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樹大,必然招風。
「尹嬪,天天伺候皇上不累啊,給皇後請安倒是一點都不見有遲的欣嬪似笑非笑地對著尹海棠道。
尹海棠听了有些惱,想到夜里,又有些臉紅,還未說什麼,靜妃已經插了話來,只听她道︰「尹嬪再受寵也比不欣嬪妹妹你啊,自然沒有您那麼累的這是暗指欣嬪三天兩頭遲到的事呢。
欣嬪斜了一眼靜妃道︰「靜妃姐姐啊,不是妹妹我說你,皇上都多少天沒去過你那了,你怎麼……」說到一半,故意卡主不往下說,只是嘆息著微微搖頭。
果然,一听這話,靜妃的臉色就不好起來,眼神復雜地看了尹海棠一眼。
尹海棠心知,這是欣嬪在挑撥離間呢,雖然她也沒有打算投靠靜妃,可也不想輕易得罪了她。想了想,便笑著對靜妃道︰「靜妃娘娘是打先皇還在時就跟隨皇上的,那可是太子府出來的,與皇上的感情,又怎是臣妾好比的
這麼一說,靜妃才滿意地笑起來。
皇後依舊客氣,笑起來依舊儀態萬千,端莊大方,尹海棠似乎從未見過她生氣的模樣。而林倩和羅瑤等幾個在夜宴上說的最多認定尹海棠是凶手的人,現在看到她都巴不得繞著走。
還有那內務府的奴才們,比誰都會看風向,尹海棠被封為尹嬪的第二天,內務府王總管便親自上門為前一陣的「太忙沒顧得上」來請罪。
這兩天並沒有什麼需要動用內務府的,可今天王總管卻又派了一個小太監過來,說是想要問問尹嬪小主有什麼需要的。
「喲,這位公公,你們最近是不是特別閑啊?」青兒挑著眉毛,見那小太監愣怔的時候,又道︰「這前一陣去內務府領月錢,公公們忙得連數目都點錯了,最近這是怎麼了,居然主動來討事做
小太監听了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尹海棠心中冷笑了一下,還是開口阻止。
「青兒,怎麼跟公公說話的呢!」語氣頗有些嚴厲,「公公們前一陣想必是真忙,不是要準備夏至的事嘛,連皇後娘娘都忙得分身乏術,更何況是底下做事的人呢。我們該諒解著些,怎麼還好責怪呢?」
小太監抹一把頭上的汗,臉色這才好起來,拜了拜謝恩︰「謝小主體諒
青兒很是有些不服氣,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後來還听尹海棠的話給了那小太監一錠銀子。
等內務府的人離開後,尹海棠才對青兒道︰「你也別覺得委屈,剛才那些話也正是我想說的,所以我讓你說完,但是卻不能讓人覺得我們如今得勢了,便張狂了目中無人了
江月也道︰「所以小主的斥責是表明小主一個態度,那是做給外人看的,青兒姑娘不必掛懷
青兒一副受教的模樣,連道︰「我明白了
之後幾天,皇帝沒有到海棠宮來,除了依舊去幾位老人那坐坐,卻是臨幸了不少新進宮的宮嬪們,這倒是為尹海棠暫時擋了些風頭。
雖然皇帝對此並無任何解釋,自然,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無需解釋的,不過尹海棠還是明白,他是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是為了保護她,可是只要一想到心愛的人正在別的女人房里,還是會黯然神傷。
這天下午,皇後請宮中諸位嬪妃們到鳳鸞宮品嘗新進貢的新鮮瓜果。宮中放著好幾個大缸,里頭裝滿了大冰塊,幽幽地冒著冷氣,宮人還特地摘了些蓮葉放在缸中,不僅涼爽,看著就格外養眼。
西瓜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碧玉瓷盤中墊了厚厚一層碎冰,紅艷艷的西瓜肉躺在上面,翠綠的瓜皮已經被除去,黝黑的瓜子也被人悉心地挑干淨了,瓜囊卻沒有受到破壞。還有冰鎮葡萄、冰鎮水蜜-桃等等,看得人食指大動。
「各位妹妹,多用些,京城不適宜這些瓜果的生長,都是從外地快馬加鞭送回來的,這在平時可不是隨便能嘗到的皇後熱情地招呼著。
「臣妾懷孕了,恐怕要辜負皇後的美意了欣嬪瞥了一眼面前的果盤,隨口說道。
那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一塊巨石拋入到水中的感覺,原本平靜的水面因為這句話瞬間波濤洶涌起來。
欣嬪十五歲就入宮了,如今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她是所有人中除了靜妃是最受寵的,卻從來都沒有過子嗣。如果說別的妃嬪也很少有孕的,但是畢竟皇帝臨幸得少,還能夠理解,而欣嬪這樣就有點匪夷所思了。私底下她一直都在調理身子,也暗中尋找能使婦人受孕的偏方,但是從來沒有成功過。眾人也都以為這事是沒什麼希望了,畢竟很多事並不是依靠人力所能扭轉。
但是,此刻,欣嬪說了什麼?她有孕了!
皇後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趕忙又驚又喜地問道︰「欣嬪,你說的是真的?何時診斷出來的?怎麼都沒有人告訴皇上和本宮啊?」
「臣妾哪敢拿龍種的事來開玩笑啊欣嬪扶了扶目前還完全看不出來的腰,好像身子挺重的樣子,道︰「這事啊,前兒才診出來的,本來想親口告訴皇上給他一個驚喜的,這不,皇上一直沒到湘西宮嘛,就一直都沒告訴別人了
欣嬪說著瞟了一眼尹海棠,又道︰「只是今兒不得不辜負皇後美意,臣妾總要給個解釋
皇後忙著人去通知皇帝和太醫,一邊對欣嬪噓寒問暖,緊張得跟什麼似的,真真是一朝國母的風範,如她自己所說,「無論誰生的孩子都是她的子女可背後誰又知道此話是真還是假呢,畢竟皇後本來就生有一子,還被立為太子了。
看著這樣的皇後,尹海棠卻也只覺得悲哀。不論她是不是偽裝,作為一個女人,當知道自己丈夫的另一個女人懷孕的時候,還要表現得很是愉悅,這太難了。
而靜妃的反應,顯然要真實得多,雖然她現在面色平靜,可誰都看到了她听到這個消息時,那慘白的面色暴露了她的心思。
而尹海棠呢?要說為欣嬪高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可沒有忘記那天無緣無故的掌嘴。可除了一點酸意和羨慕,似乎也沒什麼別的感覺。對此,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按理說,她愛皇帝,那麼其他的女人為他誕育子嗣,怎麼會不嫉妒、不難過呢?
「欣欣,你有了?」皇帝急匆匆地從門口進來,直接喚了欣嬪的閨名,聲音中充滿喜悅,臉上的笑容更是表明他有多麼開心。
接下來,自然就是皇帝與欣嬪之間的溫情戲碼了,大家都默默告退離去。尹海棠也不是不懂臉色的,隨著眾人走出鳳鸞宮。只是轉身的剎那,她沒有注意到背後那道轉瞬即逝的歉疚目光。
「以為自己得了幾天寵,就不得了了,人家到底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就算都是嬪位又如何,欣嬪現在又有了身孕,看她還能囂張幾天?不要臉的玩意兒有兩個宮嬪在經過尹海棠邊上時,「竊竊私語」道。
另一個听了也是極不屑地瞟了尹海棠一眼,輕蔑道︰「就是,什麼東西,用些狐媚子手段勾引皇上,妨礙欣嬪與皇上團聚,不然我們能今天才知道欣嬪懷孕這種大喜事嗎?」
尹海棠听得心中連連冷笑,她們雖未指名道姓地說,但誰都知道她們攻擊的對象是誰。本不想與她們一般見識,身後卻有人已經發作了。
「你們嘴巴放干淨點,什麼不要臉?什麼狐媚子?」尖酸刻薄的話一點都不比那兩個妃嬪說的好听多少。
尹海棠和舒婷驚訝地轉過頭去,竟然是王才人。此刻,只見她本來柔美的小臉上盡是怒氣,眼中一片陰鶩。
那兩人顯然被震懾到了,有些愣愣的,透著心虛,但是一看不過是位份比自己還低的才人,再想到她剛才的話,瞬間暴怒起來。
「你一個小小的才人盡然敢對我大呼小叫,嘴里不干不淨?」身材較為修長的那個指著王奕歡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皇上欽封的嚴貴人,你敢對我不敬?」
「喲,欽封的貴人?」王奕歡一臉好笑的樣子,帶著濃濃的鄙夷道︰「就跟誰不是‘欽封’的似的。貴人怎麼了,尹姐姐哪里不比你‘貴’啊?」說著看了看尹海棠。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們剛才的話是說她了?我們只是說有這樣的人罷了跟嚴貴人一起的另一宮嬪也走過來,輕蔑地說道︰「難不成是自己心虛,所以惱羞成怒了?」
那王奕歡也不是吃素的,怎麼會這麼兩句話就被她們給拿住,听了立刻反駁道︰「你們哪只耳朵听到我說的是這個意思了?不管你們說的是誰,在尹嬪面前出言不遜,那就是你們的罪過
尹海棠看了看邊上,已然有人開始注意她們,開始指指點點了,再這麼鬧下去可不好看,于是上前一步,對王奕歡道︰「王妹妹,別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見識,沒的惹了自己不開心
嚴貴人氣得鼻子都彎了,偏這時候,王奕歡又說了一句︰「尹嬪姐姐,我怎麼會生氣呢,她們也沒有什麼錯,不過就是嘴賤罷了
這一句可不得了,嚴貴人雖說位份也不高,但比之一個小小才人還是要自認為高貴些的,現在竟然被王奕歡說一個「賤」字,這還得了?又見尹海棠她們幾個正眼都不瞧她,極盡輕蔑的樣子,一時心頭火起,伸出手來就往王奕歡臉上招呼過去。
「啊——」舒婷此時沒有說話,注意力自然更集中一些,她首先看到嚴貴人的動作,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忍不住驚呼起來。
「啪」的一聲顯然是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極為清脆響亮,但接下來捂住臉慘呼的卻不是王奕歡的,而是嚴貴人!
眾人都看呆了,只見王奕歡冷笑道︰「嚴貴人,真是對不住啊,嬪妾從小就不習慣被人踫臉,您剛才可是犯了我的大忌諱,我也就出于本能,一時沒能控制住
嚴貴人何曾想到會吃這樣的虧,這一下讓她失去理智了,她死瞪著王奕歡,突然就撲了過來,尖銳的護甲劃過一道閃亮的弧度。
「嚴貴人,宮廷之中,豈容你放肆尹海棠一看不好,這事恐怕要鬧大,她是現場位份最高的,她要是不出來阻止,最後要擔的罪責更大。
可是這時候,嚴貴人哪里還能听得進話,她早已忘記最初的攻擊對象是尹海棠了,此時她只想把王奕歡碎尸萬段,眼楮瞪得像要吃人一般。
接下來,王奕歡卻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竟然一個閃身把尹海棠推到了前面,眼看著,尹海棠就要遭殃,一時也來不及躲避了。這時候,斜刺里突然躥出個人來,手腳極快,一下子就把嚴貴人摜到了地上。
「海棠妹妹,你沒事吧!」舒婷連忙扶住差點摔了的尹海棠,查看她的臉是否有被劃傷。
「姐姐,我沒事尹海棠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從胸膛里蹦出來了,更為訝異的是王奕歡的舉動,方才還是一副俠肝義膽果敢潑辣的樣子,怎麼這會兒做出這樣的事。
舒婷在確定尹海棠沒事之後,也是轉頭責問王奕歡,「王才人,你怎能如此?」王奕歡卻是全無所謂的樣子,眨著眼示意她們看倒在地上的嚴貴人。
只見嚴貴人哪還有方才的凶悍模樣,一臉痛苦地按著自己的手,指縫里有獻血流出來,很可能是剛才摔倒的時候,長長的指甲被折斷了。
眾人都還未回過神來,便有一聲嬌喝突然從後方傳來。
「好你個賤婢,敢在此地喧嘩,到底什麼居心!」
尹海棠一轉頭望去,來人是靜妃!
「靜妃娘娘吉祥!」眾人趕忙向其行禮。
靜妃鐵青著臉隨便揮一揮手讓她們起來,自己走到嚴貴人面前,冷聲問道︰「嚴貴人,你是不是存心觸欣嬪的霉頭啊,喧嘩也就算了,還故意把手弄傷了,還見血了!你難道忘了欣嬪已經有孕了嗎?!」
這話頗有幾分顛倒黑白的意思,嚴貴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無緣無故把自己給弄傷,可這時候,她哪敢爭辯啊,只能乖乖認錯,「靜妃娘娘饒命
「說吧,怎麼回事?」靜妃好整以暇地坐上太監端上來的椅子,開始審問起來。
嚴貴人好不容易有了個開口解釋的機會,她還不得好好訴訴自己的「冤情」啊,可還沒等她開口呢,王奕歡就跪倒在靜妃面前。
「靜妃娘娘,嚴貴人欲對尹嬪不敬
嚴貴人一愣,她可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會「惡人先告狀」的,眼看著靜妃的目光朝她瞟來,她立時尖聲回道︰「你個賤人,明明是你對本貴人動的手!」
「敢在本宮面前這樣放肆,麗萍,給本宮掌嘴靜妃一聲令下,麗萍便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對嚴貴人動起手來,不多時,嚴貴人的臉便腫得像豬頭一樣,嘴角也流出血來,看的人都感覺疼了。
「住手靜妃讓麗萍停下來,又道︰「嚴貴人,你以位卑之軀對上不敬,可還有什麼好說的?」
「娘娘,當真是王才人先打了嬪妾的嚴貴人涕淚俱下,好不可憐。
靜妃卻冷笑道︰「本宮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不成?」
尹海棠這時卻明白了王奕歡方才的舉動,本來的確是嚴貴人言行有誤,但畢竟是王奕歡動的手,要真追究起來,「以位卑之軀對上不敬」的人可是王奕歡才是。但是現在就成了嚴貴人對尹嬪不敬,而且還在靜妃面前放肆。
靜妃若真有意查明真相,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瞞不過她,但她顯然沒有這份閑情。由于欣嬪有孕的事,她本就大大不爽,這時候,嚴貴人就等于是撞在了槍口上。靜妃才不會去管到底事實如何,現在,她只要出氣罷了。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到了這會兒,嚴貴人恐怕也已經看出來了,她不再試圖解釋,只拼命磕起頭來。
「來人哪,嚴貴人對尹嬪與本宮不敬,還試圖沖撞欣嬪有孕之喜靜妃開始下令懲罰,一時未想到什麼好的刑罰,便看向麗萍。
只見麗萍看了看嚴貴人流血的手指,笑道︰「奴婢看貴人的手指甲也太長了,留著反而礙事,不如將它們都除去吧
嚴貴人一听,突然抬起頭來,眼楮瞪得銅鈴般大,木木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下便暈厥了過去。
好一個狠心的靜妃!十指連心,將指甲一個個都拔去,那是要活生生痛死嚴貴人啊。
等侍衛將嚴貴人帶下去後,靜妃又吩咐道︰「先找個醫術高明些的太醫,給嚴貴人好好止止血,可別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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