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喜嫁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素衣渡江

季文燁關了門,將戒指塞進腰帶中,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回到養父身邊。

桌上有擺著數個食盒,裝著精致的小心小菜,果盤里放著從南方運來的瓜果。不過魯公公沒心思吃,瞅著桌上的食物,嘆道︰「前幾天吃東西硌掉一顆牙,我這老胳膊老腿不知還能活多少年了,過一天少一天。」

自信自己不會死的人,才總把死掛在嘴邊。季文燁道︰「去年吳道長給您看相,說您是個長壽的面相。他以前還給蘇閣老看過,您蘇閣老七十多了,身體還硬朗著呢。您才五十出頭,我們給您行孝順的日子,還在後面。」

一番話說的魯公公心里舒坦,道︰「你不常說話,但一開口最得我心。」讓了季文燁對面坐,關心的問道︰「你今個來給我暖壽,侯爺知道了,怕是要離間你們父子感情。」

季文燁道︰「干爹放心,我與侯府的關系重修于好了,端午節還一起聚過,雖然不甚親密,但也還過得去。他們攔不住我往這邊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況且他們也有事,想求我幫忙。」

魯公公模了模自己的雙下巴,道︰「到底是你家人,別鬧太僵了,這銀子給誰不是賺,不影響大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況且,我想叫你做一件事,少不得需要侯爺的幫忙。」

「您說。」

魯公公道︰「是這樣,我听小久子說梅尚書家的小姐,又去找你了?梅尚書的這位女婿除了寫的一手好字外,沒別的出息,梅小姐不甘心啊不甘心!她整日瞄著你,怕是這輩子也不會甘心。」

「她不要名聲,丟的是梅尚書的人,我是男人,世人只會說我年少風流。」季文燁就差說,反正他迄今為止也沒什麼好名聲了。

「我是說,你想沒想過毀了他們的婚事,再娶梅小姐過門?!」魯公公此時才低頭,拿了個隻果啃了口,垂首等季文燁的回答。

季文燁冷靜的道︰「干爹需要我再娶她進門嗎?若是有需要……我沒問題。」

魯公公喜道︰「真是我的好兒子,說話就是痛快!還以為梅小姐悔過婚,你恨她,不肯再娶她。」

「我當初確實身受重傷,她怕我落下殘疾,棄我而去,我理解。」季文燁無所謂的道︰「您要我復娶梅安雲,肯定有您的打算,我願意替您將這事辦好。」

「我听小久子說,曲連岷捐了國子監的監生,住在永昌侯府里混日子,梅尚書早對著女婿不滿了。前幾日對家里人念叨,不如當初嫁給你。我盤算著這是個機會,你尋了機會,叫那冤家夫妻散了,你把梅小姐重新娶了做正房,給足梅尚書臉面,以後不管是朝堂做事還是坊間言語,都能消停不少。」魯公公說自己的見解,笑道︰「咱們和文官,誰也掐不死誰,不如結成親家,和和氣氣過日子。」

季文燁對梅安雲沒什麼感覺,只要家世過得去,娶誰不是誰。她爹是當朝名士,光憑這一點就夠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在乎,也不考慮。梅安雲是擺設,他願意取回家里做擺設。

「這個容易,曲連岷仗著家里,在京城乖張,不愁拿不住他的把柄。」

魯公公朝他贊許的點點頭的︰「你娶了你表妹,侯爺那邊也能重新熱絡起來。」

季文燁倒不在乎這個︰「但願如此。」

魯公公似乎想起了什麼,指了指門外,笑道︰「剛才那雲丫頭和你梅表妹關系如何?相處不來,有你的夾板氣受。」

「我再窩囊,也不能叫女人牽制了。尤其是一個愚蠢,一個勢弱。我不管娶誰做正妻,都和雲映橋沒關系,我疼愛哪個女人,梅安雲也管不著。」

「你啊,是沒見到宮里那幫妃子宮女的爭斗,皇上九五之尊,有的時候還左右為難。你現在說的好,真睡到一塊,有些事就擺弄不清楚了。」魯公公一副‘你想的太簡單,實在幼稚’的模樣。語重心長的道。

季文燁漠然。

魯公公豁然笑道︰「好了,你心里有數就行了,我信得過你。時候不早了,你再去看看還有誰來了,順便叫小戲班的進來唱個曲,好好熱鬧熱鬧。」

季文燁便出了門,把魯公公的吩咐跟管家說了,這時魯公公幾個姨娘的親戚們也來了,與季文燁無關,叫人給魯公公領進去。他則尋了一圈沒見雲映橋,心里著急,找個人打听,據說被五姨娘領到廚房吃果子去了。

季文燁心道,她也算能耐了,不管哪到,都能跟廚房的人打成一片。走到廚房旁邊的暖房,里面有人說話,就听魯公公的五姨娘道︰「乖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女兒家,大冷天的在外面一個人站著,快喝點熱湯吃口點心,暖和暖和。」

季文燁沒听到映橋說話,便想這屋里的究竟是不是映橋?這時就听五姨娘又道︰「他這麼賞識你,來這兒都帶著,你肯定不是個啞巴,你就開開口,跟我說個話能怎麼樣?」

在門外的季文燁一愣,拍門道︰「我帶來的小廝,你們誰看見了?」

話音剛落,就見映橋來開門,她身後的女子滿臉堆笑的道︰「是你的人?我見她一個人在穿廊下站著怪冷的,叫她過來暖和暖和。我看她不也不像是個啞巴,怎麼不說話?」

季文燁一邊關門一邊道︰「她確實不是啞巴,只是昨天傷了嗓子,不能說話,您自顧忙,我把人帶走了。」說完,關上門,領著映橋出了院子。

「說你什麼好?給你點干糧就把你領走了,早知道這樣就該把你拴起來。」

「……」映橋仰頭瞅了他一眼,沒說話。

季文燁瞧她有不忿的樣子,冷聲道︰「我知道了,還因為戒指的事恨我呢吧。好奴才,敢恨你主子,偏不留給你。」

她仿佛左耳進右耳出,他說什麼只听著,不答話。季文燁偏惹她︰「看來你是默認了,果然恨我。」

「您誤會了。你我的主僕情誼哪里是一個戒指能衡量,您就是不當場收繳,轉頭那戒指我也是要上交給您的。」她違心的說道,盡量笑眯眯的。

季文燁故意潑她冷水,調笑道︰「誰跟你有情誼?」本是逗她的,結果語氣重了些,變成了譏諷似的反駁。

映橋本就心情不好,被他這麼一說,再笑不出來了,尷尬的道︰「奴婢該死,冒犯您了。」沒心思再說話了,垂首不語。

他亦覺得氣氛不對。

這時有小丫鬟來換他們,說魯公公請大家去前廳。季文燁便領著映橋一並去了。

今日暖壽都是‘自家人’,魯公公身邊的人皆是依靠他發跡的,有幾個讀書人出身的干兒子領了妻小來,干爹長干爹短的喚著,比季文燁和小久子這等從小養大的兒子們還親近。

魯公公斂財也愛散財。酒席從傍晚開始,擺到晚上,戲子歌姬唱了一撥又一撥,眾人行酒令吃酒,飲到夜里,筵席將散的時候,魯公公叫人開箱拿西洋大珠來,說是在場者均有份,小玩意回家把玩。

映橋激動,心道太好了,魯公公真大方,這是要發‘紀念品’。有了白天的經驗,映橋想偷偷離開季文燁身邊,往發放珠子的丫鬟前移,不想他一把拽住她的衣裳,不許她動。等丫鬟到他們跟前,季文燁只拿了一個,就叫丫鬟走了,完全把雲映橋略過去了。

不給她錢就算了,這種白撿的機會也攔著她發財。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不可忍也得忍。

酒席結束,每個人去魯公公前磕頭退席,映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喜氣洋洋的給老人家行了禮。等出了門,笑容就繃不住了,愁眉苦臉的隨著主人去休息。

房內炭火已經生了,被褥也鋪好了,熱水亦有,基本不要映橋再伺候什麼。

季文燁叫她去把他的外袍搭好,她到衣架前,一邊抻衣裳,一邊恨恨的想。

哼哼,季文燁,你攔住我生財嗎?!你哪個箱子放銀子,我全知道,你自己都沒數兒,我偷拿個十個八個的,你都發現不了。你壓箱底的衣裳玉帶頭簪不知有多少,我偷拿出去賣,你這輩子都不知道少過東西。還有,你書房玩意那麼多,筆墨紙硯案頭清供,我隨便順個出去也賣好些錢。嗯哼!

「雲映橋,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季文燁坐在炕上,皺眉看她︰「搭個衣服又不是叫你去做衣裳,也得這麼久。」

唉,想歸想,哪有膽子這麼干。映橋只得重回他面前,等待剝削。環顧四周,見屋內只有一個炕,並無其他睡具,頓時又悲觀的想,倒霉催的,站了一天,晚上還得在椅子上坐著睡。

季文燁則想,累了一天,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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