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了顧幸,夏喬開始考慮自己的事情。她察覺到,休思並不開心,至少不像她表面上展示給她看的那樣開心,她好像多了什麼心事,一重又一重的纏繞在她的心底,而且看得出來,休思並不準備告訴她。
夏喬不否認每個人都是需要**的空間的,即使再親密的兩個人之間也會有不能告訴對方的秘密,她不介意休思隱瞞她什麼,但若是那些事情成為休思的心事困擾她,讓她郁悶,讓她傷神,夏喬就不能淡定了。
夏喬開始用她強悍的大腦開始分析有可能讓休思心事重重的事。
到底是什麼呢?
究竟是什麼呢?
休思這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當她不在的時候,休思見過什麼人又或者經歷了什麼事呢?
夏喬一邊回憶思考一邊翻著幾份合作公司的材料,沒過一會兒,她的新助理就敲門進來了。
「夏小姐。」新助理是個畢業不久的小女孩,叫eden膽子比較小,說起話來也是怯生生的。夏喬對直系下屬的要求不高,能做事就行了,至于其他方面的優點或缺點,她都可以當做看不到,包括她那神奇的英文名。
eden見boss抬頭看她,忙清晰流利的說︰「嚴總發出通知要召開一場臨時會議,就在十五分鐘後。」就這一句話,eden在外面練習了三遍才進來的。
夏喬回答︰「知道了。」
eden說完了事就出去了。
顧幸的目的是架空嚴一馳的權力,她自己來替上,當初,她會選擇和嚴一馳合作原因有兩個,第一,她自己資金不夠,第二,有個人作為明面上的主事人,至少可以減少一點顧老爺子的反對。
但是,夏喬並不贊同她,她認為,干脆就抽干嚴一馳手里的股份,留這麼一個人在身邊遲早要惹出是非來,臥榻近旁,豈容他人鼾睡;至于顧老爺子那邊,有一個顧伯伯在前面開天闢地,再多一個顧幸有什麼關系。
不過,顧幸還有猶豫,認為這樣是不是太過狠心了。既然如此,就隨她去,夏喬只提意見,是不是要實施,顧幸自己決定。
夏喬拿好筆和記事本往會議室走去。
嚴一馳這個嘮叨鬼,說了一大摞廢話。夏喬驅車回家,路過一家店面很小,但生意興隆的糕點店,她听eden說過這家店的芝士蛋糕超級好吃,去他們家的人都排到馬路邊上了。夏喬隔著車窗看著那長長的隊伍,覺得eden的話很可信,于是找了個地方停好車,排到了隊伍的最後。
城市里是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夕陽的,夏天的夜晚來的很慢很緩,夏喬拎著新做好的蛋糕,興沖沖的打開門。
休思不在客廳里。她把蛋糕盒子放好,走到臥室,依然沒有休思。牆壁上掛著的那幅向日葵,金燦燦的色調,永遠不會凋零的樣子,讓人一看就是暖融融的。夏喬從臥室出來,再走到廚房,還是沒有休思。
休思不在家。
這個時間她會去哪呢?夏喬拿出手機,沒響幾聲就接通了。
休思在墓園。
墓碑上的女子笑容明艷,雙眸似水般溫柔沉靜。休思蹲,把一束白菊花放到墓碑前,久久的凝視照片上的女子。
「媽媽,對不起。」休思輕輕的說。
尚寧仍然在微笑,眼神柔和得像小時候每一次哄她睡覺時輕聲的呢喃,一聲一聲,充滿了她的整個童年。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叫夏喬,是沈阿姨的女兒。」休思靜靜的述說,「你會支持我的是麼?」
尚寧的微笑那麼和煦,就像是無聲的鼓勵。休思心里的沉重卻沒有因此而減少。
三天前,夏承雄找到她。
夏家富麗堂皇的客廳里居然有一個壁爐,天鵝絨的地毯軟軟的,茶幾上已經泡好了茉莉花茶,她到的時候正好不燙嘴。
夏老爺子從樓上走下來,他拄著一根黑色的手杖,他腳步不快,卻格外的沉穩雄健。休思忙站起來,她心里很明白,夏老爺子這次找她來的目的。
「尚小姐。」老爺子走到休思對面,把手杖給了身後的蔣副官,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坐。」
休思依言坐下︰「夏爺爺叫我休思就好了。」
夏承雄笑了一下,沉穩的聲音听不出半點老態︰「我不想為難一個小輩,但事情關系到我的孫女,就不得不‘仗勢欺人’了,尚小姐,夏喬年少無知,但你應該明白你們這樣的關系是不正確的。」
開門見山是夏家人的風格,夏老爺子不打太極也不遮掩的把話說出來,休思反而松了一口氣,她恭敬的說︰「沒有正不正確,只有值不值得,我和夏喬都認為‘這樣的關系’值得我們用一生去維護支持,至于夏喬是不是年少無知,夏爺爺您最清楚。」
「哦,」夏老爺子垂了下眼,頗為好笑的轉頭對蔣副官說︰「無知無畏,也是很讓人羨慕的。」蔣副官贊同的笑了兩聲,瞥了休思一眼。休思頓覺渾身都不自在,她低頭飲茶,極力的想要鎮定下來,她不能示弱更不能放棄夏喬。
「到底是年輕人,」夏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嘆息著搖了搖頭,「我听清藝說過,你的母親生前和她是好友,據我所知,你們母女兩在b市受她照顧不少,就連你母親的後事,我的兒子兒媳都是幫了很大的忙的,我說的是不是?」
休思抿了抿唇,點頭︰「是,您一家對我和媽媽很照顧。」
「我還听說尚寧是個寧折不彎的女人,寧可一個人含辛茹苦的養大你也不接受鄭士杰一分一厘。清藝相信你拜托你照顧夏喬,而你卻跟她發展起這樣的關系,不知你母親泉下有知,會不會高興,會不會安心?」夏老爺子不緊不慢的說。
休思的心倏然揪緊,不安的感覺驟然升起,她望向對面那個勝券在握的人,老爺子含笑回視她。
「媽媽,會理解的,她從來只要我幸福安樂。」休思平靜下來,低聲說。
「都說子女是沒良心的,只顧自己不顧父母,果真是這樣。」老爺子冷笑說,「你不顧你的母親,那夏喬呢?一旦這件事被人發現,你知道對她的名譽有多少傷害?她還沒成年,她的一生才剛開始,她有多少事情想做,她是不是甘于平庸?一旦這件事情被發現了,她肯不肯為了你站在風尖浪口,她又願不願意真的像你所說的用一生去維護支持你們所謂的愛情,尚小姐,你想過麼?」
休思張口欲言卻被老爺子打斷︰「縱然她願意,那麼你又舍得看她擁有的東西毀于一旦麼?哦,還有,你肯定想不到,你們的事情,是鄭持胤來告訴我的。」夏老爺子對蔣副官一個示意,蔣副官立刻從身後的櫃子里拿出一個信封,里面是十幾張照片。
場景是機場,她和夏喬帶著一樣的棒球帽,牽著手,神情親密,夏喬看向她的眼楮里滿是暖暖的情意。
居然是他,鄭持胤。
休思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不是背叛,不是心寒,而是一種更深刻的感覺。
「你和鄭家的糾葛,我也知道一點,鄭持胤說,他還沒告訴他爺爺,他答應了不會告訴他爺爺——老鄭那個人最是唯利是圖,他要是知道了你和夏喬的關系,恐怕會借此做點文章。」老爺子就像一個跟小輩說道理的和藹長輩,沒有一句疾聲厲色,多得是耐心,慢慢的瓦解休思的防守,「再退一萬步,這一切我這個做爺爺都替夏喬擋下來了,我保護她,讓她能安安心心的做她想做的事,不用被流言陰謀傷害,可是你就能保證她對你一直都喜歡麼?你今年是二十五歲,她十八,你們都是年輕的,面容姣好,青春活力,可是七年後,她二十五,你就是三十二了,到那時候,還會一樣麼?尚小姐,你是聰明人,為你好也為我們夏家好,請你盡早結束這段根本不值得的關系。」
越是往後,休思越找不到話去反駁,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會的,夏喬會喜歡她,多久都不會改變。
但這些話卻是那麼無力,好像,夏喬能不能真的一直不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們也許根本就沒有機會等到那個時候,去印證時光流逝,她們是否還能一如最初。
休思走到山腳,夏喬站在車邊等她︰「怎麼這麼晚來墓園?」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休思坐進去。
「有沒有餓?我買了蛋糕,你試試?」
「不用了。」休思對她笑了一下。夏喬見她臉色不是很好,就專心開車,沒再說話。
一路都沒有人出聲,夏喬不時的轉頭看看休思,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強烈。
送休思到家,夏喬本來也想下車,但是休思說︰「你回自己家吧,多陪陪你家人。」夏喬不解看著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休思握著門把手,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
「好,那我明天再來找你。」夏喬說。休思松了口氣,下車走了,她腳步很急的走進樓道里,沒有回頭。
家里只有蔣嫂一個人,夏喬走進門,想了一下,問︰「爺爺呢?」
「老爺子晚飯後就和顧老爺子下棋去了,團團,你吃晚飯了麼?」蔣嫂走過來,夏喬說︰「沒有。」
「那蔣嫂給你煮碗面,你小時候最喜歡蔣嫂煮的面了。」她忙走到廚房去,夏喬跟在她身後,隨口問︰「那天,尚小姐來,你泡的什麼茶,她說很好喝。」
「是麼?」有人贊成她的手藝,蔣嫂很高興,「就是家里的茉莉花茶,老爺子吩咐泡的。」
夏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