我已經把巧克力全給你了。」洛翩鼓起了小臉，那可是爸爸從比利時帶過來的呢。‘’
「哎呀，走開啦。」千葉不想多做糾纏，長腿一跨就欲走開。
洛翩被甩在一邊，大叫，「把巧克力還給我，要不就帶我去公園……」
「小時候，有一天，鄰居的哥哥騙走了我的巧克力，那是爸爸從比利時帶過來的。」洛翩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千葉理都沒有理她，拔腿就跑。
留下小洛翩呆在原地，最後終于嘴角一撇，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媽媽。
她對洛翩一向溫柔，可是在教育方面卻從不含糊。
「我哭了。媽媽來了，聲音和神情都很冰冷，第一次，我第一次看見她那樣的神情。她讓我抬起頭。」洛翩慢慢閉上了眼楮，「她捏著我的下巴，告訴我︰‘沒有人有義務對你誠實。要怪就怪你太過相信別人。’」
「從此以後，我沒有埋怨過別人的不誠實。因為，沒有人有義務對我誠實。」
「沒有人有義務對你誠實……」葉清塵緩緩重復了一遍，「這是真理。」
洛翩默不作聲。
「可是，」他話鋒一轉，語氣里笑意分外明顯，「我會對你誠實。」
洛翩好像沒有听見他的話，唇角卻彎起了很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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