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子被砸的時候,李果就在當場,他是目擊者。
茶館的伙計很機靈,那邊一亂,他們就趕緊把李果他們攙扶了出去。六十五歲的老人汰掰不起。萬一被打傷了,不好交代。
但是,李果並未走遠,他在西窗外看著,一直到梅蘭妮來,那起滿人橫天橫地的走了,他才離開。
茶館里發生的事,他從頭到尾都看見了。
滿人的橫勁,他早有耳聞,如此的野蠻舉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他來看望燕雲山時,也看望了梅蘭妮。梅蘭妮並沒有啼哭,而是向他請教如何上縣里去告狀。
漢人告滿人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最終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梅蘭妮說,「告是一定要告的,如果不告,那就是藐視皇權。皇上派來的父母官不就是為百姓解決糾紛的嗎?」
原來皇權還可以這樣解釋。
李果說,「狀告也蠻簡單的,就是要寫狀子,寫了狀子交到長洲縣衙去,縣令接了狀,該如何判就如何判了。」
關鍵就是寫狀子。
李果說,「如果,夫人你信的過我,我來替你寫狀子。」
梅蘭妮道,「先生不怕若麻煩嗎?」
李果哈哈笑了起來,「夫人,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李果是那怕麻煩的人嗎?」
梅蘭妮不用打听,三胞胎早就告訴過她,那年李煦死在了打牲烏拉,親朋好友顧忌雍正,沒人敢對他的死有所表示。但是,李果為他寫了墓銘。
這位老人是經過大風浪的,這點小溝里的事,他還真不放在心上。
梅蘭妮當然知道李果的文章寫的好,不過寫狀子是件技術活。梅蘭妮的要求是要寫的「哀而不怨」(這是齊逸的要求)。
李果一听就明白了。自去構思,書寫。
送走了燕雲山,茶館修正了一下,又重新開張了。在茶館門口,立了塊說明,講燕雲山因受無妄之災,退而反思,去遠游去了。
三國迷們悵然若失。又再三問起,燕雲山何時能回來。伙計們都無可奉告。
但是,那天的事情,伙計們倒是講的詳詳細細。不厭其煩,一字不漏,重復了又重復。特別是關于奴才那一段。
一時間,這個真實的故事在坊間流傳。
蘇州的讀書人多,做官人不少,听了滿人的橫話,還是感到戳心景。
十年寒窗的結果,也不過是滿人的奴才。仔細思量了,這還是事實。心中的不滿被勾了起來,牢騷也就多了。
蘇州人的反清復明情緒最弱,復明做什麼?朱明王朝對蘇州人最是苛刻的。
可是,並不意味著蘇州人願意當滿清的奴才。
清朝的統治者為了緩和民族的矛盾,再三再四的強調要滿漢一家親,盡管心里頭還是把漢人當奴才。有些話想是可以放在心里想的,但是不可說穿的。
華家把狀子遞給了長洲縣令。
這下輪到長洲縣縣令頭痛了。
在蘇州,皇帝的耳目雖然不少,但是報告給皇帝的信息還是有選擇性的,這樣的滿漢矛盾還是要加以屏蔽,在處理時多偏護些滿人,這是大清的例行。
停雲閣的評彈還是依舊。沒了燕雲山的說書,許多人下午都提不起精神。停雲閣的生意比過去差了。
這時,也有別家的茶館說,但是燕雲山的粉絲們比著燕雲山的,挑剔了這點,又批評了那點。一句話,就是不滿意。听了一兩回,又不听了。那些講三國的,到底沒有紅起來。由于有人講,燕雲山雖然離開了蘇州,卻時時被人提起。有了其他人的襯托,他的名氣只有更大。
燕雲山卻沒有閑著,到了北京後,日日去天橋,茶館,听北方評話,鼓詞。學習別人的長處。等他回蘇州時,那說書的技藝越發的好,這當然都是後話。
五月初,華記在貿易棧西邊的茶室建成了。那地方狹窄,整個建築就是由一條走廊為主題。從西到東,彎彎曲曲的串著十幾間小茶室。茶室與茶室之間的空間,安排些花草樹木竹石。又從上塘河引了一股河水來,沿著走廊,或彎曲,或蜿蜒,曲曲折折再回去上塘河里去。每間茶間很迷你,不能放置家具。梅蘭妮將後世的和式設計引入,地板上直接放上坐墊,圍著茶幾。後來考慮,中國人到底已經進化到了用桌椅的時代,從舒適的角度考慮,便在幾前挖出一個坑,鋪上了木板,用來放腳,坐起來和坐椅凳差不多效果。
茶室的布置講究清雅,茶室里也沒有什麼家具,最多也就是有一矮幾,小櫥之類。
進這樣的房間是要月兌去鞋子的。蘇州人把這樣的房子叫做唐式屋。有時,園林中也會建一兩間這樣的唐式房。一般也是用來喝茶。
華記的茶室原是起了名,但是,來的人一看這清一色的唐式房間,便叫它唐式茶屋。所以這茶室就以唐風作了名字。
由于才被人砸過場子,華記的事都很低調。唐風茶室的開張,也是悄悄的。也只是附近的人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那里是商業區,寸土寸金。如今有了這樣一個幽靜的去處,不用廣告,也有人光臨。
開始幾天還來了就有空間,一個月後,要預定了,否則不保證有空間。
茶室里掛的畫,並不是什麼名畫。起先是羽絹求了李芸,李果等人畫了畫,或寫了字,讓人裱裝後,掛上在了壁上。後來有人見那書畫合心意,願意買下,茶室也賣與他們。賣後,再與作者分錢。後來有些青年才俊,囊袋羞澀時,也把自己書畫作品拿來掛。如有人看中,也賣與他。茶室的環境雅,那畫又和環境相配稱,自然比畫坊里眾多的畫比著耐看,容易入人眼。所以,茶室的賣畫,也成了一項生意,有了幾分後世的藝術沙龍的味道。這年頭大多數的文人還是羞于講價的。由唐風做了中介讓他們輕省很多,又都是明碼標價,只是羽絹收畫時眼界頗高。俗了的畫作定是不肯要的。
茶室里還搭著一項生意,就是賣案玩植物。
羽絹受了華家園子里的綠葉植物的啟發,讓人做了些紫砂小盆,有仿竹籃,有仿竹節,還有仿青銅器具。各色小盆里面種了些綠葉植物,或吊或掛或放置。小巧能放入掌中把玩,很能得文人的喜愛。有時,一些文人來吃茶,見了這樣的盆栽,願意出錢買,茶室也賣。
除了茶室的正常生意外,這兩項生意漸漸的也有了些小名氣。茶室的畫和植物都賣的很快,一幅畫常常是沒掛上幾天,就被人看中了。每天的小盆栽也能賣上幾盆。畫和盆栽賣的並不貴.這兩項的經營,使唐風茶室在文人中小有名氣。
談生意,總不能純喝茶,中國人講究在吃吃喝喝中談些大事。唐風茶室就有了茶點這一項,吃茶點比吃飯便宜,所以,唐風的生意很好。
梅蘭妮和席羽絹打點著華記的各項生意。
而華家的官司還在讓長洲縣令頭痛著。傾向著滿人,蘇州的士子們不滿。如果,幫著華家這邊,滿人真不好惹的。
不過,很快就讓他想出了個法子。他是長洲縣的縣令,可是,那些滿人住在元和縣的地界。他不能到元和縣去提人。這個案子就有借口上交給蘇州府。
蘇州知府傅椿接到長洲縣令交來的案子,見是件打砸事件,斟酌後讓那滿人賠了茶館十兩銀子。又重申了康熙舊令,不許滿人到隨便離開自己的地盤。
這件官司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了了。
那幾個滿人並不服氣。但是,因為傅椿本人就是個滿人。他們也不敢公然違抗。
蘇州的士子們看到這個結果,認為還算公正。
但是,華家並沒有拿到那十兩的賠償銀。而那些滿人壓根也沒有準備拿出來。
六月里的日子已經是很熱了。
一天,那幾個來砸場子的滿人,在醋庫巷的廟會上,被人胖楱了一頓。其中那個領頭的,情況最慘,渾身上下並不見有何紅腫之處,但是不能踫,一踫就痛的他鬼哭狼嚎。
家里人請了蘇州最好的正骨醫生馬伯華替他看。
馬伯華年已八十有六,但是身體還健康,一把白胡須,帶著小童,飄然而至。
古代中國醫術的絕技,用手就能察出里面骨碎的情況,不需要什麼x光之類的幫忙。
馬伯華驚喜道,「此乃柳腿所為,里面骨碎十幾片,而外面不顯。這等技藝已絕跡江湖幾十年了。老夫最後一次見到這種骨碎乃是康熙二十三年,那時我師傅還在,想不到,今天我又能見識到。」
如果不是名醫,早就讓人給打了出去。听他那口氣,竟為能再見到這種病例而感到欣喜。
那家人家,听他如此說,也沒有動氣,反說,「先生既能識的這癥狀,定是能治的了。」
馬伯華手拈胡須沉吟著,「治是可治,所費不貲啊。」
老人被‘高人’指點過了,為那些在漢人土地上橫行霸道的外來人看病,要讓他們出些血。
最後講定了五百兩銀子。
馬伯華當下用雙手替他正了骨。上了夾板,又開了幾天湯藥,給了一顆「祖傳的,珍貴的」‘續骨丸’。吩咐了幾句話。方才去了。
這家人家,忙著抓藥,煎藥,忙個不停。
等稍微有了空閑,想起,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打,這口惡氣難以下咽。向他們的旗主投訴。
這是件政治事件,竟敢打起滿人來!跳過元和縣,旗主直接告到的傅椿那里。(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