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過後回到京已經到了十二月初,烏雅氏冊德嬪的聖旨也正式發了下去,由永和宮偏殿搬入了主殿,再之後,宮里陸陸續續地又有不少人傳出喜訊,皇子皇女一個接著一個落地,降為了貴人的郭絡羅氏不出意外生了個病秧子兒子下來,康熙連去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生出來就照著規矩送去了別處養,之後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接連出世,時間已經悄悄滑入了康熙二十六年。♀(八@零%書@屋好看的言情,更新快!)
這幾年烏那希和康熙一直都保持著相敬如賓的和睦狀態,康熙一個月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會來坤寧宮,哪怕大部分的時候烏那希不願意應付他對那碼子事情沒興趣,倆人蓋著棉被純聊天,他倒也從來沒有不滿過,而烏那希,也漸漸已經習慣了,每日晚膳多備著一副筷子,多數時候,康熙都會來的。
從前的小太子胤礽已經長成了十四歲的翩翩少年,雖然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時時刻刻黏著烏那希,卻也一如烏那希所期望的那般,不單是功課騎射樣樣出類拔萃,且大部分的時候俱是能表現得謙遜知禮有擔當,與康熙父子關系也一直都很和睦,每每提到胤礽,康熙眼里流露出的都是止不住的得意和驕傲,也便讓烏那希漸漸徹底放下了心來。
被撤了職的索額圖在去年又重新復起,依舊聖寵不倦,胤礽卻很听話的沒有再跟他們一家子攪一塊去,面上的情分還在,但私下里,該怎樣就是怎樣,索額圖是個聰明人,很快也就從太子的態度和家中女眷接觸主子娘娘的種種里猜到了是烏那希的意思,既然皇後和太子都無意跟他們走得過近了惹人詬病,且經過一次革職又復起,這廝如今倒是當真知道了低調二字是怎麼寫的,也比從前收斂了許多,烏那希听著人說起外頭的事情,知道這樣的轉變,也暗自松了口氣,說到底,她也是不想看到最後赫舍里家因為一個索額圖就這麼倒了的。
胤礽如今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念書就是跟著康熙身邊听政,但每日例行來坤寧宮晨昏定省卻沒有斷過,烏那希這麼多面的諄諄教誨也總算是沒有白費,胤礽不單是和康熙父子感情深厚,和幾個兄弟也都處得不錯,胤禔和他從小一塊玩大,即使這幾年年紀大了沒有小時候那麼親近了倒也沒有生出嫌隙來,胤祉一貫也與他玩得來,然後便是幾個小弟弟,胤祐是烏那希養的,胤俄是他小姨娘的兒子,都是跟在胤礽後面長大的,跟他也黏糊得緊,連帶著後來被榮妃養了與胤俄一般大的胤也跟著胤祉胤俄幾個一塊成了毓慶宮的常客,時不時地黏著太子哥哥討糖吃,在烏那希的鼓動之下,胤礽時常會以各種名義在毓慶宮里辦宴席,叫眾哥哥弟弟一起都來,一眾弟弟大多都很信服他,當然這也便是烏那希最樂見的事情。
坤寧宮。
四月的天氣,春天過去,日復一日的熱了起來,康熙對面坐著的烏那希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薄汗,捏著帕子就伸手過去幫她擦了,原本正執著棋子考慮著下一步要怎麼走的烏那希詫異地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康熙︰「怎麼了?」
「你出汗了。」康熙笑著道︰「很熱?」
烏那希微撇了撇嘴,比起熱她現在更覺得困,是康熙突然來了興致說要下棋,自己才在這里一陪他幾個時辰,要不一早就躺床上去了,這幾日也不知道是怎麼的,許是因為天氣悶熱,她一直都沒什麼胃口,倒是嗜睡得很。
康熙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耐,把棋子往棋盒里一扔,道︰「不下了,朕也累了,先歇歇,一會兒朕還要回乾清宮去處理政事。」
烏那希很干脆地叫人把棋盤收了,上冰湯來,自己卻沒有喝,康熙疑惑問她︰「朕看你這兩日胃口似乎不怎麼好,要不要傳個太醫來看看?」
「太熱了,」烏那希道︰「別小題大做了沒事。」
其實她是有些意外,自己胃口不好康熙竟然也看出來了。
倆人正說著話,有太監來報喜,說是永和宮的德主子有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烏那希听得楞了一下,隨即向康熙道喜︰「恭喜皇上又要做阿瑪了。」
「……」康熙一時倒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便就干脆先吩咐了人去下賞賜,說是一會兒晚點自己再去永和宮探望。
從前烏雅氏是被佟氏折騰得身子不好,這幾年成了一宮主位,又頗為得寵,身子慢慢調理著,能再次懷上也不稀奇,主要還是因為她有這個再次懷孕的強烈意願,倒不似烏那希,是覺得有胤礽一個就夠了,對再生不出來也不怎麼放在心上,而烏雅氏則是各種有利懷孕的藥都吃過,就是奔著再生個孩子出來去的,所以如今,她反倒是有了。♀
烏那希笑著道︰「皇上,反正現下還有時間,您便這會兒去永和宮看得嬪吧,也省得她惦記您,我也累了,是真想歇下了。」
才一發現有了身孕,當下就來了坤寧宮報喜,顯然也是知道康熙在這里,烏那希也樂得成人之美,很干脆地拱手就要將康熙給攆出去。
康熙對她這麼趕自己走的態度有些不樂意,不過這會兒也說不得什麼,只能是接受了他的提議,又叮囑了幾句她好生歇著,便也就離開去了永和宮。
出門的時候與來請安的胤礽撞個正著,胤礽也已經听說了自己又要添弟妹的消息,干笑著和康熙道了喜,心里卻只想著額涅就該干脆切了汗阿瑪的那一處,也免的他不停地生,額涅就要不停地擔憂自己跟那些小家伙處不好以後他們會給自己找麻煩。
雖然,其實,如今十幾歲大了的胤礽自己根本就對再多蹦幾個弟弟出來添麻煩都一早無所謂了,他唯一不想的,就只是額涅心里不舒服。
烏那希這會兒頭暈得難受,就想去睡一覺,又听說了胤礽來請安,便也還是讓之進了來。
胤礽看她臉色不好,面有病容,擔憂問道︰「額涅,您身體不舒服嗎?怎麼不傳太醫呢?」
「就是又熱又困而已,」烏那希道︰「應該不是什麼大毛病。」
「額涅又不是太醫,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病了,不能這麼諱疾忌醫的。」胤礽說著就已經自作主張叫了自己的太監去傳太醫來,烏那希拿他沒法子只能是由著他了。
拇指倆說了幾句話,胤礽見她睡眼迷蒙的,便道︰「額涅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再坐一會兒就走。」
于是烏那希也不堅持,點了點頭就站起了身,然後下一刻,卻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感襲來,眼前一黑,就這麼身子像著一旁歪倒栽了下去。
胤礽驚得一聲大喊「額涅」,一步沖上去接住了她,焦急地催促那些嚇壞了的宮女嬤嬤︰「快去傳太醫!讓太醫趕緊來!」
然後又喊住王安,吩咐他︰「你去永和宮那邊,去把汗阿瑪給我叫回來!」
王安哪敢不從,領命就退了下去,匆匆忙忙去了永和宮。
康熙一只腳才踏進永和宮的大門,听到追上來的王安稟報皇後昏倒了,當下幾乎沒有猶豫,轉頭就跑著去了坤寧宮。
烏那希昏過去沒多久就醒了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康熙大步跨進門來的身影,滿臉焦急之色的康熙撲到床邊,見她醒了,擔憂問道︰「你還好吧?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昏倒了?」
烏那希輕搖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一旁的胤礽也著急地問那還在給烏那希診脈的太醫︰「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皇後額涅會突然就昏倒了?」
老太醫听了半日脈,臉上原本嚴峻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帶上了笑意,對康熙和胤礽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子爺,主子娘娘這是有喜了!」
康熙和胤礽同時愣住,烏那希自己也驚了一大跳,有喜了?
從驚訝中回過神,康熙嘴角的笑意已經咧到了耳根處,用力握緊了烏那希的手,興奮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烏那希一時語塞,手撫到自己的小月復處,倒是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了。
胤礽則擔憂問起那太醫︰「那怎麼會突然就這麼昏過去?皇後額涅她年歲大了,之前又說不能生,這麼突然懷上對身子會不會有影響?」
康熙聞言目光也再次移到了他那太醫身上,等著他說,太醫斟酌片刻,道︰「因為天氣突然轉熱了,皇後娘娘又剛懷上不到兩個月,身子一時不適應才會這般,皇後娘娘這是第三胎,只要小心一些,應當是不會有大礙的,一會兒老臣再給開幾副安胎藥,多多調理著,這兩個月盡量不要下床,等胎穩了,就好了。」
一番話已經讓康熙從方才的欣喜若狂中清醒過來,嚴肅問起那太醫︰「你確定不會有問題?她從前那回就是生產的時候難產,如今隔了十幾年,會不會這一次又那樣?」
「皇上放心,皇後娘娘身子養得不錯,只要按著老臣的法子調理,這幾個月多注意一些,沒問題的。」
有太醫這麼再三保證,康熙和胤礽兩個都放下了心來,康熙高興得眼楮都紅了,烏那希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無奈道︰「皇上,您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要讓保成看笑話了。」
胤礽嘻嘻哈哈地說著︰「汗阿瑪是太高興了,額涅,我也很高興呢。」
烏那希抬起了手敲他的腦袋︰「你以後得更懂事才行,要拿出好哥哥的樣子來,做好表率。」
「額涅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額涅和額涅肚子里的小女圭女圭的。」
胤礽笑眯眯地保證,康熙卻攆起了他︰「行了你,你額涅和弟弟妹妹有朕照顧著,要你湊什麼熱鬧,你顧好你自己就夠了,回毓慶宮去念書去。」
胤礽不樂意,卻也知道他汗阿瑪顯然是有話要單獨跟額涅說才趕自己走,只能算了,跟烏那希說著傍晚再來看她,就一步三回頭地退了下去。
胤礽離開之後,康熙才再次握住了烏那希的手,看著她一時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烏那希又笑了起來,調侃他︰「皇上,從前懷保成的時候,您也沒有這般高興……」
康熙卻突然俯下了身,用力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
康熙說不出口,以前他總以為沒了承祜他和烏那希還能再有很多個其他的孩子,但在烏那希因為生胤礽難產,之後這十幾年都再懷不上,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心里卻不是不遺憾的,如今突然又有了,怎能不叫他高興到甚至失態。
永和宮。
听著人稟報皇上已經一只腳踏進了院門在听說皇後昏倒之後又轉身回了坤寧宮去,原本躺床上一副病弱之態的烏雅氏坐起了身,用力揪住了手下的床褥,眼里閃過一抹恨意,從來她就知道她比不上皇後,卻沒想到會天差地別到這樣的地步,所謂的寵妃,在康熙眼里的分量,怕是連皇後的十之一都不及。
她出身不好,原本能得到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也該知足偷笑,若是沒有烏那希,康熙對這宮里每個女人都差不多,她也就這麼認了,偏偏就是因為烏那希的存在,讓烏雅氏深刻認識到,康熙從來就沒有真正把她放進心里過,從來她只能在康熙和烏那希鬧矛盾的時候撿便宜,甚至做烏那希的替身。
她不甘心,即使最開始,勾引皇帝是為了飛上枝頭變鳳凰,但烏雅氏可以拍胸口保證,她對康熙的情意比這宮里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深,她是真正孺慕他心屬他,除了出身,她自認哪方面都不比皇後差,偏偏康熙眼里看到的人,永遠就只有烏那希一個,甚至他堂堂天子,被一個女人甩了臉色,卻也只能借酒消愁還舍不得說她分毫。她求都求不到的東西,有人卻嗤之以鼻不屑一顧,這才是讓烏雅氏最不能釋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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