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多的語言,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經置身在三千英尺的高空。看著舷窗外的朵朵白雲,顧青橙依然有一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五年了,她居然又要回去了,那個她發誓離開了就永遠都不再回去的地方,那個生她養她卻始終讓她郁郁寡歡的地方。
側頭看著她,歐曜將她輕輕的摟入了懷中,下巴搭在她的頭頂,看向舷窗外的眸子迷離幽深。另一邊,顧墨很安靜的坐在那里,小小年紀便有了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和冷靜。
「睡吧,還要好長時間呢。」
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梳理著她的發,歐曜低低的說道。
「嗯」
應了一聲,顧青橙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過後,飛機徐徐降落,不知道是不是飛機滑行時的顛簸驚醒了她還是她本就沒睡熟,飛機甫一停下,她便睜開了眼楮。看向前方的眸子有著一絲迷離的神色。
「睡醒了?」
歐曜輕聲問道,將她凌亂的發絲一點一點的攏到了耳後。
「嗯」
顧青橙無意識的答應著,側過頭,就看到兒子依然如最初時安靜的坐在那里,就連臉上的表情似乎都沒有變過。
短暫的呆愣過後,她突然笑了起來,看來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歲的人了心智居然還不及一個小孩子。
「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呢。」
捧著她的臉細細的凝視著她,歐曜柔聲說道,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深深的吻,隨即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而那端顧墨已經起身向艙門走去。
看著他臨走前的那一瞥,顧青橙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那個臭小子一定在鄙視我,對吧?」
她一臉無奈的說道,本來那臭小子就覺得她不省心,如今可好,哎,當人家的老媽當到這個份上,她都快要無地自容了。
「沒事,他要是敢鄙視你,我就幫你揍他。」
歐曜一臉寵溺的說道,那眉目間的柔情都快能溢出水來。
「你敢?」
他的話音剛落,這邊顧青橙的眉毛就豎了起來,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欺負都行,別人要是敢動一根手指頭,她不找他拼命才怪。
「好,我不敢,那我把他鄙視你的目光給擋住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歐曜無奈的笑了,想起那個臭小子之前給他說過的話,登時渾身上下有一種徹骨的無力感襲來。
「這還差不多」
丟給他一記孺子可教的眼神,顧青橙轉身向外面走去。
此時,機場門口早已有一輛加長的勞斯萊斯房車等在了那里,車前是一整排黑色西裝站的筆挺的男人,看到他們走出來齊齊的鞠了一躬,同一時間,程楓打開了車門。
側頭看了歐曜一眼,顧青橙先坐了進去,在她之後,顧墨也坐了進來,最後歐曜上來之後車門緩緩合攏。
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那一群明顯就是訓練有素的人,顧青橙不知心中所想的撇了撇嘴。
「怎麼了?我以為你會喜歡這樣的排場。」
笑看著她,歐曜輕聲說道,瞥向窗外的目光分明帶著一絲玩味的神情。
「我沒有被人當猴子觀賞的習慣。」
斜睨了他一眼,顧青橙沒好氣的說道,視線再次轉向窗外,才恍惚覺得五年的時間這里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可是卻又隱隱覺得有些東西確確實實的不一樣了。
看了她一眼,歐曜沒再說話,只是將她拉進懷里緊緊的摟住,順勢還將她的頭掰過來摁向了自己的胸口。
車子快速平穩的向前行駛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穩穩的停下。
「你和小墨先在這里休息,我去看看就回來。」
將他們送進屋子里,歐曜輕聲說道,隨後轉過頭看向顧墨,「兒子,能照顧好媽咪嗎?」
「你說呢?你沒出現的這幾年都是我在照顧她,如今胳膊腿齊全你覺得怎麼樣?」
鼻孔朝天,顧墨沒好氣的說道,這一路上,他們無視他已經很久了,如今竟然還敢出言挑釁他,還真當他是泥捏的女圭女圭沒脾氣啊。
「那就好」
唇角微揚,歐曜一臉得意的笑了,果然是他的兒子。簡單的叮囑了幾句後,他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顧青橙什麼都沒說轉身向樓上走去,這棟別墅她五年前在這里呆過,雖談不上很熟悉但是也絕對不陌生。
「媽咪」
就在她即將邁上最後一道台階的時候,顧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自己找地方玩去,我有點累想要好好睡一覺。」
沒有回頭,顧青橙輕聲說道,嗓音依稀帶著一絲沙啞的味道。
「你是近鄉情怯吧。」顧墨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傳來。
「你說什麼?」
猛地轉過頭,顧青橙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印象中,她從不曾對他提起過這里的一切。
「沒什麼,既然你累了就去好好的睡一覺吧,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人來吵到你的。」
說完,他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定定的看著他,半晌,顧青橙使勁的晃了晃頭然後繼續向樓上走去,當「 啷」一聲關門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顧墨的眸子慢慢的轉向樓梯口,一張小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那一覺她睡的極沉,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完全黑了,依稀可見窗前有一抹模模糊糊的身影,忽明忽暗的光點在昏暗的視線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頭腦里混沌一片,她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用力的吸進一口氣才發現有點鼻塞,怪不得總覺得吸氣不太順當。
「你醒了?」
听到身後有聲音傳來,窗前的影子緩緩地轉過身,同時打開了窗子,登時,一縷清爽的風透過窗子吹了進來沖淡了屋內那沉悶的氣息。
「幾點了?」
顧青橙喃喃的問道,一時間竟然有了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一點」
看看時間,窗前的人緩緩地走了過來,走到床前徑自將她摟進了懷里,「女乃女乃說想見見你和小墨,可以嗎?」
「見我們?為什麼?」
顧青橙一愣,顯然是一時間沒有听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老人大抵都是這個樣子的吧,希望在晚年的時候可以子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
歐曜淡淡的說道,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可以看到他唇角上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靠在他的懷里,顧青橙沒有說話。
不可否認,歐家那短短兩天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並不美好。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歐曜又加了這麼一句。
「好,明天帶著顧墨去吧。」
半晌,顧青橙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既然已經決定和他在一起了,那麼這樣的事情早晚都是要面對的,她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他為難。
她看得出,他恨歐家,可是對那個老太太,他卻始終狠不下心來,否則的話也不會在听到她病危的消息後便急匆匆的趕來。
「謝謝」
喃喃的說了這麼一句,靠在她的身上,歐曜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第二天,當他們一家三口出現在醫院門口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了大廳門口的那個人,依舊是端坐在輪椅里,黑色的西裝沉穩而內斂。
那一刻,前行的腳步就那樣硬生生的定在了那里。
側頭看了她一眼,歐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抬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顧墨也沒有說話,只是順著他們的目光將視線定格向前方。
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就這樣彼此對視著,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顧青橙挽著歐曜的胳膊向前走去。
坐在輪椅上,歐辰的臉上始終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唇角微勾,一臉溫潤的表情,一如她初見他那般。
曾經,她還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是不同的,或許他會成為她最後的庇護也說不定,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終究還是違背了當初在神壇前的誓言。
「好久不見」
歐辰輕聲說道,視線始終在顧青橙的身上不曾有片刻的偏離。
垂眸,她沒有說話,因為無話可說。
「怎麼?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嗎?我還以為縱然我們做不成夫妻,好歹也還算得上是朋友的。」
歐辰依舊是淺淺的笑著,片刻後,視線轉向了她身側的顧墨,「這是你的孩子吧,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一切,那個孩子也該這般大了。」
「歐辰,你到底想說什麼?」
眉心微攏,歐曜沉聲說道,臉上已經清晰可見的露出了一絲薄怒。
「呵呵」
歐辰忽的一下笑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敢做還會怕人家說嗎?怎麼?心虛了?」
「你什麼意思?」
歐曜的嗓音更加沉了幾分,不明白他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女乃女乃已經醒了,正在等你們呢。」
說完,他自顧自的轉動輪椅向里面走去。
在他的身後,顧青橙靜靜的站在那里,心里沒來由的劃上一絲心慌,五年前歐辰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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