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空間內,清醒的幾人斂息屏氣的凝視著滕彥,眸中帶著疑惑,帶著好奇,還有一絲淡淡的怒意。
這滕彥素來都是一說到關鍵的事兒,這語速就變得分外的慢,抑或就是說得停停頓頓,吊足人的胃口,這不三雙眼楮都開始染上了慍意,大有他若不開口,他們就扒了他的皮的沖動。
滕彥斜靠在一邊,眼眸中含著一絲倦意,但盡是讓人瞧得一分妖媚,而身上那件鮮艷的紅衣裳,此刻半敞著,欲露未露,若是人肉販子見了,怕是要被勾得恨不得將他丟到那日夜歡騰的地方去。
蘇暮卿甚是心急,不想看著他拖拖拉拉的樣子,立刻道︰「說還是不說?」
滕彥抿了抿唇,雙眸微抬倦意甚濃。
「我在考慮著該怎麼和你們說
話出,車廂內的氣氛當即變得有些不尋常,這很難解釋清楚嗎?
蘇暮卿也不再逼迫他,想來滕彥想好了,自然會說,便又埋首搗騰著手中的紅棗,眼下于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表姐能夠早點醒過來,至于其他的,似乎也沒有那麼多的閑心來顧及。
人啊,果然是不能為所欲為,並非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一條本于她來說非常簡單的道路,便是生出了許許多多的蜿蜒小道,而她終于是與他們一樣的血和肉。
良久,久到蘇暮卿手下的紅棗都成了泥漿般的東西時,滕彥紅唇微啟。
滕彥的語速很慢很慢,慢得讓人以為此刻他已經老態龍鐘。
「暮卿,你對自己有多少了解,對你的爹娘又有多少了解,對這位表姐又了解多少?」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偏偏又是很難找到確切答案的問題。
蘇暮卿眉眼間閃過疑惑。甚是不解︰「滕彥,你究竟是想要說什麼?」
「我現在又在想究竟是我來說好呢,還是由你的姥姥姥爺來說好滕彥答非所問,避過了她的話語,就連林墨檀和沐容塵皆是好奇,他也沒有搭理他們一份。
只最後幽幽的開口道︰「讓我歇息下,好困啊
言畢,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竟是當著他們的面身子一歪,躺倒在安如璃的身邊。
倘若安如璃此刻是醒著。想來以她的性子該是要把滕彥揍一頓了。
蘇暮卿淡淡一笑,但笑容很快如風般消逝,只留得惆悵。她甚是不明白滕彥在顧忌什麼,什麼時候說話那麼直接的一個人,忽然間變得這般吞吞吐吐。
林墨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柔聲道︰「阿暮,這些日子讓你擔驚受怕了
蘇暮卿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都還好,只是很想你
林墨檀眼眸中的寵溺幾乎是能夠將人淹沒,溫柔的聲音從蒼白的唇上溢出︰「我也很想你,每天每時每課,每一次呼吸
蘇暮卿眉眼間閃過感動,女人總是喜歡听甜言蜜語。尤其是在這小別之後,她放下手中的棒杵,轉身擁抱住林墨檀。附在他耳邊低聲淺語︰「墨檀
只低低一聲,便是將所有的柔情都傾訴在其中。
林墨檀緊擁住她,不言不語,無聲的感情在他們的擁抱中告訴了彼此。
蘇暮卿明白其實她並沒有林墨檀愛她那麼深,但她卻清楚的確認這人她可以執手偕老。
只要還活著。她會更加努力的去愛他,就像他愛她那般。
坐在馬車角落中的沐容塵瞧得他們卿卿我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而後閉眸歇息。
累了,他們都累了,只是有時候責任讓他們無法放開一切。
許久,林墨檀松開蘇暮卿,輕聲道︰「你也休息下,我們該啟程回京了
停歇了兩個時辰的隊伍,有一次整齊的向著京城出發,聲勢甚是壯觀。
唯一的一輛馬車里因為蘇暮卿與滕彥的擠入,而顯得有些擁擠,但每每沐容塵與林墨檀提出騎馬的時候,蘇暮卿都制止了他們。
雖然擁擠,卻也比騎馬舒坦,好好歇息才是最重要。
況乎林墨檀還是個傷患,他胸口上的那一箭位置幾乎是與安如璃沒有差異,只是他運氣好,那箭頭上沒有涂藥,要不然這個時候他可能也還暈著。
但蘇暮卿卻知道,他還是昏迷了很久,失血過多總是會引來許許多多的麻煩,包括死亡。
而恰恰是這種恐懼使得她對表姐說了不敬的話語,蘇暮卿垂眸凝視著雙眼緊閉的安如璃,眼眸中頓生歉意。
「表姐,對不起縴細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安如璃的嘴角,將紅棗的殘渣擦去,「你一定要早點醒來,要不然我會恨你不給我道歉的機會
蘇暮卿的自言自語落入一直假寐的沐容塵而已,他陡然睜開眼楮望向低垂著眼簾的蘇暮卿,似乎在他們不在的時候,晉王府出了很多的事兒。
蘇暮卿直起頭望向正看著她的沐容塵︰「容塵,你說表姐什麼時候會醒來,是不是真如滕彥所說,只要喂了我的血,她就能早點醒來?」
沐容塵看著躺在雪白的羊毛毯子下的安如璃,那一臉的蒼白和毯子毫無區別,甚至更甚。
「滕彥的話該是可信
蘇暮卿收回視線,望著自己的手腕,隱隱有些疼,但願真是這樣。
要不然,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滕彥的視線甚是銳利。
若是尋常,滕彥這時候早該驚醒了,但他卻是睡得異常沉穩,若不是他均勻平穩的呼吸,真會讓人以為他也和如璃一樣。
真得是都累了,而這些人都因她而累,如此情意,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就要承受不起。
她側首望著一邊的林墨檀,唇角露出安然的笑容,和他在一起,這心終歸是能夠漸漸的變得特別平靜。
她微微抽了抽鼻子,他身上傳來的藥香飄入到鼻子里,甚是好聞。
靠在牆壁上的腦袋微微耷拉著,眉頭微微蹙著,呼吸有些沉。
蘇暮卿抬手將他的身子微微拉動了下,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這樣他或許會舒服一點。
林墨檀隨意束著的發絲散落開來,遮蓋住他半個面孔,蘇暮卿縴細的手指輕輕挑動著,一縷一縷的將它們撩撥到耳畔後方,只是青絲太滑,又在不經意間話落。
這時,蘇暮卿猛地響起一件事情,她急急的轉頭望向沐容塵,還好,依舊是青絲墨發,並非滿頭銀絲。
是不是如璃的突然到達,使得一切在不經意間改變了?
「阿暮,你弄得我好癢林墨檀發出一道低笑聲,「不過你的肩頭很軟,靠著很舒服
蘇暮卿笑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滿足,仿佛能夠為林墨檀做上一點兒事情,她就會很開心。
「如果舒服,那你就繼續靠著歇息……」
她話才說到一半,閉著眼睡覺的滕彥卻是開了口,幽幽的聲音溢出,帶著些許揶揄︰「想要就找個兩人世界的地方去,你們沒看到我們還有三個單身漢
沐容塵揚起笑容,那一抹淡笑如春日劃過的風,不僅溫和,還讓人難以忘記。
「滕彥,你是在羨慕,還是在嫉妒,抑或是吃醋?」
滕彥冷哼了聲,背過身子不過看他們︰「本來還打算告訴你們,既然你們現在都忙著,那就推遲
三人先是愣了下,一開始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說得是什麼。
直到蘇暮卿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另二人才徹底明白。
當真是安逸能夠讓人的思維漸漸變得麻木。
蘇暮卿望著滕彥的背脊,輕笑著開口︰「滕彥,你當真不說?那我可就讓朱兒一直不理你
滕彥輕哼一聲,身子小動了下,甚是不爽的開口︰「無所謂,反正她現在也是愛理不理,不是整日里往青樓里鑽,就是窩在藥房里邊不出來
此話一出,一直閉著眸子說話的另外二人都在震驚中睜開了雙眸,齊齊的望向蘇暮卿,這朱兒去青樓是怎麼回事?
蘇暮卿淡淡的開口道︰「還不是某人無能,朱兒只好親自上馬,不過具體的事兒還是等回去再說,這馬車里說也不是很合適。滕彥,你把對著我們要到何時?難道你真不怕我表姐忽然醒來,想起你在她身上動手動腳,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對你嗎?」
沐容塵似乎聞到一絲有趣的時候,向著林墨檀看去,同樣,林墨檀也是格外的有興趣,兩人可謂是炯炯有神的盯著蘇暮卿,等待著她繼續往下說。
蘇暮卿察覺到左右兩邊好奇的目光,雲淡風輕的開口︰「滕彥,墨檀和慕容似乎很有興趣听那一段往事,可需要告知?」
滕彥當即翻過身子,險些壓倒還在昏迷中的安如璃,他瞪著蘇暮卿︰「你要是敢說出來,我讓你表姐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你信不信?」
蘇暮卿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信,當然信
然後向著旁邊兩位投去無奈的眼神,似乎在說為了表姐的命著想,她也不多說了。
但是——
「你們可以自己選擇逼問,滕彥如今的弱點是朱兒
滕彥嘴角一抽,低低的咒罵了一句︰「沒良心的家伙,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還害得我嚴重失眠,沒有美容覺的日子,我的日子都是那麼昏暗無關……」
他喋喋不休的話語讓沐容塵與林墨檀齊齊躍下馬車,甘願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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