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淒厲的慘叫之聲在小巷子中響起,四把飛刀,沒入李勝的四肢,就像四根強力的釘子,將他活活的釘在了地上。如果再加上一個十字架,那他的形象和耶穌有的一拼了。
這種透到骨子里的痛楚,直接讓李勝疼暈了過去,潺潺鮮血從傷口中流淌出來,很快就一大塊地面給染紅了。
看見鮮血,銀灰色在女孩的雙眼之中一閃即逝,同樣一閃即逝的,還有她小嘴里的兩顆潔白小獠牙。女孩轉過身,目光在其余男生身上一一掃過,被掃到者無一不嚇得大小便失禁,面色鐵青,全身忍不住發抖。
「哼」
女孩冷哼一聲,再度轉身,朝著巷外邁起輕盈的步伐走去。臉上的表情無半點變化,就好像剛才的所作所為,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 …… …… 」
伴隨著越行越遠的腳步聲,女孩修長的身影慢慢的隱入黑暗之中,靜靜的來,靜靜的走,仿佛她根本就沒有在這里出現過一般。
等到女孩消失在視線里半分鐘後,七八個男生才醒轉過來,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色之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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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電桿,柳子炎最終從地上站了起來。用袖子,擦拭掉欲蓋住自己視線的鮮血。
他的身上,僅披著一件薄薄的黑色皮衣,而這皮衣,是他省吃緊用兩年前買的。腿上穿著的,是一件灰色的秋褲,已經有好幾個補丁了。這樣的著裝,出現在冬季的海風市,無疑是一朵奇葩。
也許,他已經熟悉了這種環境,盡管身上的皮膚被凍的發紫,但他卻毫無發覺,連顫抖都不會了。腳上,僅有的一雙鞋也不知所蹤,他就赤著腳丫子,站在這冰冷的地面上。
柳子炎環顧了一下四周,想要將自己的鞋子找出,最後才發現,那兩只鞋,此時已經靜靜的躺在臭水譚里,和周圍的垃圾融合的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他眼力好,或者沒有這盞老路燈的光芒,想要發現它們,簡直是不可能的。
「呵……呵呵呵……」
突然,柳子炎顛笑了起來,這種笑,飽含著對人生的絕望以及無奈。
抬起頭,望著如瞌睡人的眼一般的老路燈,柳子炎再次的笑了起來。他全身都籠罩在淡淡的黃色光芒之下,就好像聖潔的天使沐浴在陽光底下,仿佛間,他看到了一個沒有寒冷的世界正向自己招手。
許久,柳子炎攙扶著牆壁,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遠方走去。
……
海風市郊外的一片山巒之中,連綿不斷的山脈,犬牙交錯的延伸到遠方,一眼看不到其盡頭,仿佛它們,是跟天連在了一起。
皓月當空,繁星競相眨著眼楮,猶如百家爭鳴,也只有在這郊外,才能欣賞到這麼一片美麗的夜空景色。
在一個不知有多深的懸崖邊上,一條人影迎著寒風而立,目光平視,遙遙望著大約一里外的海風市,雙眸之中毫無半點生氣,他,赫赫然就是柳子炎。
要從海風市來到這一里外的山巒,而且還是傷痕累累的身子,該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柳子炎閉上眼楮,一股復雜的情緒流露出來。
他是孤兒,自有意識以來,他就在海風市的一家孤兒院。這家孤兒院還算負責,供他讀完了初中。離開孤兒院後,柳子炎自力更生,一邊上學一邊打工賺錢,日子艱苦,但他卻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的付出會得到回報。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考入了海風大學。但大學生活,沒有他想象中的美好,反而讓他非常的痛苦。省吃緊用的他,穿著樸素,舊衣舊鞋,和其他人相比,無疑他就像個乞丐。
班上的人,沒一個對他正眼相看,見著了,都遠遠的躲開,好像生怕和他攀上半點關系似的。對于周圍人的眼光,柳子炎一笑而過,用他從小說里看到的一句話來說就是‘世間冷眼,與我何干,我自淡然一笑,灑月兌于自然’。
但每個人都有春天,柳子炎的春天就在他的大二下學期。和一位女孩的邂逅,讓他情竇初開,一下子單方面的墜入了愛河。
她叫詩菁菁,是藝設專業的一個女生。柳子炎,心底掙扎了許久,終于在昨日鼓足了勇氣向她表白。然而,他不但遭到了拒絕,還被詩菁菁羞辱了一番。
「柳子炎,你算什麼東西。也不看看你自己,簡直就是個乞丐,哪個女生會看上你啊,快拿走你惡心的玫瑰。」詩菁菁皺著眉,將柳子炎手中的火紅玫瑰拍打在地上,然後憤然的離去。
看著手掌上僅殘留的一片火紅玫瑰,柳子炎的心碎了,碎的非常徹底。
除了受到初戀的羞辱外,柳子炎還不知道,他向詩菁菁表白的行為,惹了一直追求詩菁菁的社體專業學生李勝的惦記,這才有了今晚的遭遇。
柳子炎非常的低調,沒有人知道,他從小學開始,各科成績都是年級第一名,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以江浙省理科狀元的成績考入海風大學的,更沒有人知道,自高中開始,他的一切花費,都是由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
驀然間,站在懸崖邊上的柳子炎睜開了雙眼,絕望之色濃濃的籠罩其中。
「骯髒的世界,在華麗的燈光下苟延殘喘,就像一頭打不死的怪物,流著哈喇,根深蒂固于每個人的心底。」
「我,柳子炎,今天就要拋棄世界,讓世界,從此在我眼前消失吧,哈哈哈哈……」
發自內心的吶喊聲,在山巒之中徘徊,遇到阻礙,反彈回來,最後就仿佛整片山巒都籠罩在了柳子炎的聲音之下。
對人生的絕望,讓柳子炎萌生了求死的心。來到這片山巒,他就是要遠離塵世,將整個世界拋棄。就像徐志摩,悄悄的來,悄悄的走。
望著黝黑的崖底,柳子炎緊了緊拳頭,然後縱身一躍,就像張開翅膀飛翔的鳥兒,閉上眼楮,朝著崖底摔去。這一刻,他的腦海非常的平靜,就如一口古井,泛不起半點波浪。
……
當豎日的朝暉穿透厚厚的臭氧射來,大地就好像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銀紗,緩緩的,恢復著少許溫暖。
「呀……呀」
一陣烏鴉的叫聲,打破崖底的寧靜。
柳子炎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足有三四米高裹著一層厚厚枯葉的地面,而自己,被一根分叉的樹枝掛著。
「呵……呵呵呵……」
自嘲的笑了笑,幾片凝固的血液,從他臉頰上月兌落,朝著地面飄去,「賊老天,從這麼高的懸崖上跳下來你竟然還讓我活著,**的這是在耍我嗎?」
沒有人回答他,整片樹林,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久久回蕩。
許久,柳子炎又說道︰「賊老天,你不讓我死,難道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我去留戀?」
「呀……呀」
正說著,又是一陣烏鴉的叫聲在耳際炸響。柳子炎轉過頭,發現一只尖嘴烏鴉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枝頭上不懷好意的望著自己。
「啪啪啪」
突然,這只烏鴉拍打著翅膀,從所站立的枝頭一下子飛到了柳子炎的背上,張嘴就去啄他後背的傷口。
「嘶」
被這麼一啄,疼的柳子炎倒吸了一口涼氣。
「連一只臭鳥也敢來欺負老子,給我滾開。」
本來就十分憋屈氣惱的柳子炎徹底憤怒了,破口大罵,用手奮力的反拍了過去。
「呀呀」伴隨著一聲驚慌急促的叫聲,烏鴉慌亂的飛離,消失在林間。
然而,柳子炎忘記了,此時的他,正掛在三四米高的樹枝上呢,這麼一拍,雖然把鳥趕走了,但也讓他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平衡,這不,一下子就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 」
一聲悶響,柳子炎的身軀,將底下足有十厘米厚的枯葉震了來開,而同時,跟隨著他一起下來的,還有剛才那根樹枝上被他踫落的無數片樹葉。
「嘶……真疼啊!」
全身的骨頭都好像松動了一下,柳子炎緊緊地閉上眼楮,忍受著身體上的劇痛。等疼痛的感覺逐漸逝去,柳子炎才睜開雙眼,試圖著站起來。
「啊」
一股鑽心的痛楚從右腳上傳來,柳子炎才發現,自己的右腳已經骨折了。
心底苦笑一番,索性就將身子翻轉過來,用最放松的「大」字型狀態平躺著,大口大口的呼吸,幽靜的樹林把他的呼吸聲放大了好幾倍,「呼……呼……呼」。
零距離接觸過死亡,現在的他,就如一位月兌離塵俗的禪者,有種大徹大悟了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