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見過這麼搞的!武田義統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一把火不但要燒死老頭子還要把自己也燒死在里面不成?
信幸帶著全副武裝的十三名馬眾和白井長信、內藤勝行、沼田祐光三人正騎在馬上從別館奔向後瀨山。看著城中的大火從本丸一直蔓延向二之丸,信幸在心中破口大罵。
一得知武田義統在後瀨山城中惹出了事情,信幸立刻下令向後瀨山城出發,結果花了小半個時辰,侍女們才把一副赤紅se的具足嚴絲合縫的穿戴在武田信幸的身上,耽擱了不少時間。這幅具足是寺井源左衛門請了若狹國內最好的匠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做成的,雖然外表看著和一般具足沒有太大差別,但是里襯都加掛了一層細密的鎖子甲,穿在身上比起一般具足要重很多。肩部的防護也進行了加厚,頭盔上的吹返上印著兩個鮮明的四菱武田家紋,頂上的立物是仿照火焰的造型設計而成的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形狀。本來信幸是不想把自己的具足搞得這麼復雜,然而內藤勝行和白井長信非說具足是武將的象征,絕對不可以輕視,所以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後瀨山町的町民們大概都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僅沒躲在家中,反而聚到町中的街道上,指指點點的看著山腰上那熊熊燃燒的後瀨山城。
「讓路!讓路!給武田信幸殿下讓出一條路來!」嗓門最大的熊谷統直沖在最前,他扯著喉嚨一邊嚷嚷一邊為隊伍開路。
路上的眾多町民听到是武田信幸的隊伍,立刻從中一分為二,除了低頭彎腰行禮的,甚至還有很多人跪伏在路邊,心中默默為這位武田家的小少主祈禱著武運長久。
一行人穿過後瀨山町,直奔到後瀨山下通往城池大門的山路入口才見到幾個穿著具足拿著長槍的足輕慌慌張張的守在路邊。這兩個足輕看到眼前飛奔而來氣勢洶洶的十幾騎嚇得腿都軟了,一個一坐在地上,另一個鼓足了勇氣弱弱的嚷嚷了一句︰「來、來、來、來者何人!」
「武田信幸殿下要入城!」
「是信幸殿下!信幸殿下來了!」那個哆哆嗦嗦用長槍指著騎兵的足輕突然歡呼了起來,把長槍直接甩在一旁跪伏行禮。那個腿軟的足輕也好像一下子就腰不疼背不痛腿腳不抽筋了,三兩下就從地上翻了個身也跪倒在地。
信幸在兩個足輕面前勒住馬,馬眾的五名武士在他身邊圍了一圈,用身體替信幸擋住了可能遇襲的角度,其余幾個人則在四周jing戒,後瀨山城上燃燒的火光映得一群人的臉se忽明忽暗。
「你們兩個是奉誰的命令守在這里的?」
「回稟殿下,是義統殿下讓我等守在這里,阻擋無關人士上山稍微有點膽子的足輕大氣不敢喘,頭埋的低低的。
「義統殿下就讓你們兩個守在這里?你們兩個能阻擋的了誰?」
「回稟殿下,」這回說話的是那個剛才軟倒在地的足輕,「本來我們是有二十幾人的,但是城里一著火……二郎他們就都跑散了,有的喊著回去救火,還有的喊著逃命要緊……殿下,我家中尚有老母,當兵不容易一年沒有多少俸祿,求求殿下饒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去找二郎他們去,保證把他們全追回來……」
剛才的害怕勁兒一過,這足輕怎麼變成了個碎嘴?現在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居然婆婆媽媽的捯飭起家長里短來——信幸強忍著舉起馬鞭抽他的沖動,和顏悅se的安撫這足輕︰「好了好了,我不追究你們的責任,現在後瀨山城里有多少人是跟著義統殿下的?」
「殿下,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本來是我們小隊在城門守夜的,突然義統殿下就派人來告訴我們來這山口守衛,然後我們就來這里了啊,然後這大半夜的大家都覺得不會出什麼問題就打了個瞌睡,殿下饒命啊殿下,我們不是有意的啊殿下,是二郎他說不會出事情的我們才打盹的啊,然後就起火了啊,然後就……」
「閉嘴!滾!」熊谷統直在旁邊听得火冒三丈,忍無可忍,一聲怒吼把兩個足輕嚇的臉se發白,只顧得把額頭貼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別說滾,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你們兩個把槍撿起來!跟在隊伍後面!」信幸此刻滿頭黑線,心內早就對這足輕破口大罵——恨不得連他八輩子祖宗都搭進去了,「給我用足了力氣吼,把躲在山里的膽小鬼都給我吼出來。走!」
信幸的馬眾听到號令,圍著信幸繞了個圈,五人在前開路,其余的幾人將信幸圍在中間,重新組成了行進的隊形。
兩個足輕傻呵呵的看著馬蹄揚起的塵土,兩眼呆滯的目送馬隊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才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慌慌忙忙撿起腳邊的長槍,爬起來向著後瀨山城飛奔而去,邊跑邊喊︰「信幸殿下來了!信幸殿下來了!」
僅僅六個字,在這狂亂的夜里竟然帶有一種莫名的魔力,仿佛能夠平息已經失控了的亂流。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叫喊,竟然在信幸的馬隊身後匯集了一股小小的隊伍,這些本來已經躲起來想要逃得xing命的足輕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有信幸殿下在,一定不會出事。
然而這些發生在信幸身後的事情他此刻當然不會知道,看著後瀨山城中的火勢越來越猛烈,信幸心中反而漸漸安定了下來,已經沒有更壞的情況可以發生了,既然已經鬧成這個樣子,他就不怕陪武田義統這個瘋子繼續鬧下去。
從後瀨山城被點燃,到武田信幸達到後瀨山城城門,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在這短時間里,整個二之丸就像一鍋煮沸的粥,人人身不由己,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跑亂撞,而信幸入城的時候正是整個二之丸最為混亂的時候——數十個足輕舉著火把在城中的武士宅邸和各個區域之間跑來跑去,一個足輕頭站在一個十幾袋糧袋堆起的小山包上大聲的吆喝著什麼。
為了避免增加城中的混亂,信幸在城門口下了馬,留下三個馬眾看住馬匹,帶著其余幾人沖進城門。熊谷統直眼神好,一眼認出站在糧袋上吆喝的足輕頭正是武田義統新提拔起來的心月復武藤友益,他帶著兩個馬眾分開人群跑過去,把武藤友益拉下糧袋包,拽到信幸跟前。
「熊谷大人,您這是干什麼?我正執行義統殿下的命令呢,耽誤了事情可不好向義統殿下交代啊信幸這是第一次在武田家的家臣面前全副武裝,滿城火光被他頭盔上的火焰形狀立物遮擋,在臉上打上了重重的yin影,這個足輕頭一時間竟然沒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武藤大人,義統殿下給了你什麼命令?」
就算混在周圍的一片噪雜之聲中,信幸的聲音也清清楚楚的傳到了這個正在帶隊圍困本丸的足輕頭的耳朵里。武藤友益睜大眼楮看著身前這個剛才沒有注意到的武士,借著火光才認出是武田信幸——然後立刻單膝跪地向信幸行禮,就算他是個一直跟隨武田義統的家臣,也不敢對眼前這位小少主不敬。
「信幸殿下,剛才天se太黑,在下實在沒認出您來,還請殿下恕罪
「武藤大人,我在問你,義統殿下給了你什麼命令?」
武藤友益把頭深深低下,這讓信幸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回稟殿下,義統殿下命令在下嚴守二之丸,不放過任何一個從本丸里逃出來的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本丸里什麼時候混進可疑人物了?」
「殿下有所不知,兩ri前本丸闖進了幾名賊黨挾持了大殿,現在賊黨已經關閉了本丸城門並在城中放火,為防賊黨趁亂逃竄,義統殿下才命令在下率人在此巡邏駐守
真是好說辭!賊人劫持了大殿,至于賊人是誰,劫持大殿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怎麼編就怎麼編?
然後光輝偉大的武田義統殿下當然是絕不屈服賊人的無理條件,率領手下與賊人奮戰到底,賊人眼看力不能敵,于是撕票放火燒城意圖制造混亂趁機逃月兌,我們英明神武的武田義統殿下怎麼會上賊人這種當呢?在武田義統殿下的領導下,士兵們在二之丸捕獲了全部妄圖逃月兌的賊黨,這些害死了大殿的賊人全部被施以碟刑(將人一刀一刀活剮的殘酷刑罰),替大殿報了血海深仇。最後風風光光繼承家督之位,開創武田家的新時代——
這個現在肯定站在二之丸天守向本丸眺望的武田義統,心中一定正在憧憬著這樣美好的未來吧?信幸心中恨得咬牙切齒,這武田義統真得把所有人都當做白痴了麼?這種拙劣的借口,別說是家中屬臣,就是若狹國的平民百姓也不能相信啊!
如果武田義統真的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奪得家督的位置,家中握有很大實權的地方派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臣服于他的——那時武田義統既沒有壓制地方派的力量,又想從地方派的手中收回權利,只會惹起新一輪的叛變——若真如此,若狹國也就完了。
「是時候看看這不成器的父親到底值不值得讓我傾盡心力的輔佐了……」信幸自言自語的聲音極輕,武藤友益只看到這位小少主殿下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武藤大人,義統殿下可在二之丸天守中?」
接下來的這一句武藤友益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趕緊把視線的焦點從武田信幸的嘴巴轉換到自己的鼻子上︰「回稟殿下,義統殿下此刻正在二之丸天守中坐鎮指揮
「帶我去見義統殿下
少年武士以耀眼的火光作為背景,單手握住身側刀柄,抬頭仰望天守的場景,就像畫一般深深的烙印在武藤友益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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