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疊錦一開始說的時候理直氣壯,但是說到最後似乎有些茫然,聲音不自覺的放輕了。
齊安之自然發現,疑惑的道︰「貴妃?」
喬疊錦突然意興闌珊的揮揮手,道︰「算了,這畢竟是公主的家事,臣妾不過是外人,哪里有資格置喙他們的之間的關系。」
她說的本來就是一直認為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等她說出來,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就是她自己不是也沒有做到麼?
喬疊錦從來不是一個能掩飾住自己情緒的人,雖然她的面目表情趨近于無,但是她突然流露出的惶恐讓齊安之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道︰「貴妃說的是,這種事情關鍵還是要看樂陽自己的意願,如果她非要和離,朕也無可奈何。」言下之意是,如果樂陽真的不打算改主意了,他也不打算強逼著她和安逸候過日子了。
喬疊錦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齊安之又跟她說了幾句話,只是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只能把這件事強自按下。
等樹的葉子全都落光,屋檐上也掛滿冰凌的時候,從北方一卷而來的瘟疫終于讓整個京城都惶惶的不安。
整個皇宮似乎變的安靜了不少,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只是太過于沉重,皇後整日安排宮里的事情,忙的團團轉,很多以往沒有注意的地方都要重新清理一遍,隨著災情的日益嚴重,氣氛更加的沉悶,連帶著喬疊錦的長樂宮都受了影響,以往是安靜,現在就是死氣沉沉的。
每日都會從太醫院帶過來一些湯藥,雖然難喝,但是喬疊錦也咬著牙全都喝了下去,又讓人用醋去燻一燻屋里,就是難聞一些,也過于真的傳染了。
她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仗,看著綠意忙的很,也就把手上的書換成了醫書,雖然只是皮毛,但是現在也是增加一份的底氣。
半個月後,等一個生病粗使的太監被送出了皇宮,整個皇宮的氣氛更低沉了。
齊安之的壓力也很大,可以說他的壓力是最大的了,雖然具體的事情有內閣去做,只是新上任的首輔和次輔顯然需要磨合,威信還沒有建立好就遇到這種大事,首輔和次輔也只覺得流年不利,很多不能拿定主意的事情都送到了齊安之的面前,這樣齊安之的工作量明顯的增加,齊安之現在懷念起了楊首輔了,雖然那個老狐狸很討厭,但是他的資歷足夠壓制住百官,這時候明顯是好事。
現在也只能想一想了。
這還是最讓齊安之最為頭疼的事情,最讓他為難的是他前天從北疆收到的一份折子,這分折子已經在他桌子上放了兩天了,他還沒有拿定主意,他不是沒有辦法處理,只是他在考慮該怎麼給皇後說這件事。
在齊安之心里,皇後和喬疊錦的地位明顯遠遠高于其他的女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皇後是發妻,喬疊錦就是他寵愛的女人,其他人就是再喜歡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
尤其皇後自從給他管理後宮之後,兢兢業業,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大事,齊安之對皇後的賢惠大度也很欣賞,對她也從來都很敬重,皇後最近因為皇宮的事情忙上忙下,身體都有些吃不消,如果還有個選擇,他實在不想這時候再給她增添壓力。
齊安之到底心性堅韌,拿著折子遲疑了下,不想再拖下去,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想了想,就問高升︰「皇後最近怎麼樣?」
高升一怔,忙低頭道︰「皇後娘娘一切皆好。」
齊安之又問︰「皇後最近的心情怎麼樣?」
高升一听,下意思的想皺臉,這種事情他怎麼會知道?見齊安之臉色微微的發沉,心猛的一沉,不過還是小心翼翼的道︰「听說太子殿下今日去坤寧宮看皇後娘娘了,太子功課進步很快,皇後娘娘甚為欣慰。」
齊安之聞言,沉吟了下,就道︰「走,擺駕坤寧宮。」
說完又補充道︰「先去吧太子請過來。」
齊安之拿著折子心是沉重的去了坤寧宮,這時候夜已經很深了,皇後忙了一天,正讓宮女給她捏肩膀,還有人再給她卸妝,听到齊安之突然來了,皇後忙讓宮女停了手上的動作,又把卸了的妝給畫上,只是原先卸的差不多了,現在趕時間就有些地方不太精致,皇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也顧不得其他了,皇上這麼晚了還進坤寧宮,皇後下意思的認為肯定有什麼事情,等看到齊安之發沉的臉,皇後的心也猛的一沉。
太子殿下被齊安之拎過來有些懵,但行禮的時候卻是分毫不差,皇後讓太子起來,問皇上道︰「皇上可有要事?」
齊安之嘴唇張合了下,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過了片刻,齊安之艱難的道︰「皇後,朕有話給你說。」
皇後擺出恭敬的姿態,道︰「皇上請說。」
齊安之︰「•••••北威候去了,皇後節哀。」
皇後的動作一滯,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等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齊安之說的是什麼,只覺得心口一痛,身體就往後倒去,齊安之大驚失色︰「皇後!」
幸虧身後的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皇後,皇後踉蹌了下才站穩身體,太子也著急的上前一步,邁開之後又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禮,下意思的看向齊安之。
太子見齊安之沒有說什麼,看皇後臉慘白,忙上前扶住她道︰「母後。」
皇後驟聞噩耗,眼前發黑,听到太子這句話才恍然回到人間,伸手按住嬤嬤的手,站穩了身體,強自鎮定的道︰「沒事。」
安慰完太子之後,又轉頭看向齊安之,道︰「皇上,臣妾的父親••••••是如何去的?」
齊安之看著皇後臉色慘白的很,身體搖搖欲墜,偏偏又要強自鎮定,齊安之也上前一步扶住了皇後,對其他人示意了下,除了太子皇後其余人魚貫而出。
齊安之扶著皇後做到椅子上,沉默了下道︰「朕已經讓人把北威候的棺木運回京城•••••」
皇後聞言臉上又閃過一絲的痛苦,然後就是一絲的絕然,對齊安之道︰「不,皇上。」
「父親的棺木暫時還是停在北疆吧。」
「北方瘟疫橫行,現在城內更是草木皆兵,父親在北風鎮守,現在迎回來••••••」
怕是不妥。
最後四個字就是皇後再理智也說不出來。
她為人子女,現在竟然連為父親的做一點事情都不行,皇後只覺得心痛難耐,但是這個決定無疑是最為理智的,現在的就是抬過來又能做什麼呢?
整個京城都要封城了,她父親回來立刻風光大葬是不可能了。
皇後強迫自己理智些,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哽咽出聲,太子看到皇後難得失態,有些驚慌,他知道北威候是他的外祖父,只是他居住在深宮之中,每逢重大節日的時候才會踫到北威候,後來等他稍微大一點,北威候又常年鎮守北疆,逢年過年也回不來,他也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倒是沒有多大的感情,現在看著皇後心痛難忍的樣子,太子好像也染上了一絲的悲痛,又喃喃的叫了聲︰「母後•••••」
齊安之看著從來都是笑意盈盈的皇後變成這個樣子也不好受,只是他對皇後從來都是敬重,現在想安慰一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的開口,最後也只是道︰「朕追封北威候為威遠公,熱孝之後,北威候世子朕會奪情啟用••••••」
*
齊安之在皇後那里說完了對北威候府的追封賞賜之後就有些卡殼,看著皇後拿著手帕默默的擦著眼淚,齊安之沉默了片刻對太子說了句,好好照顧你母後就走了。
等他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皇後抱著太子痛哭出身。
齊安之出了坤寧宮本來想去長樂宮做做的,轉而又想,北威候剛去,北威候世子威望尚且不夠,北威候現在的一切都有些風雨飄搖的意味,他現在正需要給皇後足夠的信心,也給在觀望的人一個信號——他一樣重用北威侯府。
齊安之在外面站了半天,臉被北風吹的有些疼,手也有些冰涼,高升拿了大氅過來,齊安之也沒有接過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走吧。」
「回承乾宮。」
新的北威候世子暫時是不能接任北疆守兵的主帥之位的,他現在需要馬上定下一個可以接任的人選。
齊安之焦頭爛額,喬疊錦在第二日听說了這個消息,親自去了坤寧宮一趟,本想去安慰下皇後,只是沒想到皇後的精神頭似乎還不錯,除了眼圈有些紅,整個人憔悴了些,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素服,也沒有什麼變化。
喬疊錦也不是特別擅長安慰人,看著皇後這樣子想了好久的話也就憋在了肚子里,最後等回到長樂宮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皇後娘娘請節哀。」
喬疊錦倒是想多說幾句,只是她突然覺得也許皇後娘娘現在可能最不需要安慰了。
她現在需要表現的不是軟弱,而是強大。
瘟疫的狀況直到臨近年底才得到控制,宮里人稍微能放松一下,喬疊錦也松了口氣,只是開心了沒幾天,綠意悄悄的對喬疊錦說︰「娘娘,太子殿下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