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周靜沒有說,休思絕對想不到江柏安會對她抱有想法。她回想大學四年,竟然發現了那似有似無的曖昧,一點點,淡淡的,籠罩她青蔥單純的四年。但,也僅次少少的一點,更深的關聯是沒有的。不管是真是假,或者江柏安對她是否依然喜歡,休思覺得,和他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每次周靜約她,江柏安都會恰好在場,他倒是沒有刻意的和休思說話,完全是朋友聚餐的樣子,有時埃爾會來先接走周靜,江柏安送休思回去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說過任何能引人遐想的事。
日子過得很平靜,沒有半點風波,她以為她已經把過去藏得很好,她能夠淡然的面對生活,可是,在平安夜的晚上,走過某家畫廊,看到牆上的一幅向日葵,她的心,頓時像被撕開了一般,鮮血淋灕。那被分離強扯開的傷口捂著潰爛,平時不敢踫,等到再也抵擋不住才不得不承認她一直都在痛。
夏喬,這個她刻意不想記起的名字,像被刻在她的心口,她已經失去了忘記的能力。
夏喬,夏喬。
那樣深情的夏喬,在發現她的不告而別後的日子,是怎麼熬過去的。
幾多夢回的午夜,休思在床上整夜整夜的翻轉難眠,她想哭,眼淚卻只能堵在眼楮里,雙眼又脹又疼。
夏喬十九歲了。休思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在做什麼,是不是依然很任性的睡很晚,是不是仍舊仗著年輕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還好麼?
轉眼就是2010年。
顧幸整理好東西下班,走到寫字樓前的廣場,一輛紅色的跑車毫無預兆的開出來停在了她面前。顧幸退開一步,車窗緩緩的滑了下來。
「小幸。」米揚叫她,探過身,打開了車門,「可以一起吃晚餐麼?」
顧幸抬起右手看了看時間,彎身坐了進去。
米揚開心的重新啟動汽車,她不時的轉頭看看顧幸,見她不想說話,想起她剛剛的動作就主動開口問︰「你過會兒有事麼?」
「嗯,我晚上要飛hk。」
「去找夏喬?」米揚剛問完,顧幸就扭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忙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事。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車子里頓時就靜了下來,米揚不禁怪自己多嘴問什麼,顧幸不喜歡她問她的事,她甚至不希望自己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正想著要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僵硬的氣氛,就听顧幸淡淡的說︰「她生病了,也不肯見家里人,她家人拜托我去照顧她。」
米揚一下子就歡欣起來,心口就像炸開了無數的煙花,顧幸總是這樣面冷心軟,她其實還是很舍不得她的。米揚忍住開心,很鎮定的說︰「哦。她好像和家里的關系很僵。」
顧幸眼神淡淡的看著窗外,路邊的花壇里,紫荊花盛開了。
就在米揚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顧幸忽然輕輕的說︰「原來不是這樣的,都怪一個不辭而別的狠心女人。」她說完就為自己的失言後悔了,驀地提高聲音,奇怪的問︰「你不是去北歐了麼?」
「是啊,又回來了。」米揚輕松的回答,然後又覺得不對,很驚訝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去北歐呢?我沒有告訴過你啊。」顧幸一下子就不自然起來,僵硬的別過臉。
米揚小小的歡樂,小小的得意著,她覺得還是不要說了,小幸臉皮薄,再說下去該炸毛了,可是她又真的好想說出來,只有親眼親耳的見證過,她才能真的告訴自己,小幸對她也是很在意的。
米揚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她飛揚著心情,問︰「所以,小幸,你是一直有關注我的新聞麼?」
「無意中看到的。」
「哦……無意中還讓你看到了,好厲害~」
「喂!」顧幸扭頭瞪她。
米揚立刻單手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頗為低眉順眼的說︰「我不說了。」一副犯了錯,知錯就改請求原諒的乖順。
顧幸回過頭撐住額頭,很無力的說︰「好好開車。」
米揚就听話的聚精會神的看著路況。
顧幸看著她的側臉,她真的沒想到米揚可以堅持這麼久。都一年半了,她還是一有空就往這里跑,多難听的話,她都說過,可是米揚還是堅持的留在她的生活中。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我已經說了我不喜歡你,也沒可能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纏著我,你放過我好麼?就算我求你了!」彼時,顧幸剛把夏喬送去醫院,又累又煩,一看到米揚就暴跳如雷的對著她一頓發火,米揚那一瞬間的受傷神情深深的印在了顧幸的腦海里,就連做夢,都是她垂下頭,眼含淚水努力的不讓它流下來的模樣。顧幸後悔,她不該說出那樣冷血的讓她傷心,她應該慢慢的跟她交流,循序漸進,怎麼樣也不應該說那些像刀子一像尖刻的話。
可是,說出去的話是收不回的,她以為在這樣以後米揚就不會來找她了,她也不舍,也心疼,原以為拜托了米揚的輕松少到幾乎沒有。
可是一個星期後,米揚又出現了在她面前。
「小幸,我的新戲殺青了,你會去看麼?上次我是想讓你陪我參加殺青宴的,不過你那麼不喜歡我就自己去了,你別生氣了。」她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卻避重就輕的裝傻。
米揚被她傷過後沒有怪她,也沒有放棄,她自己一個人自己給自己打氣加油,做好心理準備,重新把自己變得很頑強以後又出現在了她面前。顧幸第一次覺得,她是拿米揚沒辦法的。這個女人,她注定要在顧幸的生命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不管到最後結局是什麼樣的,顧幸覺得,她已經做不到對米揚熟視無睹了。
米揚把車拐進一個小巷子里,再往里開了一點,就停了下來。
「就是這,上次我們劇組到這邊來過,這里的東西超級好吃。」米揚拍拍手,很迫不及待的樣子。
吃貨!顧幸在心里暗罵一句,先下了車,小心仔細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才快步轉到米揚那邊︰「下來吧。」
米揚照例拿了副大墨鏡戴。
這家店的味道真的很不錯。一桌麻辣的四川菜,兩個人吃的滿頭大汗,很帶勁。
接下去,兩個人一起去機場,米揚的助理已經在那里等她了,她要到法國趕一個時裝展。
三天後,顧幸回來,秘書給了她一本時尚雜志︰「顧總,里面有米揚的專訪。」
顧幸接了過來︰「好的,謝謝你。」她有吩咐過,如果看到和米揚有關報道的雜志報紙都買回來。
翻開雜志,是一張炫目照片,北歐的極光,很美,顧幸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讀著。里面有一段話是這樣的。
「我很喜歡北極光,因為它需要你等待。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見,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看見,就只能等待。」米揚回憶起幾天之前在北歐旅行時看到極光的經歷,「就在我以為這次真的看不到了時,在最後那一刻,它出現了。」
「如果最後一天它還是不出現,你還會繼續等嗎?」
「不會,因為我只有那些時間,也因為有些東西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咯,一切隨緣。」
顧幸放下雜志,一下子就慌了,她感覺到極強烈的不適感,腦子中滿滿的都是米揚說的這句話「不會,因為我只有那些時間,也因為有些東西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咯,一切隨緣。」
她真的有她說的那麼灑月兌麼?
一切隨緣。
要是緣分不夠呢?米揚,你給我的時間有多少?等時間到了,你是不是就會相信緣分不夠,然後從我的世界里消失?
顧幸想起她曾問過自己,若是走出那一步,得到的是不是能夠抵抗將要承受的後果。她這樣明確的計較得失。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沒有米揚,沒有那些得到,她的人生會永遠都不完整。
她想到夏喬在迷糊中低聲呢喃的那句是不是愛情就是用來毀滅和懷念,如果她不去做,那麼今後,她連懷念的權力都沒有。
一種豁然開朗的清明讓顧幸笑了起來,她拿出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馬上就告訴她,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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