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三兄弟都是庶族出身,有能力,但是卻上進無門。這時候的庶族想當官,無非是兩條路。
要麼聲名遠播,被表舉征闢,做個世家大族的門生;要麼就從郡縣小吏做起,給大戶豪門做個故吏,逐步升遷。總之,庶族想要做官,就要與人為奴,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最初的太平道,是張角為了積攢名望而弄的工具,本質還是想入仕。只是他聲勢弄起來了,可惜終究不是正道,所以並沒有如願以償。雖然官員結交了不少,但他至今還是一介白身。勢力逐漸地擴大,張角四處踫壁後,也慢慢絕了入仕的心思。
決定腦袋,在一幫庶族不得意的人才,大量加入太平道後,張角的野心也開始慢慢滋生。隨著最初高層中的那些黃泥腿子越來越少,太平道也愈加有組織有文化味了。
在王信的眼里,現今的太平道,就是不得志庶族的大本營,他們太想在政治上翻身了。加入太平道的庶族中,很多還抱著一絲希望,認為依靠太平道可以認識官員,得到賞識從而入仕。只是幾年後他們就會逐漸明白,太平道也達不成他們的願望。那時候,就是張角的機會了。
而少部分有點眼光的庶族,那就是完全懷著野心加入太平道。畢竟入了教,他們的能力都可以做個中高層。而隨著太平道組織越加嚴密,中高層權力只會越來越大。在太平道里謀個職位,有時候並不比做官差,該享受的權利一樣不少。更妙的是撈好處後,還可以把一切推給朝廷官員。
享受著官員的權力,還不壞名聲,說不準還能正式入仕。這樣的太平道,對不得志庶族的吸引力可想而知。長久以往,一個龐大的利益團體就會產生。這個團體既然可以享受官員的權利,自然也能代替官員的責任,于是張角就有了實現野心的基礎。他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自己死的太早了。
這還是太平道的上層,底層的變化更大。最初太平道對老百姓來說,是一種互助組織,本來是很好的。可是人總是有私心的,于是太平道逐漸變成了少數人的牟利工具。當然,受蒙蔽的總是最底層的那些人。
太平道生生的把大漢貧民分成了兩個階層。那些不入太平道的,大多數老實本分,又一盤散沙。于是只好忍氣吞聲,不止要受到胥吏欺壓,還要遭到太平道盤剝。朝中不是沒有大臣上奏,可惜天子卻被宦黨蒙蔽,反把那大臣打入了大牢。最後更是用個奇葩的罪名,說哪個大臣和太平道勾結,于是直接棄市處死。而對太平道,依然沒有什麼行動。
其實大部分的宦官,家里本身就屬于庶族階層。他們的親屬加入太平道的不知凡幾,很多還竊據高層。通過太平道,宦官們沒少拿好處,又怎麼會讓天子剿滅它呢?
漢末天災**雖然不斷,但是如果安心生產,大部分地區的百姓,還是可以勉強維生的。可是自從有了太平道,安心生產的人越來越少。而太平道最興盛的地區,又偏偏是大漢的幾處重要糧食產地。糧食產量少了,世家看到有利可圖,自然cao縱市場,使得物價騰貴。于是惡xing循環下,逐漸民不聊生。
所謂「民不食者寇,士不仕者怨」,庶族沒有政治權利,百姓也吃不飽肚子,在太平道這桿大旗下,三年後的那場大災難,必然無法避免。
而現在最讓人發愁的,就是三年後的那場大動亂了。這個時代由于環境所限,很多事的效率都很低,所以王信根本就沒準備好如何應付亂世。
「公子,下面被困之人好像是真定褚飛燕!」眭固仔細眺望著山下,有些憂慮。
向前走了走,王信眯眼看著下面的情況,疑惑問道︰「好似听過此人名聲,你認識他?」
「乃吾故交,求公子相助!」眭固焦急地懇求著。
原來下面被圍的幾人,形勢明顯越來越不利。這伙太平道,大概五六十人,似乎經過些訓練,進退頗有點法度。
打量了片刻,王信了然。緩緩抽出腰間長刀,環視眾人後,大聲分析︰「此敵外強中干,不足為慮。所謂擒賊先擒王,吾等突騎而入,直趨敵首,必可破之
指揮著眾人,擺好陣型。由王甲突前,王信與眭固左右掠陣。而王乙等二人實力稍弱,只讓其在後跟隨接應。眾人稍事準備,腳跟輕磕馬月復,叱 聲中,緩緩向山下沖去。
山坡比較平緩,眾人速度漸漸快起來。下面的太平道首領也已經發現他們,分出一伙三十多人防御沖擊。雖然只有五騎,但騎兵畢竟不同步兵,王信自信能沖垮對面的太平道。
只是太平道里也有高人,那三十多個太平道竟然慢慢的擺出陣型。更讓王信驚訝的是,敵人中似乎還有幾人拿著長矛。漢代尚武,不禁兵器,但是長矛這類武器絕對在禁止之列。何況長矛也不是普通人能置辦得起的,民間所用的兵器大抵是些短戟、長劍之類。
決不能讓他們陣法成形,否則自己等人只能無功而返。
太平道畢竟打著宗教的幌子,里面肯定會有狂熱、無視生死之人。如果對方組織起了陣型,再弄些不怕死的人用身體拖住己方,那還真有可能會yin溝里翻船。
「王甲,she東面穿甲之人!」
王信高呼一聲,將刀背餃在口中,同時也取出了馬上掛著的弓箭。
馬速越來越快,距離敵人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王甲已經借著坡度當先she出一箭,對面穿皮甲那人,大呼一聲,捂著脖子應聲倒下。還未來得擺好陣型的太平道眾,也是起了一絲慌亂。
五十多步的距離轉瞬而過,王信也調整好了身體。
彎弓搭箭,趁著敵人慌亂,「嗖」的一聲,she翻一個持矛壯漢。
奔馳的馬上,並不是什麼人都敢she箭的,若是技藝不行,很容易掉落受傷。想要在這種情況下she中目標,不僅要靠著雙腿控好戰馬,還要在奔跑中找到馬匹起伏的節奏。
只有在馬蹄全部離地的那一刻,才能比較平穩地張弓搭箭。而且基本上沒有瞄準敵人的時間,全靠之前的觀察和印象迅速出箭,畢竟馬蹄落下也只是一瞬間。
王信、王甲、眭固三人雖然都能騎she,但是百步的距離,就分出了高下。王信和眭固剛剛才she出一箭,王甲都已經開始第三箭了。
迎面而來的呼嘯寒風,讓王信眯起了好看的眼楮。
距離越來越近,以自己的能力已經再沒了開弓的機會,王信隨手扔掉手中長弓,把口中餃著的鋼刀握在手中。
「駕!」
轉眼間,到了敵人五十步前,隱隱約約間,已是能看清那些太平道眾人的慌亂臉孔。
王甲和眭固也各把弓拋去,拿著武器,連聲呼喝中,眾騎漸漸的以王甲為突前,靠近聚攏在一起。
二十步!
握緊了韁繩,王信死死地控制著身下的戰馬,一往無前。
十步!
咬著牙,雙腿夾緊馬月復,王信彎腰伏身,卷起韁繩,手里的長刀也略向外翻。
「 」的一聲悶響,眾人已經撞入了敵陣之中。
頓時間人嘶馬鳴,哀嚎連天。
顧不上看前方被撞飛的敵人,王信順手抹過旁邊敵人的脖頸,一蓬鮮血飄灑而出。
環首刀是厚背直刀,並不適合切削,更方便用來劈砍。王信控制著身下的戰馬,緊緊跟著前方的王甲。上身稍稍直起一些,奮力的左劈右砍,瞬間已是連傷數人。血肉飛濺中,幾人狠狠地鑿穿敵陣,留下滿地哀鳴。
「少主,接著!」前方的王甲大喝一聲。
應聲抬頭,原來王甲剛才沖陣時,竟是奪過一支長矛。穩穩地接住長矛,掂了掂分量,雖然略有些輕巧,不是很趁手,但是王信依然大喜過望。
信心陡增下,收刀執矛,王信一馬當先,向著前方的敵酋沖去。王甲等人也趕忙跟上護衛在左右。太平道的首領是個中年黑臉漢子,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指揮身邊的手下,盡力防守。
只是終究大勢已去,王信一矛在手,如虎添翼。在敵陣中往來突馳,左挑右架,奮擊披靡。而被困在中間的幾個人,看到援兵到來,士氣頓時大振。大聲吆喝著,向外拼死搏殺。
人借馬勢,王信奔襲而過,長矛橫揮,砸倒了慌亂中狼狽逃竄的黑臉首領。對方尚未站起,就被緊隨而來的王甲伏身出刀斬殺。首領既死,眾太平道沒了組織,自然士氣大跌,四散而逃。王信等人直追了二三里地,才停馬罷手。
緩緩地返回戰場,地上七零八落的有三十多具尸體,無一活口。褚燕甩甩刀上的血跡,恨恨地還刀入鞘。之後隨著眭固,大步迎了過來。
此人中等身量,披著一件剛從尸體上扒下的短襖。布滿血污的臉上,鷹隼般犀利的雙目,令人印象深刻。jing瘦而挺拔的身軀,充滿了力量感,就像一只山中的獵豹。走起路來,又輕又快,難怪會被稱作「飛燕」。
「某乃真定褚燕,大恩不敢言謝!」褚燕抱著拳,沙著嗓子沉聲感謝︰「ri後若有用得著褚某的地方,公子盡管使人相招,某絕不敢辭!」
推月兌一番後,眾人草草地打掃了戰場。褚燕幾人因有急事要趕往河內,于是眾人匆匆惜別,分道揚鑣。
隨意地駕著馬,悵然若失。從潁川到中山,歷史人物也見過不少了。王信承認,自己算是運氣不錯了。畢竟這個時代坑爹的交通環境,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易。
只是人畢竟是貪心的。雖然沒有多大的野心,雖然身邊也有王甲這樣的猛將,足以稱為一流,但是誰會嫌手里的人才多呢?
名臣猛將多如糞土,納頭便拜,終歸也只是小說中的內容。現實是,自己又顯示武勇,又救命之恩,也不過換了張燕一個承諾。而身邊這個歷史上的三流武將眭固,也只能算個同伴,馬上就會各奔東西。
當你不能給別人帶來利益的時候,誰會願意為你效力?自己要走的路看來還會很長。當王信在自怨自艾,抱怨命運的時候,他永遠不會知道,同一個時間內,呂布正盯著手中的幾個無辜頭顱,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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