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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還是小看了人民群眾的輿論效應,哪怕花玉樓在邸報上炮制了幾篇熱情洋溢、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文章,上了幾本折子轉移注意,還是會有死心眼的讓皇帝下罪己詔!
慈聖太後也想讓他下詔書,朱翊鈞能寫嗎?這玩意要是寫了,不就承認自己治世有問題,是無道昏君麼?
慈聖太後鬧得歡,馮保在一旁煽風點火,張居正自有思量沒搭理他們,聯合馬力實在不大,朱翊鈞也就不放在心上。
日全食的第二天張居正就找來了。
張居正是個很有想法,很有心計的人。他認為這是個機會,就要看怎麼利用了,他當然不會作死的讓皇帝下罪已詔。他來找朱翊鈞商議,就是認為當當裁撤一批臣子,覺得不大夠,最好要再找個大家伙,來招禍水東引。
緬甸。
大明和緬甸和平相處了幾年,沒想到莽應龍會再次結兵侵略,還被佔了孟養司,這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不去搶回城池,雲南巡撫還異想天開的想招撫緬甸,可把張居正氣的不行。
這是要開戰的前奏啊!
當然,朝臣中主戰派很多,但求和平解決的人也不少,戰爭到底是個燒錢的玩意,平時防守就算了,打緬甸?那些老儒生可有思量。
果然,孔孟學派自詡正統思想反應最為強烈,一大堆儒家的大臣堅持王道教化,不該妄動刀兵,堅持聖人之言,「域雖大,好戰必亡!」。
縱橫家听了就膩歪了,策士主戰,爭霸天下。兵家武將也反應極大,全心扯皮,各學派的代表都意見不一。
明朱,是中國歷史上思想最開放,最有眼界的朝代。思想的高度活躍,這或許歸源于明朝開國之初所制訂的政策,大明的朝堂上匯聚諸子百家,個性鮮明,高度活躍,士大夫暢所欲言。
張居正敢關閉天下書院,並不是不怕面對天下莘莘學子的口誅筆伐,而是書院中大多是孔孟大儒塾師授業,比起儒學獨領風騷,張居正更很看好百家爭鳴,朱翊鈞對百花齊放也是樂在其中,聯手在背後不加以阻止反而多多推動,讓這個時代廣大知識分子的活躍度空前高漲。
暮色蒼茫,月色朦朧,大地已被籠罩在黑暗中,唯有巍峨壯麗的紫禁城,散著昏暗深蘊的光神秘而安靜。
乾清宮
一盞盞琉璃燈,將這宮殿照得明亮如白晝。香爐中龍涎香靜靜地燃燒著,甘美的氣息環繞著大殿。殿內人並不多,唯兩人爾。
那人一襲明*常服,兩肩繡著金絲盤龍,端坐在御案後的椅子上,手拿一本藍封奏章,認真閱覽著,在暈黃的光線里面容精致到魅惑的地步,漆黑的眉毛睫毛似是丹青聖手精心繪就一般,眼若桃花,眼尾上翹,天生大氣的尊貴,似醉非醉的朦朧。
藍封奏章,是關于地方上疏。
朱翊鈞翻開第一張折子,便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南京巡撫的上疏。
「這個海瑞啊,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能折騰,說朕治平教化不嚴,刑法太輕了。」
朱翊鈞自從萬歷初年知道這個歷史大名人,便力排眾議起復海瑞。從偏遠的山西走到繁華的南京,所到之處力行清丈,頒行一條鞭法。從右侍郎到一方巡撫,哪怕張居正再不喜海瑞,也不得不對海瑞的清廉正直,剛正不阿而佩服。
一旁眉清目秀的內侍,恭敬的立在案邊,看了朱翊鈞一眼,開口贊道,「皇上,海大人剛正清廉,忠心耿耿,他若不直言敢諫,老百姓怎會稱他是咱們大明朝的包青天呢。」
梁永如今是司禮監少監,常呆在皇帝身邊,政治覺悟是必不可少的。他知道皇上對海瑞很是器重,哪怕那折子是把他罵了一頓,建議朱翊鈞推舉太祖皇帝剝人皮的刑法。
朱翊鈞放下手中的奏章,嘆息道,「海青天,老了。」
海瑞也六十六了,放如今都是退休的年齡了。
眼楮瞥到一本綠皮的折子,那是關于彈劾的。
「俞將軍,也老了。」
倚劍東溟勢獨雄,扶桑今在指揮中。
島頭雲霧須臾淨,天外旌旗上下沖。
隊火光搖河漢影,歌聲氣壓虯龍宮。
夕陽影里歸蓬近。背水陣奇戰士功!
朱翊鈞想到那個老將軍,真是由衷的敬佩,七十歲了還去打倭寇,何其英勇。也可見朝堂到底是缺人到了何種地步。朱翊鈞是不敢讓這位快八十的老將軍帶兵打仗去,若是因戰而亡,可就不得了,現在依俞大猷的經驗幫著練練水軍,便就是極好的,他的海軍精銳啊,朱翊鈞期盼已久的。
梁永聞言一愣,瞥了眼那一本本綠封,便自覺的研磨去了。
這個老將軍可得罪了不少人,皇帝的心思向來琢磨不透,他便是本分的從不亂自揣度。
*
夜空中,暗色的雲彩緩緩的遮住散發著柔光的月亮,一剎那沒了月光,夜色愈暗,紫禁城燈火輝煌。
篤篤篤……
這時,侍衛們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寧靜,似遠逐近,繞了幾圈,又匆匆走開,步履匆亂,不見以往的有條不紊。
朱翊鈞皺著眉,看了看窗外,「梁永,出去看看。」
梁永得了令就出殿問話,他也想知道這幫侍衛大晚上的,搞什麼鬼。
片刻,他便回來了,神色焦慮不似先前的淡然。
「皇上,有刺客。」
朱翊鈞聞言一怔,眉峰微聚,又有刺客?皇宮的守衛是不想當了嗎?如今他確是很忌諱‘刺客’二字。
「怎麼回事?」
梁永道,「大內侍衛巡邏御酒房時發現刺客蹤跡,如今恐是潛到了乾清宮附近。」
御酒房?什麼刺客往御酒房鑽。
朱翊鈞挑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的琉璃燈,冷笑道,「刺客?只怕是哪來的小賊。膽子倒是不小嘛,偷東西都偷到皇宮里來了。」
梁永隨即應和,但皇帝不再說話,不見怒色像是忘了般,繼續閱覽奏章,有些模不著頭腦退在一旁,皇上什麼時候變好脾氣了?
不稍片刻侍衛便消停了,想來是沒抓到所謂的刺客,各就各位了。
一個時辰後,
朱翊鈞終于看完了,準備上床安寢,若眼尖便會看見朱翊鈞前方那盞琉璃燈,燈光閃爍,可惜梁永沒那份眼力。
所以,朱翊鈞把他遣了出去,梁永心有疑惑還是行禮退了。
皇上今晚是不要奴婢伺候了嗎?
空蕩蕩的大殿上,只有朱翊鈞一人。
半晌,「出來。」
他聲音不大,像是刻意壓低。但很好听,低沉猶如古老的秦箏。
朱翊鈞在原地稍站片刻,見無人反應,轉身便從里間寢殿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等等,等等,別走,我出來了。」
這聲音听著有些無奈,殿內不知何時出現了第二個人,他動作很快,快到朱翊鈞不知道他是從哪出來的。他動作很輕,輕到朱翊鈞听不到他的腳步聲。
入眼的是一個身材瘦小,年歲不大,樣貌一般,但眼楮靈動又明亮的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
此時,他手上還抱著兩壇子的酒。
宮中極品,太禧白。
朱翊鈞瞥了眼,眼神冷峻,面無表情,有著說不盡的冷意,淡淡道,「你倒是舍得出來了。」
那人偷偷看了眼皇帝,迎見銳利的目光,頓時表情訕訕,額頭直冒冷汗,暗道不妙,心里正在問候某人十八代祖宗。
陸小雞害死爺爺我了!
來人不是小賊,是大偷,他有個好朋友,叫陸小鳳。
司空摘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偷術,就好比陸小鳳的兩個指頭。
近些年偷術大成,只要是他想偷的東西便沒有偷不著的。
那天,陸小雞來找他喝酒,陸小雞沒事的時候會找他喝酒玩耍,但那天他總感覺陸小雞有什麼陰謀,就是說不清的怪。
果然,酒過三旬,陸小雞就開始感嘆,回味著,他曾經喝過天下最美味的酒。
他接著說,猴精你的偷術雖然厲害,但有樣東西你就是偷不著了。
司空摘星不信,因為陸小鳳說的是偷不到,而不是不能偷。
天下最美味的酒。
司空摘星喜歡同陸小鳳打賭,雖然互有輸贏,這次也不例外,偷酒。
他也喜歡喝酒。
當他知道陸小鳳曾經在朱停那里喝了兩壇美酒時,就知道該去哪里偷了。
皇宮大內。
司空摘星偷過不少權貴的府邸,皇宮倒是頭一次。雖然心里有些踹踹,但他還是去了。
因為他知道,陸小雞是個大混蛋,但還不至于讓他去送死。
果然,陸小雞塞給了他一封信,給的很隨意,說了句讓他氣急敗壞的話。
好小子你要是失手被發現了,就往燈光最亮的屋子跑,里面的人我有點交情,到時候你把這信給他,說不定會放了你。
他收了信,就來了。
紫禁城里的西北角,有個奇怪的地方,他就從那進去的。
現在,司空摘星很懊惱居然中了陸小雞的激將法,也真是佩服自己的好膽。一個小偷,竟然來了這都是大官的地方,而且這的侍衛大老爺各個都是高手。
他很隱蔽的潛了進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司空摘星看著緊追在後的大內侍衛,前面不遠也有侍衛逼近,像眉頭蒼蠅般到處亂竄。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被抓著了。
一咬牙,決定信陸小雞一會,抬腳便往燈火明亮的地方飛奔而去。
司空摘星見殿門緊閉,便從半開的窗戶鑽了進去,躲在房檐上。
屋子里很靜,燈火輝煌,頭上的琉璃燈散發著炙熱的光,司空摘星一眼便看到了御案後的人,先是一愣的驚艷,但在發現其服飾臉上便現出一絲愕然和震驚。
陸小雞這烏龜王八蛋果然不是個東西!
司空摘星雖震攝于皇帝的身份,卻也沒自亂陣腳,長長的吐了口氣,眼楮就開始轉起來了,模樣很是機靈,他疑惑的開口,「奇怪,我躲得很隱蔽,連那小太監都沒發覺,皇上是怎麼發現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那小太監的功夫雖然不如他,但梁永的功夫卻朱翊鈞強上半點。
朱翊鈞神色不變,有些不爽被抓住痛腳,便不想理會這里邊的深意,冷哼了聲說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司空摘星道,「皇帝睡覺的地方。」
朱翊鈞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你既然知道是皇帝睡覺的地方,那就該知道,守著皇帝的就不該僅僅是門外的侍衛。」
司空摘星聞言一驚,瞪圓了眼,身子轉了一圈,將空蕩蕩的宮殿看了個邊,確定沒人後不覺放松,反而背脊一冷,看不見的才是最致命的,失聲道,「不可能,要是還有別人,我也不可能進的來還在房梁上蹲一個時辰。」
朱翊鈞突然臉色放松,瞟了司空摘星一眼,又將眼光移開,他的眼楮細長,眼尾稍向上翹,瞟人的時候有種不自知的勾魂韻味。但眼神就極是高傲,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耐心的解釋道,「這屋子便守著四個暗衛,若沒朕的允許,你又怎會進的來。」
朱翊鈞的眼楮極是好看,司空摘星被他看了眼,神情一蕩,小腿一酥,頭皮發麻。
這皇帝的眼楮可真邪門。
司空摘星被瞟了暈乎,本想問皇帝為什麼沒抓他,他可是來皇宮偷東西的。
當然他更想知道的是,陸小雞什麼時候和皇帝有交情了。
「因為你是來給朕送東西的,不然你會死。」
司空摘星怔住了,真的怔住了。
皇帝說的很輕巧,但其中的殺意,卻是志在必得。天子無戲言,仿佛普天之下,絕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民。天子說出來的一句話,簡直就像是神話中的魔杖一樣,可以點鐵成金,化卑賤為富貴,化腐朽為神奇。
天威難測,不知過了多久,司空摘星又長長吐出口氣,他今晚都不知道吐了幾口氣了。
「我確實是有件東西要給這個屋子的主人。」
朱翊鈞聞言挑眉,也不忌諱的接過他遞給的信。
看來這個偷王之王還是被人給匡來送信的。
司空摘星抬頭拿眼看了朱翊鈞一眼,見他面色難看,眼中寒光振振,有些急了。
這該死的陸小雞,爺爺今天還要靠你渡過難關。壞小子,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可別害死爺爺我啊,到時候爺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他在這里惴惴不安,朱翊鈞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他曾讓宮九去查南直隸的事。宮九去了,但他發現有個不要命的家伙也摻和進去了,陸小鳳不愧是陸小鳳,只要有麻煩事恐怕都有他的份,宮九認為陸小鳳在就沒他什麼事了,這不是對陸小鳳麻木的信任,而是對手的肯定。
若連這點小事都擺平不了,怎麼來當我宮九的對手。然後他就不負責任的抽身走了,至于陸小鳳的死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而他也就這麼如實和朱翊鈞說了。
朱翊鈞白玉般修長的手,把信紙抓的有些皺,眉間的陰郁每多看一行就加深一點,可見內容究竟有多糟糕。
這是一份鳳陽府尹寄出的信件,據陸小鳳說是從一個蒙古人身上收來的,而最近一些常年遠在關外的武林人也慢慢回到中原。信里內容含糊不清,怕也是落入別人之手,沒署名但可以看出,對方是個大人物,而這是歸附的訊息。
若說這是給蒙古人的,打死朱翊鈞也不信。
小小的府尹,朱翊鈞還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到底有多少官員寫了這樣的信。
朱翊鈞心情糟糕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對官員待遇不錯,又是漲工資又是加福利的,地方官更算是一方的土皇帝,這樣都要反他,真是一群白眼狼。
他完全忘了,自己壞心眼的把海瑞放到南直隸的事,而百官也被張居正的考成法折騰怕了,更何況地方官員。
朱翊鈞心中百般回轉,把信疊好放在案上,面上卻不動聲色,神態悠然不似方才的陰郁,輕聲笑道,「你要是早拿出這封信,別說是兩壇子酒,十壇朕也是送得的。」
司空摘星見皇帝終于說話了,臉色變得還不是一般的快,心算是放下了,可也沒放松警惕。都說伴君如伴虎,一句話說錯了,一件事做錯了,腦袋就很可能要搬家。
送?司空摘星听了有些不平衡了,這簡直是對他偷術的侮辱。嘴里忿然的說道,「沒想到我司空摘星也有沾他陸小雞光的一天,該死的陸三蛋肯定算計好了。」
朱翊鈞沒有接話,對于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的相處方式和他們之間的友誼,讓人回味。他曾經……
司空摘星不是個耐得住的人,他有好奇的事,便就越想越好奇,他實在不敢相信陸小雞會認識皇帝,連爺爺我都是第一次見。
所以,他開口問了,「皇上認識陸小雞,還和陸小雞是朋友?」
陸小鳳從沒說他和皇帝交朋友,雖然司空摘星很不想承認,但陸小鳳確實有種魅力,讓人想同他交朋友。
他便很自然的以為陸小鳳和皇帝是朋友。
朱翊鈞听了一愣,臉色有些奇怪,可見心里在想些奇怪的事,他沒答應也沒否認。只是微微一笑,他是個很有顏色的人,在燈火的照映下,更顯得光華璨美。
司空摘星也被晃的閃了下神,不過他不是陸小鳳,不是見了美色就會移不開眼,因為他更在意,皇帝到底回答的是什麼意思。
這算是笑給瞎子看了,他目瞪口呆,大喊說道,「皇上你也是陸小雞的朋友?那只小雞只會找麻煩,還懶的要死,是個大混蛋,皇上你會後悔的。」
朱翊鈞眯著眼,看來心情很不錯,他很久沒和人這麼聊過天了。
「陸小鳳是大混蛋。你是陸小鳳的朋友?」
司空摘星听到皇帝前面的話還很滿意舒心,但後一句就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雖然滿臉不情願,卻還是勉強的點頭。
朱翊鈞見未來偷王之王孩子氣的表現,揶揄的說道,「你是司空摘星吧,既然是陸小鳳的好朋友,那朕就不計較你闖皇宮了,你出宮吧,現在便沒有人會攔你了。」
司空摘星很不忿竟然要陸小雞的面子,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皇帝居然會知道他的名字,他驟然瞪大了眼楮,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朱翊鈞,受寵若驚的說道,「皇上還知道我的名字,我司空摘星的名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還是陸小雞和你說的,這壞小子也沒那麼混蛋嘛,真是夠朋友。」
司空摘星有些激動,連想著陸小鳳都順心多了,手上抱著的兩壇子酒都感覺意義非凡。等他平復了心情,天色已晚,紫禁城再輝煌壯麗也不是他這江湖人能夠多待的地方。
有些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皇帝的面,如今他司空摘星也算是很有見識的人,沒想到還能被皇帝記住。
正當他準備飛躍出去時,便听見皇帝輕聲縹緲的話,「如今陸小鳳是兩條眉毛還是四條眉毛。」
司空摘星听了有些疑惑,但還是老實的回答了。
「陸小雞雖然長得怪模怪樣,不堪入目,但人都是長著兩條眉毛,陸小雞自然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這章超標好多啊!∼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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