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一片碧藍,在信幸眼里看來,這美麗的若狹灣海面有如絲綢一般柔和,煙波浩渺,一望無際。遠處零星有漁船在飄蕩在微波之中,隨波時起時伏,漁民的笑聲伴著海鳥的鳴聲若有若無的傳到岸邊。信幸只覺得心胸一片開闊,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帶著淡淡海腥味的海風混著夏ri特有的chao濕感,吹拂著他的頭發、面頰和身體,信幸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和這海天融為一體。
「喝了快有五天粥,殿下的感覺如何?」一個不和諧的冷淡聲音沖進這個海天一體的世界,把短暫失神中的信幸拉回了現實。
這個沼田祐光,不知道已經告訴過他多少回了,說話的聲調可不可以稍微溫和一點?待人接物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冷冰冰的?信幸恨恨的想著,然而卻沒有半點用處,他這個人依然我行我素的在家臣之中扮演著一個誰也不願意親近的角se。
「沼田大人,若不是你,我現在也不用活得這麼淒慘了!本家的窮酸之名怕是已經傳到京都去了!要不了多久全天下都會知道若狹國出了個頓頓只能喝粥的大名!當初可是你說頒布這儉約令可以一舉多得的,結果到現在只是餓苦了自己又墜了本家的名聲和威望!」信幸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吐槽抱怨,他這幾ri實在是餓得兩眼發直,渾身乏力。若不是熊谷統直懂得他的心意,前幾ri建議信幸借著狩獵的名頭出去覓食,一群被信幸逼得紅著眼楮滿山亂竄的武士又運氣好的要死的獵到一只山鯨,信幸就真要跟沼田祐光急眼了。
「殿下,當初在那里拍手叫好的,可不是屬下吧?那個一連叫了三聲好計策的,也不是屬下吧?」沼田祐光到底是怎麼能擺著一臉壞笑的表情,還能用這麼冷淡的語氣說話的?信幸現在只覺得怎麼看這家伙都不順眼,但是又拿他沒辦法——現在本家之中,信幸最值得依靠的,頭腦最清醒,也最明白該做什麼的人就是沼田祐光,他掌握和指揮著信幸手下所有的地下資源和力量,對信幸的忠心又無可挑剔——也許真正優秀的家臣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信幸自己也說不清楚。
早在內亂之前,沼田祐光就已經借著開設宿屋、酒屋和賭坊為信幸暗中培養了一批死士和地下人員。當初他曾代替信幸為這些人許下過「將來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成為服侍信幸的正式武士」的承諾,但是連沼田祐光自己也沒有想到信幸會如此迅速的成為武田家的家督。這些早已被沼田祐光洗腦、對信幸忠心不二的地下人員到底該如何安排,就成為了沼田祐光最為cao心的頭等大事。他一個一個找這些興奮異常的家伙們談心,好不容易才勸服一部分人繼續在暗地里為信幸做事——那些一心想只著成為服侍信幸殿下的武士、或是渴望跟隨信幸殿下光宗耀祖重興家門的家伙都被安排在了信幸成立的常備部隊中。沼田祐光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些干慣了鼓動人心、散播謠言勾當的人,這些人被他安插在城中和部隊中,成為他監視其他家中家臣和兵士的眼楮。而那些同意繼續在暗地里為信幸做事的人,則被沼田祐光分散到了若狹國大大小小的國人眾和豪族的領地之中,有些出仕了他家,有些在各地城町中自己經營起了小生意,還有些頭腦靈活、手腳勤快的,則成為了沼田祐光一手控制的飛腳和諸國使者。(諸國使者是ri本戰國時期大名用來刺探他國情報,而散播到各地的情報人員,著名的軍師山本堪助在某些歷史版本中也只是一個曾經侍奉今川義元和武田信玄的諸國使者)
雖然沼田祐光現在已經幾乎不親自過問那些產業的事情,因為收入所限也幾乎不再增添新的人員,但是他的這些釘子全都還拿著沼田祐光和信幸發放的額外補貼。雖然信幸本就沒將這些產業看做會為自己帶來額外收入的產業,卻並不曾想到沼田祐光居然會伸手管自己要錢——養這麼一群死士和情報人員費用居然高得離奇,不是說對自己忠心耿耿麼?怎麼伸手要錢的時候不想想自己的忠心了?——氣急敗壞歸氣急敗壞,這筆錢該怎麼出?告訴粟屋光若這個奉行我武田信幸還有這麼一手底牌麼?
于是沼田祐光在一個烏雲密布的漆黑夜晚帶來了他的計劃——省自己的口糧,養這些人,等什麼時候本家自己手里有錢了養得起了再說。
養得起了再說?什麼時候才能養得起!信幸當場駁回這個計劃。
然而沼田祐光靠著他的厚臉皮和一張巧嘴成功說服了信幸︰若是儉約令一下,首先國中平民對信幸的信賴和忠誠將達到一個無可動搖的地步,任他國之人如何詆毀離間都將無法煽動國內的民心。其次,這道命令就像是懸在國人眾和豪族脖子上的劍,武田信豐在位之時,國內效仿公卿之風盛行,信豐不斷的花費錢財請來京中貴族召開詩會,搞得國人間人人向往公家文化,宴會不斷。這種風氣若不制止,若狹也就完蛋了,只有靠嚴令禁止。第三,若是那些心態不穩的國人豪族听到這令他們大煞面子的儉約,必定心生反意,他們一旦露出馬腳便可借機鏟除,此令一下正可檢驗他們對本家的忠心。那麼第四,自然是可以有錢養沼田祐光的這些釘子和眼線啦。
信幸本來大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頭腦還沒完全清醒就被沼田祐光急匆匆的請了起來,听到只需下達一條法令就可達到這麼多目的,他只覺得此計甚妙,如此甚好,連大半夜沼田祐光為何眼中jing光如此之盛也沒多做考慮,稀里糊涂就同意了他。之後他就只好無奈的信守家督承諾,幫著沼田祐光演了一場又一場戲,直把自己搞的苦不堪言。
「算了算了,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信幸讓沼田祐光擠兌的啞口無言,「但是沼田大人,我知道一句古語,認為很有道理︰錢不是節省出來的,是掙出來的。不知道你可認可?」
沼田祐光的眼楮直直的盯著遠處的漁船,信幸看著海風吹亂他的頭發,覺得最近沼田祐光的黑眼圈越來越淡了,看來從他也最初那段忙亂時間的疲勞中恢復了不少。
「殿下,屬下贊同殿下的說法,只是目前還缺乏一個契機。不,與其說是契機,不如說是還欠缺一些機遇
「你說的機遇,指的是什麼?這小 良港,不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寶物麼?這北陸道與山**交匯的地理之位,不也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寶物麼?」信幸又重新看向遠處的若狹灣,他仿佛看到了浩浩蕩蕩的船隊鋪展在水面之上,從船卸下大批大批的貨物,再通過趕著馱馬的商隊運往近畿、北陸和山yin各地。
「殿下,屬下說的機遇,是人
信幸慢慢的品味著沼田祐光的話語,在這個年代,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靠人,實力的強大幾乎就等同于領內人力資源的強大。但是沼田祐光說的人,到底是指什麼意思呢?
信幸等著沼田祐光再開口,但是他身後的這個冷峻男子卻仿佛再也不想說話似的——也不知道這靜默到底持續了多久,終于被信幸打破了僵局——他從懷中模出一個小袋子,從里面倒出兩樣小事物攤開在手上,送到沼田祐光面前。
「一雙筷子?一件細工?」
沼田祐光仔細的看著信幸手里的物件,一雙涂漆的jing巧筷子,上面用鮮艷的顏se涂繪著各種海物的圖案,而另一件則是一件瑪瑙細工,也被jing雕成貝殼的模樣。兩樣物件的做工都jing巧細膩,拿在手里,惹人憐愛。
「這雙筷子,是小 町內的松浦屋做的。他們代代相傳,每一代都有人前往全國各地學習先進的漆涂技藝,直到現在。只要國內太平,原料無憂,他們便可大量制作這號稱天下第一涂的若狹涂。松浦屋的當主親自向我保證這若狹涂絕對是天下間最好的涂漆制物。而這件細工,是後瀨山町的玉屋所做之物。前代家督信豐殿在位之時,曾將這玉屋所做之細工送往京中,被京中眾女眷爭搶不已。只是這幾年內亂不斷,瑪瑙的產量不佳,這玉屋便也斷了生計信幸仍是面朝若狹灣,語氣平淡的就像若狹灣中的平靜的海面,無風無浪,宛如凝固,「我若狹一國有如此能工巧匠,又有如此好的通商便利條件,只需擴建良港,鼓勵商賈,支持手工物生產,怎麼會掙不到錢?」
「殿下心思細膩,讓屬下敬佩沼田祐光就連說恭維話都依然是那副冷談的口氣,「前兩ri家臣們在城中找不到殿下,問殿邊女侍才得知殿下到町里去游玩,當時家臣們還責怪殿下不顧安全私自出游,原來殿下卻是去做這些調查了
「沼田大人,這人,我們不是也有了麼?」
「殿下,這港,是一定要擴的,城町,也是一定要擴的,新田,更是一定要擴的,這些屬下都贊成殿下的意見。殿下剛才所說屬下亦深以為是,我國不缺能工巧匠,山中雖無法開闢田地,卻也深藏諸多藥材寶樹。既有物產,也有通商的便利條件,但是殿下,我們仍缺機遇,仍缺人沼田祐光的堅持快把信幸逼瘋了,他費盡心機死命尋找各種賺錢的商機,為何這沼田祐光就是死活不認可?
「沼田大人,你說的人,到底指什麼?」信幸忍無可忍,他轉過身來怒視著沼田祐光,嗓門也大了起來,他的聲音在海面上遠遠傳開,甚至驚動了正在海面上覓食的幾只海鳥。
「殿下,您可有jing力了解各地商機?可有時間計算衡量各種定價標價?換句話說,殿下,就算您有信心也有才能,本家的上上下下諸多事情尚還需您cao心,您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戰勝那些生命就是奉獻給數字的商人?三心二意又豈可成事?」
「家中家臣中必有jing通算數商情之人……」
「殿下,屬下沼田祐光自問也行走于各國之中,這商情政策之事也算多有了解,可屬下卻無自信能勝過那些最好的商人。家中眾家臣之中屬下也不認為有擁有此大能之人沼田祐光用他一貫的冷淡語調無情的打斷了信幸,「殿下,屬下所說之人,正是一個擁有此才能的人。港可擴,町可擴,田亦可擴,可這人,卻必須要等
信幸低嘆,目光又飄回遠處的若狹灣中悠閑打漁的漁民。
自己有這麼悠閑等待的本錢麼?
「這樣的人,卻什麼時候才能等到?」
ps.有讀者大大在評論區問舊夢為什麼要把主角寫成一個只會省錢喝粥的廢物……其實這章是跟上一章一起寫的,分開發可能會引起一些誤會……但是舊夢現在手中存稿有限以防萬一不敢一下子全部更出來真的是非常抱歉!九十度鞠躬。
那麼明天就是新年了,舊夢祝各位讀者大大新年快樂,幸福安康~也請各位讀者大大明年也多多支持舊夢!昨天舊夢求了一下推薦今天真的多了好多推薦!謝謝各位讀者大大的支持!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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