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登科山上蘼蕪,曇花糖還君明珠
樓至此番得見王跡,卻似恍如隔世一般,觀他此番神采奕奕、得意洋洋,卻不似貪穢告知的模樣,只見他身穿大紅的吉服,帽插宮花,卻是一身狀元及第的打扮,樓至正在疑惑不知如何應答之際,卻听得身後那綺羅生驚喜道,「仲王,你來啦樓至听聞此言不由恍然大悟,原來王跡奪舍重生的肉身竟是戰雲界仲王意琦行,如今看來,自己倒是應邀前來了王跡的喜筵……
樓至因當日在蘊果府中得見貪穢一面,見他滿面泫然言語懇切,似是王跡將要不久于人世,自己原本打算與蘊果諦魂此生相守,平凡度日,卻因貪穢動之以情,加之當日佛鄉密友劍布衣一力攛掇,方才有此次戰雲之行,不過打算見了王跡,以好言相慰,略盡前緣情誼,若是能救他一命,也是行善積德之事。
如今莫名其妙給人卷入這場喜筵之中,受了那東道綺羅生的一番奚落,心下正不自在,卻見王跡身穿大紅的吉服翩躚而來,分明就是這場喜筵的主角,竟要與那綺羅生共結連理,自己原是與王跡再三表明心跡,就算如今他另結新歡,原本不需對自己言講,只是不遠千里以病危之說將自己誆騙而來,只為受他心上人一番奚落,自己倒真心實意希望可以補償對方一二,將那百般寵愛自己的蘊果諦魂留在京中形單影只,如今想來,深覺受了愚弄,不由壓抑不住心中嗔意,下意識按了按腰中蘊果諦魂的佩劍。
劍布衣見此光景不由暗暗叫苦,自己的師兄成婚以來性子越加平和穩重,只是他們怎知此人當日在佛鄉之中卻是個最驕縱孤高的,只怕若將當日樓至與今日綺羅生相較之下,如今這一位倒還算是懂事知趣呢,那貪穢與咎殃卻是淘氣,百般央求自己將人誑了來,卻也不現身說法,萬一自己的師兄繃不住,當著眾人的面與那王跡撕破了臉,往後之事卻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到此處連忙暗暗拉了拉樓至的衣襟低眉耳語道︰「方才你如何規勸我來?這原是他們的地方,鬧將起來咱們未必有好處,若是再不能全身而退,你如何對得起京中那一位,與你的寶貝兒子!」
樓至原本沖冠怒意,听聞劍布衣一席話說得在情在理,自己原不是當日孤身一人快意江湖之際,如今已有了家室之累,雖然已動貪嗔,少不得隱忍心意,保全了自家兩人再做打算,又見王跡滿面殷切之情,此時周圍旁觀者甚重,再一瞧那綺羅生見王跡與自己低聲細語,面上似有不平之意,略略沉吟,便轉而對著王跡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有勞仲王帶路說罷竟當著眾人的面跟隨著王跡緩緩步出筵席,旁人倒還罷了,那綺羅生見了,不由柳眉緊蹙丹鳳含嗔,將手中雪璞扇「唰啦」一聲收在手內別在腰間,轉身往王殿深闋恨恨而去。
卻說王跡將樓至引至一處偏僻暖閣之處,回身看了看劍布衣,那劍布衣倒是知趣道︰「罷、罷,我在外與你們周延說罷將兩人推入暖閣之內,轉身掩了房門。王跡見劍布衣退出,緩步行至樓至面前,將他深看了幾眼,半晌不言語,樓至此時與他單獨相處,卻也極力平息自家心中怒意,兩人無言相對好一陣子,王跡方低聲說道︰「未曾想……你能來觀禮……」
樓至見他此時仍不願實言相告,不由心下沒意思起來,方才還指望自己能有個說法,如今卻只想趕快結束這場鬧劇,回到京中與丈夫和孩兒團聚,不由微微一笑到︰「我是盟主夫人,前來觀禮有何不妥?如今來得倉促,卻未曾帶得像樣的賀禮,還請仲王切莫見怪說罷自袖中緩緩取出一物,正是當日兩人初行戰雲之時,王跡因顧及樓至身子單薄,復又為他煉制的曇花藥糖一罐。
當日王跡已抱必死之心,與劍布衣合謀將樓至平安送出戰團,樓至帶著孩兒回到京中,卻是十分感念王跡此番情誼,是以將這新制的曇花藥糖收在自己閨房私密之處,不肯輕易拋棄,今日既然受了厲族部眾與密友劍布衣之托前來探視王跡,心中尋思不如將此物帶在身上,或許可以柔情喚起王跡求生之意,如今見自己受到如此奚落,心下決絕,便將這罐藥糖贈與王跡以作新婚賀儀,了斷兩人之間最後的牽絆。
誰知王跡見了此物,未曾想到當日信物竟依然被心上人帶在身邊,情潮涌動之下難以克制,也顧不得門外便是自己的喜筵,伸手將樓至緊緊抱在懷中,在他耳邊柔聲說道︰「你還留著此物?」說罷竟欲俯身采擷樓至的櫻唇。
就在王跡快要探得樓至櫻唇之際,卻見樓至微微閃身避過,腰間利刃伴隨一陣虎嘯龍吟而出,正是當日蘊果諦魂所贈的隨身佩劍——眾相枯輪,直指王跡咽喉之處,卻听得樓至語帶清冷之意道︰「當日外子未竟之事,仲王可要于我手上領教一番?」王跡見自己情潮難禁,唐突了樓至,連忙收斂行跡道︰「是我冒昧了,我未曾想到……」
樓至不耐煩一擺手,打斷了王跡的解釋言辭道︰「此番種種荒謬乖覺之事,只當我奉還了前世罪業,如今你若還有良心,便開了方便之門放我二人全身而退,日後江湖再見之日,樓至韋馱自然還當你是一位舊相識,若還有心糟蹋作踐,如今雖是戰雲地界,也要好教仲王領略樓至韋馱手段如何
說罷一轉身退到門口,知道劍布衣在外接應自己,一手推開門欞,一手持劍依舊直指王跡,王跡見樓至不知何故性子轉變極端,只是如今鬧起來,恐怕攪亂兩境聯姻喜筵,得罪朝天驕與綺羅生二人並不足惜,只是若連累樓至身陷圍攻,萬一自己照顧不周有個閃失,卻難再見故人,又見他兩人身上既有喜筵請帖,便知此事與貪穢等人月兌不了干系,不如暫且安撫樓至,再去找來小弟兄們當面對質,一問便可知端的。
王跡打定主意,對樓至點頭道︰「我這就前去開放天梯,放你二人離開戰雲王殿說罷越過樓至劍鋒,側身閃出房門,外面劍布衣正在顧守,見王跡面色焦灼,不由上前打趣道︰「故人相見,感念幾何?」卻見王跡神色有異,頗為緊張道︰「煩你在此周延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罷匆匆離去。
劍布衣看得一頭霧水,如何兩人進了密室之中不出片刻,王跡便被趕了出來,進了房門一瞧,卻見樓至神色落寞枯坐房中,房內似有打斗痕跡,連忙上前關切問道︰「莫非他竟敢唐突于你不成?」樓至搖頭微微一笑道︰「不曾,咱們這就離開戰雲王殿,我現下只想回家劍布衣見如此光景,便知兩人之間起了齟齬,只是不知厲族之內到底如何打算,既然王跡央告自己周延一二,還是等他來此現身說法便知端的,當下安撫樓至道︰「你們二人到底因為什麼又惱了?莫不是因為那綺羅生?」
樓至听聞此言驟然一驚,自己確因受了綺羅生一番奚落便心下不大自在,只是卻還不到與個小孩子斤斤計較的地步,倒是見了王跡一身小登科的打扮神采飛揚,又听得那綺羅生與他之間言語親密,眼見兩人成婚在即,自己內心卻有種說不出的心緒,貪嗔之意大盛,自己此生既然已屬蘊果諦魂一人,此番焦灼卻是從何而來,難道一個不相干之人將那地久天長的約誓前來誆騙了自己,一旦得知不過南柯一夢,自己也會悵然若失?只是兩人曾經誕育子嗣,夙緣頗深,又如何算是不相干……
樓至想到此處,不由心亂如麻,深覺自家不堪之處,非但對不起蘊果諦魂,又如何對得起自己平日孤高自許、目下無塵,如今想來,不過是個水性之人,還真是給那綺羅生奚落著了,怪不得自己當時不肯還言,原來倒也是辯無可辯……劍布衣見樓至面色陰晴不定,關切問道︰「怎麼,身子不痛快嗎?」卻見樓至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你當我是甚等樣人?」劍布衣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正不知如何作答之際,卻听得門欞響處,一人推門閃身進入,兩人抬眼一瞧,卻不是王跡,竟是貪穢倉惶而來。
那貪穢倒是機靈,還未等樓至發作,便撲通一聲跪在樓至膝下,伸手抱住他的膝頭央道︰「先生救我,兄長欲行家法,剔去貪穢的厲骨,從此形同廢人樓至雖知此子機敏,倒未曾見過他如此驚惶恐懼之態,當下也不好馬上發作,只得淡淡說道︰「這是你的家事,卻與我說不著,如今還要煩請你家兄長開放天梯,將我二人送出戰雲王殿
貪穢見樓至此番動了真氣,心下一緊,不知自己兵行險招是否弄巧成拙,只是如今卻無轉圜余地,況且方才見王跡怒氣沖沖尋覓自己而來,便知兩人必然已有接觸,誤會已成,為今之計,除了和盤托出之外再無良策,端看樓至對待王跡情誼幾何,想到此處便打定主意道︰「當日承蒙先生多番疼愛,貪穢再混賬,也絕不會欺瞞先生半句,先生可知今日兩境聯姻的喜筵,轉瞬便是殺人的戰場,那戰雲女王朝天驕,與九千勝大人綺羅生聯手布下此局,正是意欲奪取我兄長性命,將他元神煉化于那戰雲界仲王意琦行體內,以期喚醒意琦行本體意識,反噬奪舍重生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玉台新詠》卷第一︰「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從門入,故人從合去。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張籍《節婦吟》︰「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tat,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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