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喜嫁 第九章

作者 ︰ 素衣渡江

映橋一驚,手中的茶碾碾到手指,疼的倒吸一口了涼氣。四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要再拿她試探他?映橋沒勇氣用問清楚,低聲道︰「是。」

季文燁將面前的書合上,淡淡的看她︰「不提異議,看來你很清楚太太招你進府是為了什麼。」

映橋頭大,低聲回道︰「其實我不是很明白少爺您的話,只是害怕若是自己驚慌失措,慌不擇言會招致您的責罰,才佯裝鎮定。您是主人,您的話,哪怕我不認同,也不敢當面反駁,只能默默記下,事後多琢磨琢磨。」

「你這還不叫當面反駁?」他輕哼。

「……」映橋已將茶餅碾好了,就等著丫鬟拎熱水進來了,但遲遲不見人,屋內只有她和季文燁,映橋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這時季文燁冷聲質問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再出現我面前的嗎?你沒听到?你長耳朵是做什麼用的,不如割了。」

映橋恨不得立即消失。她提心吊膽的道︰「我進侯府為太太調香,賺點在京的伙食錢。從沒想過再出現您面前。今天,我原本不想來的,但是怕太太責怪我,又一想,您肯定已經忘記草民的樣子,就斗膽過來送茶餅了。誰知大人您明察秋毫,過目不忘,還記得草民的模樣……」

「哦,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是草民的錯,不該出現在這里。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草民這一次吧。」她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

季文燁托著腮盯著她看,映橋感到頭頂有兩道視線壓迫,不敢抬頭。

這時有丫鬟在外面輕聲道︰「少爺,熱水來了。」

季文燁對她道︰「算了,把茶沏好,你就可以走了。」

映橋趕緊開門接過水壺,本來沏茶這個步驟還有幾道程序,但她這會只想快點離開,也不管那麼多,直接將熱水沖到茶沫上面,然後小心翼翼的端給他︰「您的茶。」

她正準備趕緊夾著尾巴跑路,就听他又道︰「真不該偶爾發善心,惹出這麼許多麻煩。」

映橋欠了欠身,躬身退了出去,急急慌慌的‘逃’了回去。

听四少爺的意思,太太是打算用她做獻禮的。

難怪二兩銀子招她進來幫佣,原來緣由在這里。至于四少爺吩咐她轉告太太的話,她可不敢說出口,四少爺的話對太太充滿了敵意,她如實轉告的話,她夾在中間難保不被太太遷怒。火藥味這麼濃的話,他還是自己跟太太說吧。

回到上房,蓮心已經回來了,映橋裝作若無其事。

韓氏見映橋回來了,笑道︰「我听蓮心說,你被四少爺留下了。他怎麼評這香茶?」

「四少爺只叫我碾了茶餅,等沏好茶就讓我走了,至于茶……他沒說什麼。」

韓氏不死心︰「沒跟你說別的?」

「沒有,四少爺一直在讀書。」映橋偷偷瞄韓氏,見她目光中略有一絲失望,便什麼都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感慨,難怪四少爺覺得煩,不過是隨便幫助了一人,就被周圍的人揣摩來揣摩去。

揣摩去吧,反正銀子還沒賺夠。

韓氏喜歡弄香,平日里的衣裳要用名貴的香料燻染,映橋是她用二兩銀子聘的,總不能讓她閑著,于是又讓她去配燻衣的香丸。

「映橋啊,薰衣香丸差不多用沒了,你重新做一些吧。」

「是。」

出于對未來的考慮,映橋把在太太身邊學習調香,當做很好的學習機會。她現在已經會做《千金要方》里的‘薰衣香’了。等以後有了本金,開個賣‘燻衣香丸’的鋪子,做尋常百姓的生意,也是不錯的選擇,多門手藝,餓不死。

書上的記載一般很模糊,真正的調配,需要不停的實踐,而侯府多的是香料可以‘糟踐’,映橋鑽研的不亦樂乎。

這期間,太太沒再讓她送東西給四少爺。

映橋隔三差五抽空回家一趟,以免父親被餓死。雲成源有個優點,雖然在生活上又懶又無能,但卻不挑剔,有口吃的就行,映橋不在家,上街買幾個餅,買點小菜隨便吃一口。

雲成源重新買了紙筆、四書五經和前輩寫好的八股程文在家用功,有映橋養活著,一心讀聖賢書。

轉月,映橋拿到了二兩白銀,樂的又買燒雞又買肘子,好好犒勞了肚子一頓。

于是更加堅定在侯府好好做事的決心,爭取太太發現四少爺對她沒興趣後,也不把她趕走。

端午節前,來消息說侯爺要返家,一石激起千層浪。映橋明顯感覺到氣氛凝重起來,韓氏的笑容竟一日比一日少,偶爾還會唉聲嘆氣。

映橋不是貼身丫鬟,侯爺回來不用她伺候,所以縱然好奇,她也沒見侯爺的機會。而且侯爺歸府這日,她被安排休息一天。

等隔天回來,從丫鬟嘴里,她听到許多有趣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侯爺從外地帶回來一個戲班子,幾十號人住進府里,之前府里也有十幾個小戲子,攏共一算,光唱戲的人數就快半百了。侯爺準備叫新的戲班子亮亮相,最近就要唱一幕,叫各院的都來看。

這一日,侯爺在岑祥樓請府里的人听戲。男子們在一樓,女眷們在二樓,戲台子搭在樓對面。映橋提前到二樓點燻香爐,等女主子們到的時候,這里殘留著裊裊余香,沁人心脾。燃完一塊印香後,陸續有女眷登樓。

韓氏與一個四十開外的婦人,一前一後上了樓。這年紀大的婦人,映橋見過一次,是韓氏的大嫂,也就是三少爺的生母李氏。李氏由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攙扶著,從衣飾看,也是位主子。這女子身後畢恭畢敬的跟著芳兒。

映橋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年輕女子便是三少女乃女乃了。

媳婦長的這麼漂亮,三少爺還出來勾勾搭搭,映橋不禁在心里更鄙視他了。

陸陸續續的有年輕媳婦和未出閣的小姐登樓,映橋識得幾個,里面有侯爺的大哥,也就是大老爺的兩個兒媳婦和三個女兒,侯爺的兩個女兒。看得出彼此很生疏,各自坐下後,幾乎不說話。

尤其是韓氏,跟大嫂年紀相差太大,沒什麼話可說,只低頭翻戲折。

「今日唱的是什麼戲啊?《千金記》早就听膩了。」

韓氏頭也不抬的道︰「大嫂可以自己看戲折子,今日唱什麼,全在上面。老三媳婦,你婆婆眼楮不好,你給她念一念。」

三少女乃女乃窘然,她不識字的,哪里能念什麼戲折子。

李氏無奈的瞅了眼兒媳婦,對韓氏笑道︰「你就別欺負她了,她還不如我認的多呢,快說說罷,今日唱什麼?」

韓氏不冷不熱的道︰「《浣紗記》。」

映橋看出來了,韓氏是打從心里瞧不起不識字的其他女人們。她的事情做完了,她又不愛听戲,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她最喜歡府里辦宴席,因為有‘油水撈。先去大廚房轉了一圈,許嬤嬤見她來了,沒空和她聊天,指著灶台邊一個巴掌大的布口袋道︰「里面有點落花生,沒人要,你拿去吧。」說完,朝她擠了擠眼楮。

「謝謝您,我拿走了。」映橋心領神會,拿起布袋出了廚房,走到僻靜無人處,偷偷一看,見里面不是落花生而是兩只鵪鶉。她樂了,暗想這兩只鵪鶉晚上拿回去炖湯喝,肯定鮮美極了。

鵪鶉帶在身上不方便,四下瞅了瞅,拐進花園里,鑽進假山間,貓著腰把鵪鶉往里藏。主人們吃吃喝喝看戲,晚上肯定沒她的事,爭取回趟家,把鵪鶉給炖了,和老爹喝湯。正想從假山中退出來,听到不遠處有人說話,她尋思等人過去了再出來,可等了一會,發現來人們不僅沒走,反而登上了假山上的涼亭。

「爹,我說了,我的傷還沒好,最近不打算去都指揮使司。」

映橋抹了把冷汗,好像是四少爺。

「你是自毀前程,每日窩在家里,對錦衣衛的事不聞不問,我看你的鎮撫做到頭了!我以為你早就回去當值了,沒想到我轉了一圈回來,你還在家休養著!」中年男人粗獷的聲音,充滿憤怒。

「如果此時魯公公免去我的官職,最好不過了。」

「我不是說過嗎,不許再我面前提那閹人!」

「呵,既然您這麼看中南鎮撫司鎮撫,您自己去當吧,反正我干夠了。」

話音剛落,映橋就听吧嗒一聲,一個小牌子從是石縫間噠噠的落下來,正好掉在她腳前。她俯身一看,是個象牙做的腰牌,上面刻著錦衣衛南鎮撫季文燁。

「給我撿回來!」那男人喊道。

映橋緊張,心里祈禱,不要撿,不要撿!

季文燁不說話。

「孽障,你便自生自滅罷!」

很快,映橋從縫隙中見一藍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往園外走了。映橋靠著石壁,呼出一口氣,只要四少爺也走掉,她就得救了。

但這時就听季文燁在亭子里道︰「雲映橋,把我的腰牌撿上來。」

「……」映橋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起來,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里?!

她拾起腰牌,吹淨上面的土,愁眉苦臉的從假山的孔洞里爬出來。提心吊膽的仰頭看,見季文燁扶著欄桿,居高臨下的睥睨她,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朝她勾勾手指︰「拿上來。」

她欲哭無淚,父親的衰運傳染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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