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防不勝防。
映橋又被季文燁佔了一次便宜,回去憋屈的半宿沒睡著,第二天一早見到季文燁,她時刻提防著他再調戲她,他叫她過去幫他換衣裳,映橋倚著門拿眼楮白他,說什麼也不動彈。
季文燁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看你也沒心思在這里伺候我了,我這就叫賬房給你拿銀子叫你回家。」
「謝謝您……」
「別愣著了。你要離府了,怎麼著也得過來跟我道個別吧。」他朝她招手。
映橋揪住一串珠簾在手,就是不挪步。
季文燁沒辦法,由她在那杵著不動,吩咐黛藍開箱拿銀子給她。不一會,黛藍和一個小丫鬟提著一個蹴鞠大小的包袱走了進來,看樣子提的很是吃力。兩人將包袱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你打開看看。」
映橋便走過去打開包袱瞧了眼,見里面是數錠雪花白銀,她對季文燁道︰「我這就給您寫個字據。」
「不用了,你心里有數就行了。」
映橋搖頭︰「那我回家寫好了,等您回來給您。」
「隨你高興吧。」他問道︰「這些銀子足夠你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了。現在買個使喚丫頭,模樣差點的,也就十兩二十兩的,你回去後托人買個奴婢,端茶倒水,掃屋做飯,你爹也好專心讀書。」
映橋本身還沒贖身,目前沒買丫頭做小姐的打算,于是沉默不吭氣。
他看穿她的想法︰「大丫鬟有小丫鬟伺候很正常,你不買的話,我從家里給你指派兩個。」
「我買,我買!」她回道。
季文燁又叮囑道︰「這筆錢雖然借給了你們,怎麼花是你們的事。但我有一點要說,不許你爹用這錢娶填房,等他有了功名,自然能娶到更好的,沒必要現在著急討。」
她記得昨晚的事,話中有話的反駁道︰「我爹沒那麼饑渴!」
他哼哼笑了兩聲,所以是說他饑渴了?!季文燁瞅了眼那一小堆銀子︰「我派個人幫你把銀子拎回去,你一個人拎不動吧。」
「不用了,我能背回去。」說著映橋系好包袱,拎著包袱兩邊,往肩上一扛,然後腰不禁沒直起來,反而往後彎了,包袱重新墜到桌面上。她便放開包袱,對少爺不好意思的道︰「……麻煩您派人送我回去吧。」
季文燁忍住笑︰「我說什麼了。這樣吧,你坐轎子回去。」
她使勁搖頭︰「不了。」太高調。
他道︰「你過來,我再叮囑你幾句話,你就可以走了。」映橋覺得他不懷好意,每次到他身邊都沒好事,她不會再上當了,便耗著原地不動彈。季文燁便嘆了一聲︰「那好,你不過來,我過去。」于是幾步跨到她身邊,嚇的映橋後退了幾步,又被他扯住胳膊拽回了桌前。
他坐到椅上,板正她的身子,很認真的道︰「我在這段日子,如果你遇到麻煩,就去魯公公那求助,要不然去北鎮撫司找你久哥也行。就是在魯公公那踫到的小久子,他大名叫魯久年,他會幫你。不過,應該不會有人敢去找你麻煩。」
「哦。」
季文燁反過來給映橋整理衣衫,給她立中衣的領子,耐心的叮嚀︰「你不是總是想家麼,這兩個月你們父女就好好生活罷。他用功讀書,至于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吃吃喝喝,別養胖了就行。」
要不然就說主人難對付呢,他關心她的時候,可謂少有的溫柔體貼,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比如現在。映橋默默點頭︰「我都記住了。」
他便又低頭給她抻了抻袖口,忽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抬頭一本正經的道︰「我發現你手上的皮膚也很白,幾乎和臉上沒差多少。好多女人的手都比臉的皮膚黑,你卻是一樣雪白,你平日擦什麼?」
她感到了潛在的危險,怕他來模她的臉,腦袋向後一閃︰「祖傳的。」
「你身上也這麼白嗎?」說著,季文燁手從她腰間伸進去,作勢要掀她的短襖。
映橋趕緊按住他的手,順勢掐了他手背一把,冷靜的道︰「白不白的,又不能當銀子花!」
他便罷了手,皺眉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去吧。」
她便欠身跟少爺道了別,轉身要走。這時季文燁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你先回來,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確認。」
映橋茫然的道︰「您還有什麼事吩咐?」
季文燁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在她胸前模了模,很認真的道︰「我得記得現在有多大,等我回來後好估量一下,這期間你長了多少。」
她咬唇,推了他一把,嚷道︰「我不回來了!」
季文燁微微蹙眉︰「如果一直這麼小,我看你也別回來了。」
映橋氣的直跺腳︰「你別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我不欺負你了,你走吧。」他挑挑眉。
她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屋,氣哼哼的翻出寫好的大綱和抄寫的藥方,將紙張卷成筒,和平日的換洗褻衣們,外加兩雙鞋塞進了包袱里,和黛藍她們告了別,等著出府。過了一會,一個小丫鬟喚她,說少爺叫她過去一趟,送她回家的人來了。
映橋在正屋外的明間見到一個小廝,想是送自己回家的人。這時季文燁從屋里出來,手里拎著那個裝銀子的包袱,扔給小廝︰「送雲姑娘回家,你先去二門處等她。」
那小廝接了包袱,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是銀子,趕緊應道︰「是,爺。」便轉身去了。
季文燁對映橋道︰「你的手帕呢?」
「在身上。」
「給我,我不想自己搜了。」
听他要自己搜,映橋忙取了帕子出來,季文燁便從她手中抽走了帕子,塞進自己袖管里。盯著她看了看,又抬手取下自己的頭上的玉簪放她手里︰「丑話說在前頭,敢賣了換錢的話,有你好看的。」
她賭氣的哼笑道︰「哪敢,一定燒香供起來。」
「那倒不用,貼身放著就行了。」他說罷,眉毛挑了挑。
映橋覺得他又要逗弄她了,趕緊向後退了一步︰「我走了。」欠身施禮︰「您一路順風!」說完,扭身跑了。跑了幾步見季文燁也出了門,在門口看她。見少爺穿的單薄,她朝他擺擺手,道︰「您快回去吧,別凍著。」然後才又走了。
季文燁忽然覺得很溫暖,含著笑轉身進了門。
——
胡說映橋由小廝送了到家門口,出于禮貌叫小廝進屋烤火喝口熱茶,那小廝不敢逗留,辭別要走。畢竟二百兩銀子也不輕快,映橋在袖子里模了模︰「要不然給你點茶錢吧。」瞬間想起來,自己是個窮光蛋,身上一文也沒有,十分尷尬的瞧著小廝。
那小廝奉上笑臉︰「奴才哪敢邀您的銀子,您記得奴才就行了。」說完,幫映橋敲了敲門,直到雲成源來開了門,確定將人送到了,小廝才走了。
雲成源猛見女兒回家,趕緊探頭出來四處看了看︰「就你一個人?」確定季文燁沒來,才放心的把女兒讓進門。父女兩人進了屋後,雲成源拎了拎包袱︰「裝的什麼?這樣沉。」
「您打開看看。」她笑道。
雲成源毫無防備的打開包袱,見一小堆白花花的銀子,驚慌失措的道︰「映橋,這哪來的?」女兒沒賺錢的地方,突然帶回來這麼多銀子,絕對有問題。
「四少爺借給您考試用的。」她便將季文燁打算支持父親參加八月秋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雲成源的臉色一會高興一會低沉,時而糾結時而欣慰,听完女兒的話,他忽然沒了主意,搔了搔額頭︰「這、這、這……這好嗎?」
完了,父親立場不堅定的老毛病又犯了。映橋給他鼓勁︰「錯過今年,又要等三年了。時間不等人,況且如果您真的中了,哪怕只是一個舉人,四百五十兩算什麼?」
「四百五十兩?」
對了,父親不知道醉月閣背債的事,她忙改口︰「跟你一急,我嘴巴都不好使了,是二百五十兩。您真的有了功名,願意借銀子給舉人的商戶也不少,您借錢就能把我贖出來了,更別說萬一走運中進士了,放官吏債的人,在兩京別提多少家了。」
雲成源猶豫不決︰「醉月閣填詞的營生做不得了……最近都沒進項……可是我怕……我怕考不中……沒錢贖出你回來。」
映橋勾唇自信的笑了笑,恨不能拍著父親的肩膀安慰他︰「您別擔心,我有生財之道。我從四少爺那听來不少案子,咱們可以編個話本賣,你先拿這二百兩考著試,我和江叔叔這邊寫著話本賣,等你考完試,我們的錢應該也賺到了。到時候將債一還,您金榜題名,我贖身成功,兩不耽誤。」
雲成源道︰「是你江叔上次跟你說我在寫話本的吧,唉,我本來尋思沒人寫著玩意,反正我也沒什麼可矜持的了,干脆入行算了。可是書商都不看好……你想的容易……」
映橋道︰「您寫的拿給我看看。」
雲成源立即臉色一紅︰「小孩子不許看這種東西!」
不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說麼,至于臉紅嗎?她清了清嗓子︰「要不然你看看我的計劃吧。您得寫獵奇的,每次衙門公審的官司,百姓恨不得把大堂圍得水泄不通。為什麼,好奇唄。罪案最吸引人了,幾乎要啥有啥,好人壞人,官場綠林,對了,最重要的是j□j,自古j□j必有凶案,凶案背後都有見不得光的秘密,扒灰啦,叔嫂啦,大家最好這口了。」
「……」雲成源目不轉楮的看女兒。
映橋道︰「怎麼了?」
雲成源便引袖一抹淚︰「就知道你在四少爺身邊做事不是好去處,好端端的姑娘家都學壞了,听听你方才的話,說的都是什麼,你上次回來還不是這樣的,這段日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遇到了什麼?當然是遇到了負債成翻倍增長的悲劇。映橋安慰父親︰「您別胡思亂想了,四少爺是好人……」說他是好人是為了安撫父親,他是好人嗎?映橋都要陷入沉思了。
雲成源繼續抹淚。
「您安然從衙門大牢里放出來,不就是四少爺幫的忙嗎?否則醉月閣能放過您嗎?」
「追打我的曲連岷,是他表妹夫,這事你知道嗎?曲連岷不知怎地和四少爺結了怨,听說我打著他的名號,便來打我,幸虧我跑得快,躲到了……哼,總之這事我不感激他!」
映橋愣了,季文燁這廝應該明知道曲連岷是奔著他去的,居然還好意思朝自己要錢!
卑鄙,卑鄙!
她咬咬唇,堅定的道︰「正因為不感激,咱們才要賺錢替我贖身!反正您一定要準備考試,我一定要賺到贖身錢!哼!」
「可是……」雲成源仍舊猶豫不決。
「可是什麼?!」映橋瞟她爹。
嚇的雲成源縮了縮腦袋︰「爹跟你說幾句話,你凶什麼凶?」
「季文燁這家伙要出門兩個月,這期間都允許我待在家里,哼哼,等著吧,這段日子,我就是累瞎了,也會把錢賺到。」
話音剛落,听到牆頭有人喊雲相公。映橋出門一瞧,就見江奉桐趴在牆頭往這邊看,見了映橋,笑道︰「原來是佷女回來了,我說你們這邊怎麼有動靜呢。」
「江叔,你過來一趟吧,我爹有話跟你說。」
雲成源瞅了眼女兒,大概知道女兒想做什麼了,便對著江奉桐點點頭︰「我給你開門。」
兩家住隔壁,平日誰家高聲說話,鄰居都听到。映橋才把銀子藏好,江奉桐就進來了,先去火箱前烤火︰「找我有什麼事?」
映橋示意老爹別說話,她道︰「叔叔,我爹要參加八月的秋試,總去你家吃飯不方便,你能不能幫個忙,替我們找個做飯的婆子,年紀,四十歲往上是最好的。」
雲成源道︰「不用,我去你叔叔家吃一口就行了。」
江奉桐也道︰「是啊,咱們兩家不用外道。」
映橋搖頭︰「按我說的辦。」
江奉桐笑道︰「那就听雲姑娘的。還有什麼事托我辦?」
「另外還有一事想找叔叔商量……你認識刻書的商人嗎?我想叫你拿給他們看看,我這文稿寫出來能給多少銀子。」說著取出文稿給江奉桐看。
江奉桐笑看了映橋一眼,便低頭看文稿,越看眼楮越亮︰「之後呢?既然這屋子里外都鎖死了,又不是自殺,犯人是怎麼出去的?」
映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給錢,我再把剩下的寫出來。」
江奉桐瞅著她笑︰「不會連你自己都沒想出答案吧。」
「小瞧人不是?」你當我《少年包青天》三部曲是白看的。
「沒這意思,我幫你去問問,嗯……就說是……」江奉桐道︰「就說是你爹寫的吧,你的身份畢竟不方便。」
雲成源突然道︰「不用這麼麻煩,就說是你寫的,我們信得過你。」
江奉桐猶豫了下︰「好吧,事不宜遲。正好鮑六少爺這會在京城,他家刻書印書一年不計其數,我去問問他。」說完,將書稿卷好,塞進袖中,便告辭出門了。
映橋有幾分猶豫,但終究沒說什麼,將江叔叔送走了,她不滿的對父親道︰「你也太信得過他了,合作是一回事,說是他寫的又是一回事。」
雲成源清了清嗓子,揣著袖子盯著女兒不吭氣。
「怎麼了?」映橋覺得不對勁。
「那個,我被曲連岷派人追打之後,就尋思世道凶險,你爹我又……走背運。萬一哪天有個三長兩短,撇下你沒人照顧……你江叔是個好人,你嫁給他,叫他照顧你是條不錯的出路。」雲成源小聲道︰「我們都商量好了,等你贖身後,就讓你們完婚,所以你盡管相信他。」
映橋一听,差點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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