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暖暖的陽光，蘇晴在給花架上的花澆水，她的動作很慢，眼角的余光在觀察著寧飛揚。
寧飛揚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外面的陽光真好，馬上就進入四月了。寧總，今天的天氣真好。」蘇晴盡量用歡快的聲音吸引身後的寧飛揚。
「蘇晴，你是有話要和我說吧。」寧飛揚沒有睜眼，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應付。
「這花澆灌後顯得嬌艷欲滴，生氣勃勃的樣子真好。寧總，您好像不舒服，我能幫您嗎？」蘇晴走向寧飛揚，她在仔細觀察寧飛揚，像這樣無所顧忌地盯著寧飛揚的機會她不願意輕易放過。
「你怎麼幫我？你知道我心里想什麼嗎？」寧飛揚沒有睜眼，似乎他不願意睜眼面對眼前的紛擾。
「我不知道您心里想的，可是。我幫您放松一心。我學過按摩。效果很好的。寧總，您想試試嗎？」蘇晴走到寧飛揚的身邊，她的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認真。
一陣香風襲到，柔軟的手指觸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上。寧飛揚睜開了眼。
「不要睜眼，放松。排空心里的煩惱，我雖然不是專業的技師，可是以前經常給爸爸按摩。您可要給我打分呀。」蘇晴的話在香水氣息中縈繞在寧飛揚的耳際。
寧飛揚停止了起身的動作，蘇晴的話讓他打消了顧忌，他有些感動。
年輕女孩柔軟的手指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勁道，這勁道讓堅硬的肌膚漸漸融化。淡淡的香水氣味侵入心脾，偶爾掃過臉頰的女孩的發梢制造著酥癢，寧飛揚漸漸放松，他的身心都漸漸變得柔軟，困意隨著舒適感浮上來。
世界是一片安靜，內心不再雜亂，在睡夢里不再有紛擾。
寧飛揚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對面蘇晴眨動著興奮的眼楮。
「怎麼樣？是不是很放松的感覺？」撲面而來的是興奮的詢問。
「我睡著了嗎？」寧飛揚甩了甩頭，他感到了頭顱的輕松。
「是呀。你睡得不長，可是很香甜。我還很沮喪呢，怎麼按摩竟能讓您睡著了？是不是我的按摩太枯燥了？」蘇晴的神情變幻成了沮喪。
「呵呵。我睡著才說明你的水平很好呀。只有身心徹底放松下來才會睡著。我給你打100分。」寧飛揚有了和眼前女孩打趣的興致。
「好啊。那我以後每天給您按摩。您可以精神煥發地開展工作，我們公司可以再創佳績。」蘇晴的興奮已經按耐不住。
「好了，饒了我吧。我可不會陪你胡鬧。我可承受不起你這樣的待遇。」寧飛揚苦笑著。這苦笑有尷尬，更有感謝。
「那我們改成經常，我經常給您按按，寧總，您不會是怕我吧？」蘇晴笑了，眼楮里滿含頑皮。
「胡鬧，我怕你個小孩子？好，你經常幫我按按，這下子可以了吧。」寧飛揚敷衍著。
「好，一言為定。寧總，您好像今天情緒很差，願意告訴我原因嗎？」蘇晴不再糾纏，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我為什麼告訴你？」寧飛揚的情緒漸漸高漲，玩笑讓他的身心進一步放松。
「我是您最親近的人啊。您現在只有我能宣泄，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呀。」蘇晴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
寧飛揚愣了一下，蘇晴的語氣太自然，但是沒有讓他產生任何反感。
「最親近的人？你可真是和我不見外呀。」寧飛揚語氣充滿了戲謔。
「不管了，我洗耳恭听。我是一個合格的傾听者。寧總，您需要朋友，需要宣泄。宣泄出來會讓您更加具有斗志。有科學分析證明異性是最好的傾訴對象。我已經做好準備了。」蘇晴擺出了一副聚精會神的姿勢。
寧飛揚審視著眼前的女孩，他在玩味著她的話。
「蘇晴，這個公司是我的心血，我付出了青春，甚至付出了尊嚴。她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應該怎樣對待自己這個孩子？」寧飛揚沉吟中終于開口，他的語氣像是自言自語。
蘇晴迎視著寧飛揚詢問的目光，她沒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加專注，更加崇拜。
「我是不是應該更加自私一些。我不能允許自己被挑戰，是不是應該維護自己的權威？」寧飛揚受到了鼓勵，他的聲音變得堅定。
蘇晴只是點頭。她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任何人都不能挑戰我的權威，我的親人也不行。她們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錯誤，可是她們對我的挑戰就是錯誤。想通過和我對抗抬高自己的地位，這本身就是可笑的。她們這樣做我應該忍耐嗎？」寧飛揚漸漸有了狠色。
蘇晴搖著頭，她在配合對方的情緒。
「我的朋友也不行。不管出于什麼目的，他們必須服從凌雲公司的體系，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因為公司是我一手創建的，要想推翻現有的體制，必須首先扳倒我。我還有眼楮，我會判斷。」寧飛揚英俊的臉龐有些猙獰。
蘇晴點著頭，她盡量讓眼神不看向其他地方。
「對不起，和你說了這些。是不是我的樣子有些嚇人。」寧飛揚突然放松下來，他自失地笑了笑。這一剎那的笑容有著疲憊和憔悴。
「嗯.寧總，現在的您才是一個真實的人。一個有魅力的中年人。」蘇晴沉吟著吐出了自己的結論。
「是嗎？這不會是安慰我的溢美之詞吧。」寧飛揚愣了一下，隨即眼光端詳起女孩的表情。
「是溢美之詞，但是絕對真誠。一個男人只有展示軟弱的時候才最有魅力。」蘇晴似乎在肯定著自己的結論。
「呵呵，很有意思的想法。能告訴我為什麼這個時候的男人最有魅力嗎？」寧飛揚的興趣越來越濃。他希望女孩能給自己不斷的驚喜。
「很簡單。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每每對外保持著形象，他們渾身的戒備氣息掩蓋了自己的本質。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隨著戒備變得分明，變得僵硬。這時候他們缺少了柔和，增加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軟弱中的男人更讓人親近，他們渾身是柔軟的，他們不再是活在軀殼中無生氣的假面人。此刻他們就是最吸引人的。」蘇晴認真地解釋著自己的觀點。
「蘇晴，剛才的我軟弱嗎？我怎麼覺得我有些可怕呢。」寧飛揚在辯駁，他也不知為什麼要和這個女孩子爭論這些瑣碎。
「呵呵。寧總，您認為剛才的您不是在展示軟弱嗎？您在生氣，您在宣泄。難道我看錯了嗎？」蘇晴用微笑迎接著寧飛揚的疑惑目光。
寧飛揚專注地盯著蘇晴，他在品味女孩的微笑和話語。
兩人對峙了許久。
「蘇晴，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我是在生氣，是在宣泄。我的失態證明了我的軟弱。謝謝你的提醒。以後記得在這樣的時刻提醒我。」寧飛揚終于柔和下來。
「寧總，是您自己完成了這個心路歷程。我相信經歷了這個過程的寧總會更有魅力。更讓人折服。」蘇晴滿眼飽含崇拜的熱切。
「哈哈。好了，你再夸下去我就掛不住了。我知道該怎樣做了。我可真是不爭氣，臨老了還需要小孩子教我做人的道理和待人的氣度。」寧飛揚大笑著搖起了頭。
「我怎麼是小孩子了。您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您眼里的小孩子嗎？」蘇晴向前傾倒身體，語氣里帶著撒嬌的幽怨。
寧飛揚感到一陣心旌搖曳。那張秀麗的臉龐上的如水的朦朧罩住了自己的視野，斜披的波浪長發飄溢著淡淡的嫵媚，淡淡的香水氣味滲透進自己的皮膚慢慢蔓延開來。
「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一個充滿魅力的女人可以了吧。」寧飛揚坐下來躲避著女孩若有若無的誘惑。
「這就對了，女孩子不喜歡別人把自己看成孩子。因為孩子和美麗永遠聯系不到一起。我們喜歡成為美麗的化身。」蘇晴收起了挑逗，認真的表情回到了臉上。
輕松下來的寧飛揚咀嚼著蘇晴的話，他在檢討自己的缺失。
離開寧總走出來的蘇晴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笑容很快斂去。一抹冷厲的嘲諷泛起。
「感覺到不自在了吧。撕下你的偽裝，然後我會陪著你一起沉淪，沉到見不到光的黑暗里。」蘇晴暗暗發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