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上八點半,臨州東郊的五星級酒店臨州大廈中,一場由臨州市政府舉辦的慶祝宴會已經到了最高|潮。******請到看最新章節******
臨州市政府今天與美國伊利諾伊州西部某市簽訂了友好城市協定,雙方市長于下午三時分別在協定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晚上的慶祝酒會,林浩然自然不能缺席,觥籌交錯間,林浩然一口嫻熟的美語,與外賓談笑風生。相形之下,在一群高鼻深目的美國佬中間,其他官員就有些尷尬——雖然現在官場上流行學歷鍍金,大家幾乎人人都有博士文憑,但是誰都知道那文憑的注水量有多大。整個臨州市政府,像林浩然這樣達到可以不需要翻譯而直接與外賓交流程度的官員,還是鳳毛麟角。
曾經出現在林浩然家中的臨州市市長王明對著身旁站著的一位副市長,笑得似乎很開懷︰
「我記得,浩然市長是從伊利諾伊州的什麼香檳分校畢業的?」
那位副市長點頭應和道︰
「沒錯,王市長,是厄巴納香檳分校。說起來,林市長可是正經八百的海歸呢
王明的笑容就好像固化在臉上一樣,幾乎沒有變化︰
「浩然同志不光留過學,還參加過援藏和援疆……履歷很全面,能力也很全面,是臨州市政府的一匹千里馬,我們臨州市的每個官員都要多多向他學習啊!」
另外一位副市長明顯要比方才應和的那位副市長精明,看出了王明笑容背後的內容,討好的話也說得恰到好處︰
「王市長,林市長在這個位置上能夠發光發熱,一日千里,都是您慧眼識英雄吶!」
「哪里,哪里,這都是市委集體決策,領導有方!」
王明的笑容這才自然了些,舉杯笑著迎向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的美方市長。
林浩然本來跟美方市長交談得很熱絡,此刻卻刻意落在美方市長身後。
他這樣拉開一步的距離當然是有意的,畢竟現在他的職務只是臨州市常務副市長。
而更為關鍵的一件事情是,他的手機一直在不停振動著。
林翼然似乎不依不饒要將他的手機打爆一般。
林浩然終于找到一個空當,離開了宴會廳。
林翼然很快接起電話,听起來林翼然此時似乎是在某個娛樂場所,周圍的聲音嘈雜得很。
「什麼事情?」
「浩然哥,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市長大人工作很忙,不過我就想問一句,問一句啊!現在中央提倡廉政,于是你都廉潔到需要你的女人出來打工補貼家用了嗎?」
「你胡說……」林浩然原本聲音微有些不悅,旋即他的眉毛一跳,聲音也高了起來︰「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都廉潔到需要你的女人出來打工補貼家用了嗎?我的一個女同事今天踫到了周小姐,周小姐竟然是來應聘她家保姆的——這事情讓我實在忍不住了,不問清你的經濟狀況,我今晚都要好奇到睡不著……」
「她在哪里?」
如果林翼然夠仔細,一定會听得出林浩然此時的聲音如同被繃緊了一般。
「我是說,周衛衛在哪里,你同事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踫到她的?」
「什麼,你居然不知道!可這事詳情我還真不清楚……等等,我同事還在,我幫你問問。待會打過來
林翼然很不客氣地掛了。
林浩然低頭,撥通了自己秘書小張的電話。
「小張,給我訂一張機票,今晚宴會結束後,我要從臨州回京城
小張是個很稱職的秘書,在電話里提醒道︰
「好的,林市長,那明天陪同外賓參觀取消嗎?」
「取消
「林市長,後天的全市經濟工作會議呢?王市長要去省里開會,原定是您主持的……」
林浩然停了停,果斷道︰
「明晚我趕回臨州
「好的,林市長。我馬上為您訂航班
北京時間,凌晨。
一架從臨州飛往京城的小型波音客機緩緩降落京城機場。
林翼然哈欠連天的站在出口處等待。
「浩然哥,你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跑回北京找人吧?我明天還有會診!——以及,京城里的人除了我,別人就沒有可用來充當你臨時司機的麼?」
林浩然看看倦意十足的林翼然,推開他,自己坐進了林翼然開來的那輛嶄新黃色保時捷的駕駛室中,左右打量下,嘴角勾起︰
「……你那位果真是個土豪
「拜托,京城醫院婦科聖手林翼然主任本身也不窮好不好?」林翼然依舊哈欠連天地抗議道︰
「何況,我這輩子是沒希望換人啦,想要制造新鮮感,就只能換換車了!」
林翼然一邊打著哈欠說著,一邊瞥了林浩然一眼︰
「那位周小姐……你將來打算換人麼?」
林浩然並不回答他的話,微微一笑,很快地發動了車子。
從機場進入市區,凌晨時分的京城,沒有交通擁堵,沒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此時此刻暫時遠離了白日的喧囂與浮躁,這個城市倒是真正顯出了首都的雍容來。
黃色保時捷穿過條條街道,直奔那家家政公司所在地。
不過這個時間家政公司大門緊鎖,里面一個人沒有,整幢商業樓里就只有一樓有兩個跟林翼然一樣哈欠連天的保安,並且因為睡得正香被吵醒了,臉上還掛著一絲不耐煩。
但是保安並不笨,看看兩個將他吵醒的人都穿戴不凡,又瞥見門口放著的那輛黃色保時捷,口氣便和緩了下來,但是其中一個在回答林浩然問話的時候,依舊困倦得忍不住打哈欠︰
「這位先生,我們這幢樓上不止這家家政公司,還有很多公司以及業主,每天進進出出人太多,您要問的人,我們真的是一點也不清楚……您們還是等上午九點,公司上班後再來吧!」
林翼然便扯林浩然︰
「浩然哥,走啦,走啦,先到我家去睡一覺!客房隨你挑!」
林浩然卻根本沒有打算從命的意思,晃晃手里的車鑰匙︰
「我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休息,順便說一句,你這車我以臨州市人民政府的名義先征用了。你可以選擇自己打車回家,或者叫土豪派司機來接你。另外,回到家記得替我向土豪問好——翼然,今晚辛苦你了,再見
林翼然下意識模著耳朵上的耳釘愣了半秒,恨恨地對著林浩然背影嚷嚷︰
「——浩然哥,你這是宰熟,絕對是!」
林浩然已經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按下車窗沖林翼然揮揮手,黃色保時捷很快啟動,消失在夜色之中。
北京時間,上午九點半。
地面溫度逐漸升高,柏油馬路開始變得灼人起來。
這間家政公司十點上班,今天,人事部那位昨天剛剛面試過周衛衛的小年輕來得最早,一邊啃著包在塑料袋里的煎餅果子一邊準備開門,冷不丁看到公司門口站著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頓時有些發愣︰
「請問您是……」
小年輕剛來北京打工不久,哪里可能是林浩然的對手,一開始還聲稱不能隨便透露公司員工的個人信息,到後己便起身去開了文件櫃,從櫃子里拿出檔案盒,抽出周衛衛昨天剛填的資料表格,帶著殷勤的笑容遞到林浩然面前。
周衛衛的個人資料表格填得果然夠簡單,只在聯系方式上,填了一個電話號碼。
而這個號碼,卻一直都無人接听。
北京時間,下午四點。
京城馬路上的車流速度明顯開始變得緩慢起來。
不過陽光依舊灼人,知了也似乎感應著暑熱,在樹上一刻不停歇地嘶聲叫著。
住宅里雖然安了中央空調,但是美琴依舊滿頭大汗。
這家雇主的房間面積有一百六十平米,光是每天掃地拖地都是一件大工程。加上美琴又很認真,因此勞動強度就更大了。
不過做完了這家雇主的家務活兒,這一天美琴的工作就算結束了,可以回到她租來的小屋里好好歇歇,喝一口周衛衛熬好冰鎮好的綠豆湯了。心里面有了這個盼頭,美琴一邊擦著汗,一邊干得更歡了。
美琴拖完地,將圍裙往腰上一系,正準備廚房里剁肉包餃子,雇主家的小女兒搖搖晃晃拖著美琴的手提包走了過來。兩歲不到的小女乃娃口齒不清地說道︰
「尾琴阿姨,嗡嗡嗡,嗡嗡嗡……」
小姑娘對于所有的新鮮事物都很好奇,美琴那只舊舊的手提包也是她的玩具之一,經常把手提包當成是大拖車,在地上拖來拖去。
「嗡嗡嗡?」
美琴一時沒反應過來,卻見小女乃娃肉乎乎的小手指著她的包,繼續重復︰
「嗡嗡嗡,嗡嗡嗡……」
美琴這次听真切了,她的手提包里真的是在嗡嗡作響。美琴一下子反應過來,早上起來得有點晚,急匆匆出門,手機忘記從振動調成正常了!
她趕快打開包拿手機,一看屏幕嚇一跳,竟然有八十多個未接電話!
其中有幾個是公司的號碼打來的,而剩下的未接電話,全部一個陌生號碼。
還有幾條短信,也是這個陌生號碼。
短信內容很簡單。
「周衛衛,你在哪里?」
「周衛衛,別躲了
「周衛衛,我今天一定會找到你
美琴幾乎都覺得自己快心驚膽戰了,想了想,還是先給公司去了個電話。
但是得到的信息反饋更讓她模不著頭腦。
美琴起了疑心,也不敢隨便去接那個陌生號碼的電話,就那麼一直任由手機嗡嗡響著,回到自己租的小屋子里,見了周衛衛第一句話︰
「衛衛,老實告訴我,這究竟系怎麼回事?」
周衛衛一看手機上的內容,臉色頓時就變了︰
「美琴,別讓這個人找到我!」
「你惹上什麼麻煩人物了?」
周衛衛神色復雜的搖頭︰「……不是!」
「感情糾紛?」
「不……沒什麼感情糾紛!」
美琴觀察著周衛衛變得有些不太自然的臉色,于是說︰
「可他老這麼打我手機,也不系回事啊!要不,我接吧,告訴他你已經走了,不在京城了,這麼大的國家,看他到哪里找去!」
這時美琴的電話又嗡嗡地響了起來,周衛衛看著那個不斷閃爍的號碼,嘆口氣︰
「好吧
美琴于是接起電話︰
「喂……我不是周衛衛,我是她的朋友……沒錯,是我推薦她去我們公司工作的,但是今天她已經離開京城了……我騙你干什麼……她真的走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好了……請你以後不要打我的電話……什麼?先生,我沒必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好了,我能告訴您的就這麼多了,再見!」
「你干嘛要跟他講那麼久?」
周衛衛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哎,衛衛,我才不想多跟他說話!系他要拖著我講那麼久的!」
…………
「很好,通話時間一分零五秒,衛星定位成功,位置馬上就出來!」一個穿著警服的人此時轉頭,對站在他身旁的林浩然說道。
「謝了,又麻煩你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以後我去臨州,你好好招待我就有了
「這個自然
林浩然真心誠意地微笑著與穿警服的人握手。
「快去吧,別讓人又跑了
那個穿警服的人重重與他握手,一邊開著玩笑。
「你這麼上心,讓我很好奇啊,哪天帶來,讓我見見?」
林浩然笑笑︰
「算了,我還是好好藏起來吧
…………
北京時間,晚上九點。
美琴在衛生間里洗頭發,周衛衛在床上盤腿做瑜伽。
她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心情,讓自己思緒里沒有雜念地開始了冥想功。
似乎有人在敲門,而其他租房客將門打開了。
周衛衛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一呼一吸里,並沒有在意。
屋子里挺悶熱,有汗珠順著她的臉龐滴下,滴到了她疊在一起的足尖上。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足尖被人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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