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射匱忽然發現自己雙腿一軟,似乎使不上勁。而史大奈卻已經撲了過來,只一招便將他按倒在地,像條死狗似的把他拖出了大殿。這一刻,射匱嚇得魂飛魄散,因為自恃勇猛的他居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這種情況實在太反常了,射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因為自己對劉子秋不敬而招致神明的懲罰?
那個年代的人都十分迷信,而在這方面,突厥人尤甚。在許多突厥部落中,祭師的權力甚至會大過首領。射匱可以感覺得出來,這個看上去也有著幾分突厥血統的家伙力量應該跟他在伯仲之間,但他卻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出現這種情況,唯有神明的懲罰才解釋得通。
其實射匱不知道,史大奈也是突厥人,他的真名叫阿史那大奈,史大奈只是他的漢名而已。不過,雖然同為突厥人,但史大奈已經完全融入了漢人的體系當中,對射匱根本沒有絲毫同情。再加上射匱剛才對劉子秋不敬,而正是劉子秋把他從一名普通士兵提拔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任何對劉子秋不敬的人,在史大奈眼中都是他的仇人。原本應該由侍衛執行的刑罰,史大奈決定親自動手。
起初,射匱還咬牙強撐著,三杖過後,才發出一聲悶哼。但史大奈卻不肯手軟,一杖接著一杖砸下去,杖杖見血,而且每一杖都準確地落在原來的傷口上。七八杖下去,射匱終于大聲慘叫起來。這一開腔,射匱便再也忍不住,一聲比一聲叫得淒慘。史大奈卻充耳不聞,只管一杖接一杖地打下去,直至三十杖打完,射匱的聲音已經漸漸衰弱下去,嘴里吐著血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臭小子,別裝死!」史大奈毫不猶豫在踹了他一腳,拖起來便走,沿途地上留下長長的血印。直至大殿,史大奈這才將他往地上一丟,拱手說道,「陛下,這廝不經打,想是昏死過去了!」
劉子秋再次朝著趴在地上的射匱點了點,說道︰「就這點本事,也敢來我大漢撒野!」
射匱突然便醒了過來,上傳來陣陣劇痛。他雖然拼命咬牙忍著,但臉上已經寫滿了懼意。現在,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剛剛失去的力量已經重新回到了身上,只是都被打爛了,如今連跪都跪不成了,還怎麼和別人相抗。最可怕的是,這種對自己的力量無法把握的狀況從來沒有發生過,讓射匱從內心感到一種驚懼。
他卻不知道,所有這一切都源于劉子秋的隔空虛點。劉子秋的力量控制早就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這輕輕一點,不過彈出幾粒水珠而已,正是這幾粒水珠封住了射匱身上的幾處穴道,讓射匱瞬間失去力量。同樣又是幾粒水珠,幫他解開了穴道,讓他的力量又得以恢復。水珠很小,無色無味,尋常人根本無從察覺,射匱自然也不例外,只好把這個無法解釋的現象歸于神明了。
射匱第一次感到面臨著不可抗拒的壓力,只得俯首道︰「外臣知罪,求陛下寬恕!」
劉子秋這才擺了擺手,說道︰「念在你本是使臣的份上,恕你無罪。說吧,這次來洛陽,所為何事?」
射匱這才想起自己所負的使命,慌忙說道︰「回陛下,在下奉突厥處羅可汗之命,帶牛一百頭,羊五百只,獸皮三十張,特來向大漢請求和親!」
一听果然如趙凌所料,達曼賊心不死,重提和親之議,劉子秋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聯早就說過,和親之事休再提起,朕絕不會答應!」
「陛下若是不答應,恐怕後患無窮!」剛才還一臉恐慌的射匱突然便紅光滿面,氣焰重新囂張起來,這倒讓劉子秋非常意外。
其實,這同樣是出于迷信。在達曼召集各部落兵馬以後,按照突厥人的慣例,他又請大祭師敬天問神,得出一個結論︰劉子秋絕對不會答應和親,正可以此為借口開啟戰端,此戰上上大吉。現在,劉子秋真的不肯答應和親,正應了大祭師的話,射匱頓時對于上上大吉的預言也是深信不疑,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
劉子秋卻不是個容易受到恐嚇的人,揮了揮手,道︰「朕不可能答應你的,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了,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史大奈一步跨上前,伸手便要拖射匱出去。看見史大奈,射匱便想到剛才那三十杖的痛苦,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連聲說道︰「陛下且慢!在下也知道陛下沒有適齡的女兒,不過,和親也不一定需要你自己的女兒
劉子秋不悅道︰「就算是一名普通宮女,朕也不會把她嫁到蠻荒之地!」
射匱卻絲毫沒有听出劉子秋的意思,繼續說道︰「我家可汗說了,陛下沒有女兒不要緊,但楊廣有。就算楊廣沒有適齡的女兒,把楊廣那位蕭皇後嫁過來也行。當然,楊廣的其他女人也行,我們可汗不會計較她們的過去。她們不過只是幾個罪人而已,陛下難道為了幾個罪人而甘願冒險與我突厥開啟戰端不成?還望陛下三思,切勿自誤!」
亡國之君很悲哀,但亡國之君的妻女更加淒慘。很多國家滅亡以後,昔日的妃嬪公主都會淪為卑賤的奴隸,有時候還不如普通的奴隸,堪比罪人。當初高秀兒和香草的母親都是南陳的皇妃、王妃,卻被當作禮物一樣賞賜給了臣子。在射匱看來,劉子秋既然代替楊廣坐了天下,楊家的那些女眷們自己也就成了奴隸一樣的身份。達曼身為突厥可汗,討要幾個奴隸一樣的女人,劉子秋應該不會拒絕吧。當然,這本來就是達曼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並非射匱自己的臨時主張。但射匱卻很渴望知道劉子秋的答案,如果劉子秋繼續拒絕,將進一步印證大祭師的話。
果然,劉子秋猛地一拍龍案,怒喝道︰「射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朕的耐心,難道當朕真不會殺你嗎!」
射匱當然不知道,劉子秋並沒有把楊家的女人當成奴隸。如今,蕭皇後、楊廣的那些嬪妃和兩個女兒都好端端地生活在皇宮里,劉子秋對她們都是以禮相待,高秀兒也經常去探望她們,從來都沒有把她們當成罪人。而且,對楊廣的長女南陽公主,劉子秋頗有幾分敬佩。對楊廣的另一個女兒攬月公主,劉子秋則頗為愛憐,怎麼可能把她們嫁到突厥?至于蕭皇後,劉子秋更是不會讓六帝桃花的悲劇重演。當射匱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時,劉子秋已經隱隱動了殺心。
「哈哈,哈哈。堂堂大漢皇帝竟然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都不懂,真是讓人可笑!」在確信大祭師的判斷以後,射匱重新放肆起來。
文昊等人都跳了起來︰「陛下,請讓臣等斬了此僚!」
劉子秋卻搖了搖手,冷冷地說道︰「這廝不知天高地厚,朕就權且寄下這顆頭顱,讓他好好看看,達曼究竟是如何覆滅的!來人!將射匱押入囚車,戴上手銬腳鐐,用鐵鏈穿過琵琶骨,等數日後,讓他到軍前觀戰!」
他確實動了殺心,但不會現在就殺了射匱,對于這種狂妄之徒,他不介意在死前再狠狠地羞辱一番。
「你敢!啊……」射匱剛剛掙起半個身子,一陣劇痛傳來,趕緊又趴了下去。
可憐射匱也是西突厥有名的勇士,只因剛才挨了三十杖,如今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被侍衛輕輕松松地拖了出去,戴上刑具,鎖進囚車。不過,劉子秋並沒有為難跟著射匱同來洛陽的幾個隨從,派了一隊士兵護衛,將他們「禮送」出境。
當射匱被拖出大殿以後,朝堂上眾將都是躍躍欲試,紛紛請命,要給西突厥兵馬以迎頭痛擊。
劉子秋卻笑道︰「達曼荒yin無道,早就惹得眾部落不滿,朕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他,只不過不想令薛延陀部趁機壯大。如今達曼強行征集大軍,不久必將發生內亂,這時候,朕卻不能不動他了。只是此戰過後,倒是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執掌西突厥方好
魏征皺眉說道︰「陛下所言甚是。一旦達曼兵敗被誅,西突厥群龍無首,很多部落都會投靠薛延陀部,薛延部實力將空前壯大,遠超咄宓和穆林所部,成為漠北最強大的一支力量,有違陛下初衷。不過,想要尋找一個人代替達曼重新執掌西突厥倒不容易。這些日子,微臣也收集了不少西突厥的情報,達曼一族大多桀驁不馴,並且行事荒唐,其他部落首領又難以服眾。而東西突厥之間積怨甚深,咄宓、穆林都不能收服他們
劉子秋也有些煩躁起來,沉吟道︰「人選,人選,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一次就不能徹底擊潰達曼,還要幫他維持現狀,避免發生內亂,倒是讓人頭痛啊!」
趙凌忽然笑了起來,拱手說道︰「陛下勿憂,臣倒是有一個極佳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