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煉送到蘇州的人不是別人,是小甲和水妮。
再有一幫流浪的孤兒。
小甲如今做了管事,接替老樂的位子。那二十來個大小不一的孤兒,就交給他訓練,反正前面保安隊的例子就在那里。
喬媽高興的安排了大家伙的居住。
梅蘭妮把請人的事情也交給了她,這以後她是園子里的生活管事,工作人員還是要她看中的才好。
喬媽自去了周牙婆家,帶回來了一個高媽。
那高媽姓張,滿口的江北方言。
年齡在四十左右,看上去偏老了些。
說來她的身事還是讓人匪夷所思。
她早年喪夫,獨自帶大了兒子,如今兒子到了娶媳婦的年歲,可是,家里窮的叮當,沒人家的姑娘肯嫁。
她就自賣了身,為人做奴,把那賣身的錢,交給了兒子,讓他娶一房媳婦好好過日子。
梅蘭妮听到了這樣的事,只有嗟吁的份。這個年頭正是無奇不有。
張媽手大腳大,手上的筋暴皮粗,一看就是做慣粗活的。人也老實,和喬媽相處的很好。
園子里,又有了生氣。
水妮還沒有答應要嫁給小甲。
梅蘭妮對小甲有一種愛惜。到底在她眼前長大,又幫了她許多年。
暗地里,她悄悄的問了小甲,是不是另找一戶人家?金家兩姐妹也已經長大,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可是小甲堅決的搖搖,他就是要等著水妮點頭。
這讓梅蘭妮無話可說。
水妮到了南少林寺,跟著練武師傅練了些時日的拳腳,這次過來做梅蘭妮的保鏢。
梅蘭妮笑道,「我哪里要保鏢?象我這樣的貧民百姓,誰還會花錢找我的麻煩?」
這種話還真不能說,一說,麻煩就來了。
黃家平把西北土豪們送到了上海,在那里他們上了海船駛去天津。
黃家平和另外一條船接了一單去海寧的運送。兩條船就載貨去了海寧。
才到海寧的碼頭,就被漕幫的人打了。說那是漕幫的碼頭,不能讓洪門的船停泊。結果,貨也沒卸下,兩條船又離了岸。
漕幫的船多,離了岸也圍上去撞。
等這千瘡百孔的兩條船逃出了生天,黃家平已經被打的頭破血流。
漕幫在江南就是老大,打了你又怎樣?
山河會的眾人听說了這事,自然是義憤填膺。
「如果不向他們討回公道,日後江南哪里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山河會中有人這樣說。
還有洪門老人,向他們說根由,「原先著漕幫的祖師爺是我洪門的叛徒。所以,漕幫的人見到我洪門,都得繞著走。如今到好了,打上門來。不給他們些教訓,只怕日後他們都要忘記自己的出身。」
「就是,就是,不打回去,洪門今後就沒臉在江湖行走了。」
幫派里一片申討聲,秦煉的壓力很大。
海寧陳家碼頭上的陳老板同樣是很煩惱。
陳家碼頭和漕幫大碼頭相距不到一里。陳家碼頭不象漕幫大碼頭那樣繁忙,也沒有那樣繁華。但是好處就是僻靜。他家的碼頭正好在一個小小的河彎里。幾株古老的香樟樹,隔出了一片幽靜的天地。
大碼頭自然有大碼頭的好處,但是也有缺點。比方有些生意就是要在僻靜的地方才好。
陳老板是和海寧的陳閣老家是一族,雖然是陳家的偏支,但是,說到底還是連著一條根。
漕幫不能將他趕走了事,陳家在海寧也是地頭蛇。
但是,想要陳家碼頭這塊地方。就只能用釜底抽薪的方法。將過來的船只都趕走。一個碼頭沒了船,那也不叫碼頭了。
陳老板是靠碼頭吃飯,沒了船,碼頭就沒了生意,他家就沒了收益。日子就緊張起來。
漕幫使人來說,要買他家的碼頭。
做生意的人,都不傻,發生了這樣的事,自然是知道源頭。
而如今,漕幫的勢力在江南如日中天,誰敢惹他?
心里氣憤,但是也沒有辦法可想,就算是報與本家的陳閣老家,會不會為他出面主持公道?如果閣老家出面讓他賣了碼頭,那時就沒了迂回的余地。
做碼頭,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眼線。那大碼頭的碼頭官前兒在陳家小少爺的周年宴上送上了一付厚禮,宴席時的位置安排在了主座。而陳老板是連大廳都進不了的。
想想心里氣就上來了。說什麼骨肉相親,那比的錢親,勢親?
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
山河會的人找來了。並不要買他家的碼頭,而是出一個價錢,兩家合營,賺了錢五五分成。碼頭的管理還在他手里。
這麼好的事?
陳老板猶豫了。
但是,打探的人很快就回報道,「前些日子打的那兩條船,是山河會的,這山河會也是江南的一個幫派,原來是與漕幫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也沒在漕幫手里吃過什麼虧。」
陳老板點頭想道,「這就是了,他家定是知道了根源,來插手來了。」
家里人勸道,「如今漕幫勢力很大,做好了勢在必得的架式,如果我們和山河會結在一起,沒事也變的有事。不如賣與漕幫算了。至少,我們還能吃口安穩的飯。」
于立清得知,又去對他說道,「如果,我們兩家聯營,我們在江南的企業頗多,自然這處還是交于你管理,陳家碼頭還姓陳。日後,陳老板手頭寬余了,還可以將那半爿碼頭買回去,這都是好商量的事。若不是漕幫這次欺上了我們,我們也不會出這個頭。」
兩權相害,大家都知道取哪個。
這碼頭的條款和新約很快就簽了下來。
而山河會被漕幫打跑的兩條船,又駛了過來。
這樣的事情哪里瞞的過漕幫。
漕幫早將自家的船封鎖住了陳家碼頭的河灣。
你再有本事,我都讓你靠不上岸。跟我別苗頭?要看看自己有沒有實力。
漕船都是統一的規格,由通州趙善亭設計監造。漕運船長八十丈,寬一丈八尺,深一丈八尺。大桅十八丈零四尺。小桅十三丈零九尺。船前後是十八窗十八梁的神堂和老堂。
這六條漕船首尾相接,欄住了河灣。
這次來的兩條船,並不與他相爭,只是移到了這些船的東面。
趁著錢塘江漲潮,把船上的甕里的黑色油狀東西,一甕一甕的倒在了江面上,隨著潮水,那油粘附在那漕船的周邊。
漕船上的人還在研究這是什麼東西,那兩條船上就有火箭射了過來,只片刻,整個江面都燃起了大火。
那兩條放火的船早就駛遠了。
這六條船,為了固定,首尾相綁,一時哪里解的開。一條船起火,相鄰的兩條也逃不掉。
這火燒了整整半天,生生將那船都燒成了灰燼。岸上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也相幫撈著水中的人。
這一燒,笑了陳家碼頭的陳老板,怒了漕幫碼頭的張碼頭官。
漕幫這時的碼頭從南到北共有一百二十八個半。在浙江就有二十一個。整個浙江的漕船有一千六百三十一只。雖然這六條船燒了,只是毛毛雨。但是,江南幫派老大的臉面何在?
這以後,海寧碼頭還有什麼人來拜?
火熄了。陳老板這邊就安排人去打掃江面。該撈的撈,該沉的沉。半天功夫,江面上就風平浪靜。看不出昨日的慘烈。
山河會的兩條船,穩穩的停靠在了陳家碼頭。
碼頭上的管事們忙著卸貨,進倉。
張碼頭官咽不下這口氣,親自帶著徒子徒孫殺將過來。
這邊陳家碼頭上,人雖少,但是,那兩條船上的人仗著火器,把那群人打了回去,還擊斃了張碼頭官。
沒了首領,剩下的人也沒心思再打了。抬著尸體回去了。
漕幫里要報仇的不在少數。但是能領著來報仇的人,卻屈指可數。
漕幫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幫派,他的每個碼頭都是一個獨立單位.碼頭官的位置是香火傳承。都由老的碼頭官指定下一個碼頭官。張碼頭官正當壯年,又沒有病災,哪里會指定繼承人?
群龍不可一日無首。
張碼頭官的得力助手有三個,三個人中,有一個秦煉見過,那就是常二。這三人每個都有一幫人在後面撐著,誰也不讓誰。
按理就要讓老頭子來判定了。可是,如今,潘啟龍正煩惱著漕糧的事情,哪里有心事來管這幾個人,加上漕幫的重要碼頭都是運河上的碼頭,那里才是財源之地。海寧只是旁系,並非重要之地。暫時也沒什麼人願意去接手。潘啟龍只讓人帶話過來,讓三個助手一起代管著碼頭。這樣一來,誰也不願意真為張碼頭官再出頭了。按照江湖規矩,誰為死了的老大報了仇,誰就能成為下一任的老大。
這幾個人也知道這個規矩,但是,如果去報仇,也象張碼頭官那樣,不就是為另外兩個騰地了嗎?
所以三個都是聰明人,誰也不會輕舉妄動。
張碼頭官雖然有朝庭的品位,但是並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他死了並不要向朝廷上報。
依著江湖上的規矩,因為搶碼頭死的,一般也不會去告官府,江湖恩怨都是江湖人自己擺平。
所以,海寧碼頭的老大死後,一幫徒子徒孫為他風光大葬,雖然嘴上叫嚷著報仇。實際上相互鉗制著。誰也不動。
陳家碼頭倒安寧了。
陳老板不是沒有想過,從山河會手中再將另一半的碼頭買回來,可是考慮再三,還是覺著這樣好。那些人的手段他也見識過了。在江湖上混,靠山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