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15
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
趙雍歸趙己有十日,未曾想到,那日大殿之上竟是在韓的最後一見。
孟蝶立于亭樓之下,倚欄觀雨,只覺心內愁緒來襲,橫沖直撞,無處消融。雨滴恰似一串斷線的珍珠,晶瑩剔透,美得憂傷,四周枯樹,像失去韶華的美人,剩下的只有油盡燈枯的蕭蕭遲暮。
孟蝶突感寒意,攏緊身上的披風,仍抵不過寒風的侵襲。
手里緊緊握著那把匕首,憶起陷入胡營之時,乃趙雍所賜,原本是讓她自刎,卻被她偷偷收藏,一年有余,恍如昨日。
罷,罷,罷,一切夢一場。
他將迎娶他的妻子,他終歸不屬于她。
孟蝶低頭看了看匕首,隱于袖中,欲離去。
轉身之際,嚇了一跳,何時,阿止站在身後,她竟無查覺。
「阿止?怎會在此?」
燕職一如既往的笑容,「見蝶在此,隨之
輕描淡寫,卻是道不盡的關懷。
孟蝶嫣然一笑,「阿止乃蝶之兄長,如此寵愛,蝶恃寵而驕該如何?」
「止之榮幸
「呵呵,」孟蝶笑出聲來,剛才的愁緒漸失,長嘆一口氣,轉身看向亭外,「如此綿綿細雨,堪是惱人
燕職上前兩步,與她並排而列,悠悠而言,
「然,堪是惱人
隨後,兩人都未說話,一同欣賞雨景。
良久,燕職轉身,瞧著她,突然道,
「燕國傳來消息,滿速入東胡借兵,勢必攻入林胡,林胡亂也
孟蝶听言,嗖的轉過來,瞪大著雙眼瞧著他,又听燕職言道,
「止知,蝶一心復仇,若不是助吾一臂,想必,蝶己入林胡,刺殺滿速也
孟蝶像是被說中心事一番,低下了頭,喃喃道,
「蝶之力薄,如何刺殺?復仇之事,遙不可及
燕職對曰,
「蝶不可急燥,吾己令郭槐,密切注意東胡情況,一有消息,立即回報,可嘆,止無兵權,不力干涉此事。他日,止歸燕,定要興兵討伐
孟蝶听言,感動不己,再次抬頭瞧著他,眼眶有淚,「阿止,謝謝你
燕職柔和一笑,「蝶之事,止從之,且,止在山村生活數年,也欲報夫子之仇
孟蝶點點頭,思緒又飛回一年前,箕山之下的日子……
再言趙雍,一月後,回到邯鄲,卻未及時入宮,而是回到太子府,置車馬勞頓不顧,于書房之內,喚來密探,詳問在新鄭時,所收到的消息。
原來,在趙雍離開邯鄲之際,曾下令密探繼續尋找孟蝶兄長的下落,終于,被其尋得,為了確定消息,趙雍未曾透露于孟蝶,有了吳名在手,他相信,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回到他的身邊。
密探告之,他們于百金之士所駐扎的營地周圍,探听到此人消息,原來,吳名一心想入兵籍,然,自從趙魏大戰以後,吳名雖然逃月兌了性命,腿卻受傷折斷,本不嚴重,但未得到及時救治,留下殘疾。
當時的他,費盡千辛萬苦,回到吳邑山村,入眼的卻是荒廢一片,雜草縱生,禿鷹盤旋,那有家人的身影,後來得知,林胡襲村,毀入火海,吳名悲痛萬分,一路行討,經過半年時間,終于回到邯鄲,本欲入兵報仇,因身體殘疾,不得入,于是周游于士卒扎營之地,終日乞討為生,然,那一顆復仇之心,並未泯滅。
他時常藏入縱林之中,觀看士卒練兵,每到如此,他都興奮無比,眼冒仇光,仿佛此刻,他正立于沙場之上,手刃仇敵,然,每到夜晚,他就會嚎嚎大哭,其哭聲,震天動地,嘶聲肺裂,即讓人心酸,又讓人懼怕。
他曾被士卒發現,顯些以細作之罪殺之,之後,被當成瘋子對待,任士卒打罵,絕不還手,還喃喃自語,殺光胡人,殺光胡人……士卒對其放任不管,時常取笑。
趙雍听完密探訴言,閉緊雙眼,似是同情吳名遭遇,暗忖,若是小兒得之兄長情況,會是怎樣的心酸,他令密探領路,欲尋吳名之處,仇夜于一旁進言,
「主公,君上知其今日回城,應先于宮中請安,大事為重
趙雍思索,也罷,令仇夜接吳名于太子府,待回府後再詳問之。
趙雍等人,又馬不停蹄的朝趙宮而去。
這一請安,就花了整整一日。
趙雍與肥義于大殿之上,回報了韓國之行的情況,對于墜崖一事,簡單訴之,趙侯一心放于結盟之事上,並未細細相問,想著趙雍無事即可,不過,還是重重責怪一番,堂堂一太子,怎能不考慮自身安危,國家社稷,為了他國一罪臣,險些丟了性命,並責罰了他身邊的一干家臣,護衛。
原來,世上皆以為趙太子墜崖乃是為了追捕韓國叛臣,對之賢舉,自是大力推崇了一番。
趙雍一一受教,言道,
「兒臣以後行事,自以江山為重,不得涉險為之
趙侯點點頭,隨即言起出兵攻魏一事,言語之間,數次咳嗽打斷,眾臣面面相視,趙雍自是瞧出異端,離開數月,趙侯像是蒼老了許多,雲冠之下,滲出斑斑白發,趙侯四十不到,然,常年的出征,早己掏空了身子,自上次病倒之後,雖說己愈,身體卻大不如前,趙雍瞧之,心里升起憐惜,似乎一下拉近了對他的感情,那種疏遠甚至帶些怨恨的感覺,被一種血親之情而掩映。
「君父,身體有恙,出兵之事,還是暫緩」趙雍不由得言道。
「請君上,保重身體!」眾臣齊呼。
趙侯揮手打斷眾人之言,飲了寺人遞來的湯藥,無謂道來,
「諸位無須擔憂,寡人只是偶感風寒,寡人身體硬朗,這次再征魏國,寡人為中軍元帥,然,前鋒之將,還請諸位推薦,何人適合?」
堂下議論紛紛,這時,只見趙成出位,持笏而言,
「下臣以為,先鋒者,非趙湯將軍不可
「然,然,」
堂下一片符合之聲,趙雍斜眼瞧之,盡為趙成附庸之人,老權貴者居多,然,還是有些大臣,緊抿雙唇,不言語,看來趙成勢力自從上次借趙業一事打壓之後,有所銳減。
趙侯听言,也微微點頭,
「趙將軍征戰數年,經驗豐富,確為可選之人言完,看向趙雍,又道,「太子,可有異?」
趙雍的眼神與肥義對視之後,隨即出位,揖手言道,
「趙將軍軍功顯赫,自是當仁不讓的趙之大將,然,趙將軍為左右元帥,更為合適,而先鋒之將,兒臣舉一人,足可勝之
趙成听言,微皺眉頭,退回列位,瞟了瞟趙雍,低頭不語,只听趙侯言道,
「但且言來
趙雍曰,
「有樂池者,文能附眾,武能威敵,真大將之才也!」
眾人听言,議論紛紛,樂池?似乎並未听過此名。
趙候對曰,「樂池,中山國樂氏一宗乎?」
「然!」趙雍繼續言道,「樂氏一族于中山國之變,而逃于我趙國避難,樂氏一族人才備出,若趙國能得之其人,必國力大增
「哦?既有如此賢人?何不早薦?」
趙雍對曰,「賢能者,隱于林,周文王尋賢,經歷萬苦,才得姜公,兒臣願學周文王,入林尋賢
趙侯听言,沉思片刻,言道,
「可,若為賢者,我趙國均受之
趙雍揖手而退。
退出朝堂,趙雍令肥義親尋樂池,自己急急回府,卻是為了見吳名。
此刻,天色己晚,太子府內燈火明亮。
代姬一身華麗服裳,往趙雍寢室而去,一如既往的被士卒擋在門外,
「主公尚未回府,夫人請回,若主公欲見,定會傳召
士卒的話生硬,冷寒,代姬之心,早己被刺得千瘡百孔,就連小小的士卒都能給之臉色,代姬暗然而退。
她己有半年未見趙雍,想想都覺可笑,本為夫妻,同住一處,他待她卻不如外人,那些賢士還能天天相見,為何自己見一見夫君都如此艱難,當初,她為他出賣父母,出賣族人,雖然換來了夫人之位,後苑之主,卻得到了比以前更加的冷漠。
早早聞之,趙雍己回府,卻數次被擋在門外,她情以何堪?
代姬傷心的拭著眼角,火光拉著她的身影,孤寂淒涼。
突然,不遠處傳來急切的腳步聲,身旁的奴僕,喜悅而言,
「夫人,是太子,太子來了
代姬立即抬頭望去,見一行人匆匆而來,朝著她的方向,為首的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夫君。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俊美絕倫,深邃的眼眸,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高貴優雅,又霸氣十足,半年無見,代姬竟呆了去。
直到趙雍近在身前,她還一愣愣的,連行禮都忘了,奴僕拉了拉她的衣角,這才忙忙曲膝行禮。
原以來,趙雍會扶起她,然而,等了許久,都無響動,微微抬起頭來,卻瞧著趙雍一行人早己越她遠去。
心里有什麼被打碎一般,四分五裂,他竟未瞧她一眼,他竟未瞧她一眼……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代姬踉蹌一步,險些摔倒,扶在木良上,就這樣愣愣的瞧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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