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我可以坐在這里嗎？」王靖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
剛剛開始用餐的蘇晴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她的心攪動了一下，王靖雯的表情讓她尷尬，更讓她難受。
那是一種小心和恭謹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快坐呀，靖兒。你怎麼了，怎麼跟我還來這一套？」蘇晴拉起了坐在旁邊的王靖雯的手。
「蘇晴，你現在是公司的高管了。我只是一個小職員。」王靖雯的聲音有些猶豫，眼楮也在逡巡著。似乎她很在意周圍人的反應。
「別看了，難道我有什麼變化嗎？職場的升遷很正常，為什麼你會這麼想。虧你還是八零後，還是工學院的高材生。」蘇晴的語氣里有些埋怨。
「蘇晴，對不起。你不知道咱們的同事怎麼議論你呢。你的變化確實大，加上你現在的身份確實特殊，蘇晴，你可要理解我。」王靖雯的聲音里全是委屈。
「議論我？好，那你告訴我，你印象中我現在有什麼變化？這種變化是好是壞？」蘇晴的語氣中興趣遠遠超過憤慨。
「蘇晴，都是一些八卦，你不要在意，也不用知道這些無聊的細節。你也知道，扎堆的人總是這樣。」王靖雯猶豫著，躲避著。
「是嗎？我能想象她們的議論。我更關心你的想法，你是我的朋友。」蘇晴微笑著停下筷子盯著旁邊的女孩。
「你的變化確實特別大。在我的眼里，你變得更加美麗了。蘇晴，你是在哪里學到這些化妝的，我尤其喜歡你的眼影，特別嫵媚。」女孩很認真地仔細觀察著蘇晴。
「呵呵，是要說我妖艷吧。謝謝你，靖兒。」蘇晴不再糾纏，她可以想象自己在公司同事眼里的印象。緋聞在白領中總有市場。在s市必須有這樣的生存本領，那就是制造緋聞和應對緋聞的素質。
「嘿嘿，有點。不過負面議論都是來自女性同事。那些男同事可是都很喜歡這樣的蘇晴。覺得你現在特有魅力。特有女人味。」王靖雯的語氣有著由衷的感慨。
「是嗎？寧宇呢，怎麼不見他來？」蘇晴一邊詢問一邊把眼光四處打量。
「別找了，他在那里呢。」王靖雯眼光瞥向餐廳的遠端。
寧宇正在一群男同事中高談闊論。
「怎麼回事？躲著我嗎？」蘇晴看著那個平時早早跑到自己身前報道的小伙子。
王靖雯嘿嘿笑著，臉上有著尷尬。
蘇晴掏出了手機，她一邊撥打手機一邊注意遠處小伙的動作。
她看到了寧宇看著手機時的猶豫。
「找我有事嗎？」手機里傳來寧宇生硬的聲音。
「怎麼不過來吃飯了？」蘇晴盡量讓聲音里帶著柔和和溫暖。
「我有事情和同事談，不過去了。」寧宇的聲音也似乎在偽裝成柔和。
「好吧，下班送我回家。」蘇晴說完就掛斷了手機，她不敢等待對方的答復，她害怕對方的拒絕。
蘇晴沒有看到寧宇向這邊轉過頭。
「一個驕傲的男子漢。」蘇晴內心升騰起感慨和惆悵。
「怎麼樣？看來你的變化讓寧公子不高興了。」王靖雯的聲音很黯淡。
「他現在怎麼樣？」蘇晴的眼楮還在注視遠處。
「他現在變得越來越深沉。工作起來很拼命。」王靖雯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晴。
「好呀，他是該長大了。」蘇晴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你怎麼這樣說寧宇？好像你自己多大似的。」王靖雯忍不住自己的不滿了。
「呵呵，是呀，我自己也不大，對不起了。好了，趕緊吃飯吧，就顧著寧宇了。」蘇晴尷尬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蘇晴，陸總注資的事情是真的嗎？他真的注資那麼多嗎？」王靖雯突然改變了話題。
蘇晴皺了一下眉，她注意到了王靖雯眼神里的熱切。
「應該是吧。這些不關我們的事，都是上層的事情。」蘇晴從內心不願此時提起陸凱文的事情。
「你說他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高管突然就變成了公司的大股東。他究竟是個什麼人，你做過他的助理，能給我講講嗎？」王靖雯的眼光更加熱切。
「我哪知道他是什麼人？」蘇晴第一反應竟然是一陣愣怔，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不了解陸凱文。
寬容中時不時表現得極其刻薄，溫暖中偶爾掩飾不住對人和事的輕視。
自己是幸運的，通過不斷頂撞得到了陸總的友誼，可是那樣的友誼更像是大人在逗弄孩子。這種友誼竟然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在旁人眼里，陸總給人的印象總是謙遜外表下的拒人千里的輕視和神秘。
從這里望向高管吃飯的雅間，蘇晴可以依稀看到坐在寧飛揚身邊的陸凱文，他正在和身邊的肖竹芳小聲談笑。
「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來凌雲公司？為什麼要做這樣不合理的投資？」蘇晴一時有些恍惚。
「你怎麼了？蘇晴……你想什麼呢？」王靖雯用筷子在邊上輕輕敲著餐盤。
「啊……我在想怎麼回答你的問題。」蘇晴甩了甩頭，她在清除頭腦中的雜念。
「對呀。他一個美國人怎麼就看上我們這個小公司了？投資就投資吧，怎麼還先來做副總，半年後又做了這麼大手筆的投資。這里面的變化太大了。我們都在分析這件事，可是最後還是覺得匪夷所思。蘇晴，到底是怎麼回事？」王靖雯在認真地分析著。
蘇晴看著認真分析的王靖雯，她突然有了好笑的感覺。
「答案應該只有一個吧。」蘇晴實在忍不住了。
「是嗎？什麼答案？」王靖雯幾乎湊到了蘇晴眼楮上。
「有錢人錢多得燒的。這可能就是我們說的瑟吧」蘇晴咬著牙給出了答案。
「瑟.這就完了。這叫什麼答案？」王靖雯興奮漸漸轉為失望。
「這就是答案。他再變化，我們也照樣是拿工資打工。吃飯吧。」蘇晴恢復了平靜。她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知道陸凱文和自己距離太大，那是一個永遠夠不到的距離。
蘇晴下班走出辦公樓時撥通了寧宇的手機。
「在哪呢？」蘇晴試探著。
「在便道上呢。」手機那端是寧宇不陰不陽的聲音。
蘇晴抬眼看去，那輛寧宇的捷達車就停在路邊。
蘇晴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來。
「怎麼，沒向寧總要一輛車上下班。」一上車的蘇晴就收到了寧宇的掩飾不住的嘲諷。
「帥哥怎麼了？那是你爸爸。注意禮貌。」雖然有些刺耳，可是這樣的譏諷沒有出乎蘇晴意料之外。她已經做好了迎接任何的不堪。
「呵呵，不光是一個風情萬種的秘書，還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下屬呀。」寧宇苦笑著。
「譏諷夠了嗎？要是不夠，那就熄了火好好發泄。我已經準備好了。」蘇晴一副坦然的樣子，心髒的跳動卻在不斷加快。
「果然有點高管的氣度了。我哪能那麼小器。我們走。」寧宇狠狠地踩到油門上。
車子帶著怒氣沖起來，蘇晴懸著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一路兩人各自想著心事，靜謐的氣氛中充斥令人窒息的沉悶。
車子停在蘇晴小區的門前。
「說說吧，還有什麼要發泄的話。」蘇晴沒有下車，她在等待，也是在猶豫。
「還有什麼可說的。你這麼煞費苦心地接近寧總，現在目的達到了。我的價值也就沒有了。所以我也無話可說了。」寧宇的語氣里透出無奈和疲憊。
「帥哥，你滿腦子胡思亂想什麼？你這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你的父親？你這樣說心里很舒服嗎？」蘇晴的痛惜漸漸增加。
「我說錯了嗎？你為什麼非要做寧總的秘書？為什麼把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子？你知道同事都怎麼私下議論你嗎？」寧宇漸漸激動起來。
「我怎麼樣了？說我在獻媚嗎？說我在鑽營嗎？說我不要臉嗎？」蘇晴也漸漸激動起來。
很奇怪，蘇晴在寧宇面前才可以敞開心扉發泄。她沒必要解釋，只是想讓寧宇知道自己的苦衷。
「你都知道呀。那為什麼不停止這樣無聊的行為。你是一個優秀的管理人才，沒必要像現在這樣。」寧宇的眼神里露出了期待。
蘇晴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眼前的寧宇，欣慰漸漸浮起在眼楮里。
「怎麼？回答不上來了？還是被我的話打動了？」寧宇的語氣里多了柔和和期待。
「寧宇，你真的成熟多了。我真的替你高興。」蘇晴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要回避我的問題。告訴我，能不能換種方式。不要作踐自己，做回那個讓我尊敬的蘇晴。」寧宇語氣里有著執拗的期待。
蘇晴伸出手撫模到了寧宇布滿胡子茬的臉頰。
寧宇沒有反抗，他在積攢耐心等待蘇晴的答案。
「帥哥，你真的很有魅力，一定會迷死很多女孩子。」蘇晴有些戀戀不舍。
「行了。不要回避。你現在這樣子並不可愛。」寧宇有些不耐煩。他能感覺到蘇晴的愛憐，可是那更像一種關懷。
「好。我告訴你我的決定。我只會按自己的心去做事。至于別人的觀感，我的答案是，讓它們見鬼去吧。」蘇晴的細細的牙齒咬到了一起。
蘇晴感到了一陣輕松。
「你.不可理喻。滾下車，我不想看到你。」寧宇摔開了蘇晴撫模的手。
「寧宇，讓自己快點成為男子漢，姐姐會看著你。」蘇晴沒有尷尬，她已經下了決心。
「快滾下去，看見你這樣子我感到惡心。」寧宇再也忍不住心里突然泛起的厭惡。
蘇晴站在原地，車子掀起的塵土罩住了她。
她痴痴地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眼里都是最後寧宇甩給她的厭惡眼光。
這樣的厭惡盡管強烈，可是遠遠不如自己對自己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