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驕陽似火,城里住宅逼窄,更讓人懶散。蘇州很多人都出城歇夏,城里顯的比往日冷清。
這天是一絲風都沒有,連狗都知道找個陰涼地伸著舌,爬著涼快。
蘇州知府傅椿正煩躁的摔著公文。
「真的是無法無天了。竟然去打人,將王法至于何地。」
一旁的師爺勸道,「我看未必是華家叫人來打的。」
「不是他家,又是何人?元嘉最近就是到他家的茶館里鬧過事。本府都判了,他家不服氣,找人打人。眼里還有沒有王法?」
師爺好聲勸道,「如今,並沒有證據,拿了他家,如果拿不到證詞,別人還說我們報復他家,不如先派人去查清楚了再說。」
「查,查!你安排人去好好查一查!」
師爺領命去辦這事,交代了下去,要好好查呀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所為。
下頭的人領命去了。
沒幾日,那報告就到了師爺那里。
師爺去見了知府。報告了華家諸人的活動。
那三個小進士去游學去了。兩個兒子在上海幫著建房子。他家新近在松江府買了土地。
看著情形,不象是他家所為。
「東翁,你想,他家現在忙著買地置產,又如何會做這樣挺而走險的事?」
「近來有沒有匪人與他家什麼人有交往?」
「查的人說,他家門戶甚嚴.平日里緊閉。家里除了兩個女佣,也沒見什麼人來過。那華梅氏每日清早去山塘橋那邊他家的商鋪了看著生意。」
「他家不請掌櫃?還要一個婦道人家自己拋頭露面的?」
「他家的掌櫃有事離開些時日。暫時生意由她看著。」
「那他家的掌櫃去了何處?」
「問了,說是去了京城。」
「去京城做什麼?」
「說是他家在那里開了個客棧,有事需要去看看?」
傅椿想了想,「查,看看他到北京到底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
那師爺忙往北京寫信。
停雲閣因為天氣熱,生意也清淡了。當是唐風茶室生意卻還是照常。天熱生意總歸是要談的。只是,茶室的點心換成了夏季的冷飲冰食,沒有冰箱,也沒有冰塊,江南人用的是井,把食物放到井下去冷卻。井是江南人的天然冰箱。
那些盯著華家的人,只看到,華記近來在唐風開始買瓷器文房用品,有水盂,有筆洗,有印盒,有墨添,有筆擱,小瓶小罐的配成了套,或畫了梅花,或畫了竹蘭,都是文人喜歡的款式。讀書人最是喜歡這樣的文房用具,所以,來買的人不少。也有些人,買了當禮品送人。天氣雖然熱,人也很熱情,華記才到的文房用具幾天後就月兌銷了。
知府師爺的眼光盯著著些文房用具,卻沒有留意到小乙帶著一行人悄悄離開了蘇州。
于立清的長子出生了,于立清沒有趕回來。梅蘭妮硬著頭皮主持于沈氏的生孩子的各項事宜。
講起來她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了,但是,她自己知道,她是這一行名正言順的菜鳥。
還是沈氏自己有過生孩子的經驗,倒也不慌亂,加上平日也多走動,所以,生的也很順利。
梅蘭妮的表現大失水準,到了產房,見這許多的血,她首先就頭暈了。
還好事先請好了有經驗的穩婆,加上沈氏的胎位很好,所以,孩子順利出生了。
梅蘭妮小心翼翼的接過新生兒,手都發抖,這是她第一抱這樣的幼兒,抱的姿勢生硬,讓人覺的奇怪。
這時台風來襲,天氣驟涼,梅蘭妮贊道,「真是送涼童子!」
後來,竟以送涼做了那孩子的小名。
又去電,通知于立清,告訴他母子平安。
這里早安排了人手照顧那母子。
台風讓蘇州的炎熱的天氣退去,天氣風涼了。華家園子里的荔枝熟了。
除了留下些送人,和自家食用,喬媽將大多數的荔枝賣了出去。
蘇州很多人並沒有吃過荔枝,初次看到這樣的水果很是希奇。
其實,蘇州種的荔枝肯定沒有南方的荔枝好吃,味道偏淡。但是南方的荔枝運不過來,荔枝採下來最多三天,就要變味了。這年頭的運輸速度沒有五,六天,根本運不過來。也有人嘗試過,用開水燙過荔枝後,能多保持幾天。但是,運到江南後,還是全部發黑,爛了,沒法吃。
蘇州人從書本上得知荔枝是佳果,但是真正嘗到過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盡管華家的荔枝賣出了肉價,還是很好銷。後來,華家的園子也因為出產荔枝被人稱為‘荔枝園’。
去了瑯琦的女孩子們,經常也有信息來。
梅蘭妮和羽絹不會講出電報的事情,只是告訴喬媽和金家是讓人捎了口信回來。
兩家家長常常能听到女兒的消息,也很高興,只是對女兒們的懶惰很不滿意。
金姆說,「小囡又不是不懂寫信,只管捎口信,也不往家里寫些字來。」
梅蘭妮想,也許那些做女兒的正是因為家長們都不識字,寫了信來,還要找人讀,不如帶些話過來便當。
喬媽征的梅蘭妮同意,放過幾次信鴿.華家的信鴿還是按期放,不過是些問候之語。
最近的信鴿明顯被人攔下了。
那滿人被打,秦煉等人早就警告過會有人監視。所以,早有了準備,信里除了平安問語外就不會有別的話。再說,鴿子本身也帶不了多少字。
但是,那幾個女兒還是讓人帶了東西過來。一些干海貨和一些荔枝干,再有各種橄欖做的蜜件。
幾個當媽媽的比著女兒帶來的東西,都說人家的女兒能干,挑的好東西。
金家姐妹還帶了一尊瓷觀音。
把金姆高興的特地跑來與喬媽魯媽人訴說。
那兩人也為她感到高興。
梅蘭妮這才知道,要請一尊好的觀音造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金姆又說,觀音到了她家,她家諸事如意,例如金伯前些日子人感不適,拜了觀音後,很快就好了。
梅蘭妮想,信仰的力量真是蠻大的。
蘇州知府派人查了好多天,也沒有查出什麼可疑事宜。
旗主不樂意了,說是傅椿「敷衍塞責,拖拓延誤,辦事不力。」
上報到了瓖白旗的旗長處,這也算能上達天听了。
果然,乾隆听了這些投訴,派人問了傅椿原委。
傅椿寫明了事情的經過,和他處理的結果。又有近日來盯著華家的一舉一動。送去了北京。
乾隆看後,直罵傅椿糊涂。
這擺明了是有人利用這件事挑起了滿漢的糾紛,查華家何用?一屋的婦幼,連寫個狀子都不敢放聲的人家,哪里象是買凶的主?
上位的人都認為自己是聰明的。看事物全面。他就象舵手一樣,能在迷霧中為人指航向。
他說,「查蘇州的反清活動和思想。看看有哪些人對這事特別有興趣。別把眼楮盯在沒用的人身上,那華家,鼓勵著子佷刻苦讀書,不就是為了做官,生財,哪里會為了小事毀了自家的前途。」
傅椿接到明確旨令後,著手查蘇州的反清活動。
蘇州人生活精致,哪里有時間反清,最多就是書坊里有些黃色書刊。
傅椿下令禁止少兒不宜的書在書坊里賣。
這使的**小說轉成了地下讀物,在蘇州更加好銷。書坊的老板對人說,這書被禁了。意味著要的錢也比沒有被禁的書多。
停雲閣推出了新彈詞,,把唐伯虎點秋香,祝枝山題詩,王老虎搶親,等故事穿了起來。雖然大家都對這故事很熟悉,可是江雨樓抓牢個‘噱’字,引的大家開懷大笑。上午的茶館生意又紅火起來。
梅蘭妮把後世的大綱和越劇唱詞寫了下來,拿去給李芸參考。
李芸近來有些稿費分成,雖然不多,但是也大大鼓勵了她寫作的熱情。又加上她的畫作在唐風掛賣。每月也有些收入,她寫作畫畫的時間多了,消費的時間就少了。賺的錢竟能存了下來。
人一有事情忙,只有覺的時間不夠用,情緒也有了地方宣泄,李芸哪里有時間作。
李果這日悄悄問梅蘭妮,知不知道滿人被打的事情?
梅蘭妮神秘的反問道,「先生,你看誰會替我報仇?」
李果哭笑不得,「這不給你嫁禍就是好的了,誰還會幫你報仇?」
他把沈德潛信上說的關于乾隆的事說給了梅蘭妮听。
沈潛近來是青雲直上,這年又升了左春坊左中允。梅蘭妮因為有三胞胎的提點,知道沈德潛成了乾隆的槍手,幫著他寫詩歌。所以恩寵不斷。
沈德潛的信本意並不是來通風報信,而是怕華家行為不檢點,最後連累到了他,所以寫信來告誡。
這年,沈家已經有人送了一座大宅子給他家,就在網師園旁邊,闊家頭巷里。
干將坊里的房屋早讓他家人處理了。他家現住元和縣,已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宅院。
梅蘭妮對三胞胎的老師,多有回報,但獨獨不與沈家來往。逢年過節的孝敬,都讓北京那里直接送去沈德潛處。
這是因為,沈夫人縱著獨子沈種松,行為不端,經常作惡。讀書不行,小妾成群。梅蘭妮很看不上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