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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馬匹縱聲長嘶,兩路人馬,策馬奔馳。《》領頭的是位魁梧大將,帶著久經沙場的肅殺,面貌堅硬如鋼。他御下的坐騎,通體烏黑,長鬃飛揚,矯捷如飛,如同一朵黑雲掠過。這是戚繼光正準備獻給皇帝的駿馬,烏雪雅。
天邊的朝霞,瓖著紫紅色的金邊,待得傍晚時分,朱翊鈞一行人快馬加鞭,策馬狂奔,身後的馬蹄,卷起滾滾的煙塵,路過附近城鎮也是匆匆歇息,再行趕路。
近些年張居正的身體每況愈下,哪怕細心調養也不見好轉。御醫的話,底子沒了,除非有靈丹妙藥,不然神仙也救不回來。
沒想到,沒想到。
雖然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可乍聞噩耗,朱翊鈞還是沉痛不堪,心頭郁結難耐。
老師,老師……
朱翊鈞在陰影里藏住悲痛,抿著嘴,握著韁繩的手,此刻忍不住微微發抖,極力克制住心底的情緒。
他沒見過前來送信的錦衣衛,如此重大的消息,對他的身份疑惑不已。
心念一轉,張口問道︰「你是哪個地方的錦衣衛。」
那人答道︰「屬下是河南開封府錦衣千戶,石宏。」
「河南麼」朱翊鈞輕聲說道。「那你是胡言的手下。」
胡言是河南都指揮使,家族世襲。時常進京朱翊鈞對他的印象極深,胡言手下兵多有散漫,無人約束,為人懶散*享受,每回辦事都需朱希孝推一推才走一走。
石宏點頭,道︰「是。」
朱翊鈞又問道︰「這份加急文件是誰給你的?」
石宏正色︰「是花玉樓,花大人。事出緊急花大人讓屬下先行趕到,等到了開封府便能踫上花大人了。」
朱翊鈞聞言心中一動,眼楮一亮,「花玉樓在河南!」
石宏點頭,道︰「正是。」
「不對。」
朱翊鈞抬眼看著石宏,想到什麼,略皺眉說道︰「朱希孝怎會讓你來送密折,鄧新何在!」
這個鄧新,是朱希孝的親信,平日百里加急傳遞的消息都是出自他手。
石宏揚鞭的手一頓,片刻才恭敬答道︰「西北屢生兵患,不日前指揮使大人已派鄧千戶前往西北,去給李將軍匯報軍情。」
朱翊鈞忍俊不禁,眼中閃過一抹情緒,笑著點了點頭。
這日,一路人在陳留縣停下了腳步,顯然是想留宿一晚。
河南境內整日見不到太陽,天黑得也早。此刻陰沉沉一片,不過街道上的行人倒是不少,茶樓酒肆也分外熱鬧,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寬闊開敞。
到了陳留距離開封府就不遠了,似乎已經可以看到開封城外,一望無際的,全是平原。
听見馬蹄聲,小二連忙迎了出來,他很熟悉地展開業務︰「貴客來啦,打尖還是住店,陳留的客棧,屬我們這最干淨的。」
石宏想開口接話。
朱翊鈞說道︰「住店!」石宏神情一詫,看著朱翊鈞面面相覷。
昨夜天色未明便匆匆趕路,沒想到今日會在這安置下,明明開封府就在前面。
朱翊鈞悄悄的朝一名侍衛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這樣的一個小縣城。說是上房,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也只是間較為寬敞的小房間而已。
急行躍進,疾奔回京。
朱翊鈞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
能利用張居正的病情來吸引他注意,是情勢所逼還是蓄謀已久。
山東鑾駕受襲,朱翊鈞下江南的事,從未走路半點風聲,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誰設下的埋伏。
就在這死寂的沉默中,朱翊鈞房內閃進一人,單膝跪在地上。
他認清來人,正是剛剛的那個侍衛,才一臉正色的開口道︰「魏統領,你即刻前往汝州千戶所,找嚴冠前來救駕。」
說完,扯下腰間一枚玉佩,遞了過去,「朕給他調動兵馬的權利。」
魏子雲是御前侍衛統領,這次皇上出宮便是由他一路保駕護航。
他聞言心頭一凜,一臉震驚的抬頭,看著朱翊鈞。
「皇上,您懷疑石宏……」
朱翊鈞蹙眉,搖了搖頭,插口道︰「明日一早朕離開此地,你即刻就走,需速去速歸。」
話到此一頓,又接道︰「若是遇上了戚繼光,便把他引來。」
魏子雲單膝跪下,神色凝重︰「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負所望,將消息送到!」
魏子雲收了玉佩,放入懷中,身形一躍而出。
翌日,暖洋洋的日光籠罩著小縣城,街道上的行人不少,茶樓酒肆也分外熱鬧。
陳留縣該有百戶所,已經過去了一上午都不見駐地的錦衣衛。
石宏見皇帝遲遲沒有動身的準備,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喝茶,心里焦急不已,低聲說道︰「皇上,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上路,花大人該等急了。」
朱翊鈞眯著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
一騎絕塵,鮮衣怒馬,疾出城門,筆直的官道根本望不到邊。
山地上植被茂盛,郁郁蔥蔥,鮮麗的顏色振奮著精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微風由南向北正面吹來,讓人甚覺涼快。兩邊山林樹木也隨風搖曳,嘩嘩之聲,更顯寂靜。
朱翊鈞一行人越走越偏,從平坦的官道奔走到一片樹林。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翻身下馬,走到一小潭邊歇息。
石宏心中驚疑不定,終于忍不住開口道︰「皇上,你莫不是記錯了,這條路可不是去開封的,」
周圍的侍衛不動聲色的把他包圍在其中。
少頃,朱翊鈞淡淡道︰「卿記岔了,朕何時說要去開封。」
石宏聞言一愕,臉色漸沉,扯扯嘴道︰「皇上這是要去哪。」
他見皇帝察覺出端倪,瞥了眼離之甚遠的馬匹,知道是逃不了了。咬牙回道,語氣中沒了半點先前的恭敬。
朱翊鈞揚了揚眉,不答反問,目光銳利地掃了過去,咬牙道︰「朕倒是不知,錦衣衛中何時多了位鄧千戶,不如石千戶給朕解說解說。」
石宏身子一僵,心一橫,手拿長刀,身形一閃,朝他撲來。
朱翊鈞向來六識靈敏,感覺一縷寒光向他射來。
他身手不錯,敏捷一退,剛從懷里掏出匕首,石宏就已被周圍的侍衛壓倒跪地。
「你一直想引朕去河南,那里邊有什麼人。」
石宏別過頭不答話。
朱翊鈞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一路上的士兵寥寥無幾,顯然是被調開了。你一個州府千戶還沒這麼大能量,該要有衛指揮使才行。」
石宏像是沒听見,閉口繼續裝悶葫蘆。
朱翊鈞怒極反笑,冷厲道︰「不過,若是在河南,還有個王府衛司。」
他把匕首架在石宏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沉著臉,道︰「你莫以為朕不知。遼王,楚王,荊王,益王,偏偏在河南。」
「呵,你們是想讓朕懷疑誰。」朱翊鈞冷笑道。
朱翊鈞突然想起襲擊山東的就是軍中精銳,有些猜到這幕後黑手的預謀,手中的匕首不由重了兩分,貼著大動脈。
這把匕首下不知殺過多少的人,鋒刃鋒利至極,隱隱帶著血光之印,和淡淡的殺氣。石宏只覺寒氣逼人,冰冷的匕刃直透肌骨,背脊上激起層層戰栗。
石宏抬眼看著皇帝,眼中帶著嘲諷,大笑道︰「皇上想從我這知道什麼,藩王造反麼?」
他一頓,帶著惡意的說道︰「是想知道張居正那老匹夫死了沒吧!」
朱翊鈞心頭一突,眼神冷凜,問道︰「這封信從哪來的。」
石宏仰著頭,直視他,帶著快意,大聲說道︰「花玉樓的手書,自然是從他手里拿來的。」
朱翊鈞又一次問道︰「花玉樓在河南麼?」
石宏道︰「自然。」
一旁的侍衛狠狠的踹了他一腳,石宏吐了口血,曲著身子低聲的咳著。
朱翊鈞收了匕首,走到一邊,「你最好別說謊。」
石宏抬頭,眼神惡毒,殺氣騰騰,嘴角還帶這血,惡狠狠的說道︰「張居正已經死了,你就算現在回京也只能撿他的老骨頭了。」
「我昨晚已經把你在陳留的消息傳了出去,你不可能活著走出河南境內。」
朱翊鈞冷笑,被他的話攪得心煩,忍不住怒喝︰「死沒死,誰說了算麼。你死不死,朕說的算!」
被他幾欲噬人的怒容懾住心神,石宏頓時沒了聲音,連呼吸都不由放輕了。
朱翊鈞心頭郁結,一腳毫不留情的踢出腳邊的石子,含著勁氣,一石之力穿透他的喉嚨。
張居正死了嗎?那個教他治國之道,對他時而夸獎時而教訓,鞠躬盡瘁的先生,要死了嗎?
「走,回南直隸!」
慈寧宮是座很小的宮殿,慈聖太後就住在這個宮殿。
內殿的設計還是那麼簡單,屏風上還是掛著那幅春耕圖,慈聖太後剛從慈慶宮回來,自從搬出乾清宮後,她就經常去找陳太後禮佛。
此刻,慈聖太後癱倒在軟榻上,臉色慘白,美目中不斷的涌出淚水,眼神空洞失神的看著屏風上農婦幸福美滿的面容。
她沒有了以往的莊重雍容,這一刻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她知道了兩個壞消息,一是皇帝遇刺,二是張居正不行了。
這是在她生命中佔據重要地位的兩個男人。
潞王從慈寧宮中出來,朝宮外走去,遠遠見迎面走來一個年老發福的太監。
他是個陽光帥氣的男子,古銅色的肌膚,揚起大大笑臉,就露出了兩顆虎牙,看起來極討人喜歡。
他眯著眼,眼含笑意,眼底卻一片森然。
「見過,潞王千歲!」
潞王笑容若陽光般明朗,道︰「馮公公這是要去哪?」
馮保道︰「老奴正要去見太後娘娘。」
潞王不作聲。馮保道︰「殿下可知道皇上遇刺的事。」
潞王聞言,一臉擔憂,有些焦急,嘆道︰「公公也得到消息了。本王剛剛去了慈寧宮,想知道些皇兄的消息,沒想到是途遭母後擔心。」
一頓,又道︰「皇兄回行的鑾駕被襲,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馮保斂下眼簾,笑得和藹可親,道︰「殿下放心,皇上必定毫發無損。」
潞王一听,看看的出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汗,笑道︰「有公公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今日亂臣賊子居多,本王還真替皇兄擔心呢。」
馮保哂然置之,並不作答。
潞王眼神一閃,看著馮保,道︰「听說,張首輔病情堪憂,不知馮公公可有耳聞。」
馮保聞言,緩緩答道︰「倒是不曾听聞。」
馮保離了潞王,便朝慈寧宮走去。
昨天張居正遣人來找他,沒想到一代權臣首輔會落得行尸走肉般。
他老了,他年歲比張居正還大,如今快七十了。
有人說他是好人,但他不是。有人說他是壞人,他也不是。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男人。
張居正可以不怕死,那他怕什麼。馮保怕死。
可是,皇上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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