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鹽是西海的特產,在中原和江南都是價格昂貴的商品。尤其在江南,因為本地就出產海鹽,自然就沒有人去買價格高昂的青鹽,也就很少有人把青鹽販運過來,就顯得更加稀少。但是,在見過了整箱的昆侖璞玉和七彩珠子以後,看到這包青鹽,眾人免不了有些失望。
謝志武卻不管那麼多,一把拎起那三個布包︰「哥,和我一起送給妹妹去
說完,他便跑得沒影了。而謝志文素來沉穩,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和他同去。
謝沐雨自斷青絲,立志出家。但尼姑庵里不僅生活艱苦,還常有許多毀人清白的不法之事,謝蘊自然不肯讓女兒進去。幸好謝家財大氣粗,索性在後院自建了一處庵堂。從外面請了一個老尼,又將伺候在謝沐雨身邊的四個小丫鬟剃度了,陪伴謝沐雨在庵中修行。謝沐雨給自己起了法名,叫做了緣。
謝志武取了三個包袱,轉過幾處庭院便見一處竹林,翠色中,幾座精舍若隱若現。
還沒等謝志武走到近前,竹林里便鑽出兩個青衣小尼姑,雙手合什道︰「拜見二公子
這兩個小尼姑本是謝沐雨的貼身侍女,都生得十分俊俏。因為她們自幼便在小姐身邊長大,知道小姐太多的秘密,幾乎不可能將她們配另嫁他人,而只能當作嫁妝陪著小姐嫁入夫家的,成為姑父的通房丫頭。因此,小姐的「性」福就代表著她們的「性」福。卻不料謝沐雨自己削了頭發,她們現在也只能跟著出家,心里別提多郁悶了,因此見了謝志武這位謝家公子,臉上也沒有多少笑容。
不過,謝志武向來是灑月兌的性格,在謝翁山、謝蘊等人面前也是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他和謝沐雨關系最好,和這兩個小尼姑也很熟悉,即使她們冷臉冷面,謝志武也不以為意,笑罵道︰「你們兩個不守清規的家伙,見到本公子都不知道叫一聲施主。哼,快帶我去見你們家小姐
兩個小尼姑這才捂嘴笑道︰「不是咱們家小姐了,應該叫師姐了
「去去去,快頭前帶路謝志武擺了擺手,道,「小心惹惱了我,將來不讓你們跟著小姐去姑父家
兩個小尼姑一愣,不知道謝志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尊卑有別,她們還真不敢得罪這位謝家二公子,忙不迭地往竹林中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大喊道︰「小姐,小姐,二公子來了
竹林中一個灰衣女尼信步走了出來,雙手合什,唱聲法號,道︰「了凡、了塵,何事慌張,忘了師父的教誨麼?」
這女尼戴一頂灰色的僧帽,僧衣長及腳踝,卻遮蔽了身段,但一張清麗月兌俗的俏臉卻是人間僅有,不是謝沐雨卻又是誰?謝志武快走幾步,笑道︰「小妹,看哥哥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謝沐雨神色淡然地微一躬身,說道︰「施主,貧尼了緣
謝志武每次過來,謝沐雨都不認他這個哥哥,也早就習慣了,並不和她理論,打開一個黃綢包兒,說道︰「妹妹,你看這里,這可是有人千里迢迢給你帶來的寶貝呢
這個黃綢包里裝的正是七彩寶珠。和其他女孩子一樣,謝沐雨從前同樣喜歡各種珠寶,只是今天她見了這七顆寶珠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雙手合什,又唱了一聲佛號。
謝志武急了,又打開第二個黃綢包兒,取出里面的障刀。這把障刀是特別制作的,形制小巧,刀鞘上瓖嵌了幾顆寶石,是劉子秋送給謝沐雨防身用的,畢竟身處亂世,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謝沐雨看到這柄障刀,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連唱佛號︰「施主,佛門之地,怎可輕示凶器
謝志武頓時哭笑不得,取出第三個包袱,說道︰「妹妹,你再看這個,猜猜是誰送來的?」
看到那包青鹽,謝沐雨愣住了,她依稀記起自己向劉子秋討教茶藝的情景。劉子秋說過飲茶之前最好先漱下口,但當時沒有牙膏,只能用鹽漱口。謝沐雨就提到,用來漱口最好的就是青鹽,可惜在江南買不到。這句話她沒有對謝志武說過,謝志武卻突然拿來一包青鹽。謝沐雨冰雪聰明,立時明白了︰「哥,他回來了?」
「哈哈,你終于肯叫我一聲哥了謝志武開心不已,笑道,「你說的他是誰啊?」
謝沐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嗔道︰「哥,再這樣,你請回吧
謝志武慌忙說道︰「別,小妹。這些東西都是劉子秋讓人帶給你的,不過他人還在西海,暫時恐怕還回不來
謝沐雨神色一呆,忽然搶過那把障刀,說道︰「好好好,我知道知道他送這把刀的意思了。你告訴他,雖然我與他沒有定親,但也絕不會有負于他。即使沒有這把刀,我也會保住這清白之身的!二哥,你走吧!」
說完,謝沐雨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謝志武站在那里陣陣發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大喊道︰「妹妹,你恐怕誤會了,子秋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
只見竹枝搖曳,哪里還有謝沐雨的身影。
……
前院,謝翁山等人也陷入了糾結。他們剛剛斷了與長山村的聯系,如果不是謝翁山仍要觀望一段時間,現在的謝家就已經投靠王世充了。雖然劉子秋遠在千里之外的西海,但從謝老四帶回的信息來看,他的實力已經頗為強大,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那麼一天會殺到中原來。謝家的事情做得有點不仗義,謝翁山難免有些忐忑。
謝蘊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父親,劉子秋放心將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謝老四,應該還不知道長山村的情況,咱們還有補救的機會
謝翁山沉吟片刻,問道︰「謝老四,劉子秋真的這麼放心?」
謝老四拱手道︰「劉大人也派了三十名武士沿途護送
謝蘊連聲問道︰「那些武士何在?」
謝老四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沒有下船,直奔長山村去了
……
此時,長山村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大半年過去了,終于得到了劉子秋的消息,他不僅安然無恙,而且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村民們都為他高興。高秀兒懷抱著兩個多月大的孩兒,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三十名彪悍的武士跪在高秀兒面前,為首的一名武士將一封信雙手呈上,大聲說道︰「主母請看,這是主公讓我們帶回來的!主公說了,請主母放心,最多兩年,他就會殺回江南!」
長山村現在已經成了一個軍事堡壘,長山村的子弟也都是軍中的將士,長期習武,個個身強力壯,但比起這三十名武士,卻總覺得他們身上還缺少一種氣質,一種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凜凜殺氣。
信是劉子秋寫的,很簡單,通篇只有四個字「我想你了」。盡管如此,高秀兒還是激動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擺手讓武士信起身,問道︰「你家主公可還有其他話要說?」
她知道劉子秋水平有限,就是寫下這四個歪歪扭扭的字,恐怕已經十分為難,那些情話又怎麼可能借別人之手。不過,劉子秋派這三十個人前來,不可能只為了送這封四個字的信,肯定還有重要的事情。
那名武士首領大聲說道︰「主公還有一封書信交給魏大人或者李將軍。另外,主公說了,讓我等留下,保護主母!」
高秀兒接過給另一封信,卻厚厚的一疊。不過,看到信上方方正正的小楷,高秀兒就知道這封信不是劉子秋親筆寫的,也就釋然。仔細一看,卻是煉制鋼鐵的方法,還有打造刀具的流程,旁邊還繪有圖樣。高秀兒明白劉子秋的心意,連忙喚過幾名村民,讓他們分別去請魏征和李靖回來。
這時,村口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十多騎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蕭大鵬。蕭大鵬縱身下馬,大大咧咧地走到高秀兒面前,漫不經心地瞥了跪在地上的武士一眼,說道︰「嫂子,听說大哥有消息了?」
高秀兒點了點頭,說道︰「恩,你大哥在西邊過得挺好
蕭大鵬目光閃爍,笑道︰「大哥在哪里逍遙,也不回來看看嫂子
那名武士首領不悅道︰「你是誰,怎敢對我家主公不敬!」
蕭大鵬冷笑道︰「我和嫂子說話,你從哪里冒出來的!」
說完,他拔出佩刀便劈了過去。這段時間執掌長山車馬行,蕭大鵬已經漸漸有些無法無天,性子也越來越冷血。他現在很少回長山村,大多數時間就住在長山集上,即使回來,也總是在高秀兒、侯蘇蘇和陳芳菱這三個美女周圍打轉。這些事情免不了要傳入魏征耳中,他早就想撤換掉蕭大鵬長山車馬行大掌櫃的職位。只是高秀兒顧念二叔公蕭昕當年對自己的恩情,這才勸住了魏征。反正長山車馬行還有十三太保在,栓子他們對劉子秋忠心耿耿,倒也不怕蕭大鵬一手遮天。但誰也沒有想到,蕭大鵬對劉子秋手下的武士一言不合便會拔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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