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弄傷了我的左臂以後,小芹就變得異常沮喪和沉默,把大夫找來以後,她垂手侍立,視線盯著自己的鞋面,明明旁邊有椅子,偏偏不肯坐下,非要給自己罰站不可。
一看見趙氏正骨院的大夫,我就傻眼了。
這不是愛心寵物醫院的趙大夫嗎?連白大褂都沒換,只在鼻梁上添了一副眼鏡,就跑出來給人看病了啊!
「喂喂喂,趙大夫,不帶你這樣的啊!你不是獸醫嗎?你能治貓治狗,不代表你也能治人啊!?」
戴眼鏡的趙大夫驚奇地「咦」了一聲。
「怎麼?你認識我家大哥?哈哈,我們兄弟倆長得特別像,你會認錯也是情有可原……」
「其實這家正骨院本來應該是由大哥繼承的,可是大哥總覺得如果把人治死,責任太大,所以他就改行去當獸醫了……」
「結果呢,祖業就由不怕治死人的我來繼承了,哈哈哈哈——」
仔細一看,這個戴眼鏡的趙大夫確實比寵物醫院的獸醫趙大夫年輕一些。
不過他最後說的話讓我很不放心。
什麼叫不怕把人治死啊?你不怕我怕啊!你別過來,別踫我的胳膊熬來我覺得小芹她家是武術世家,推薦的骨傷科大夫應該很靠譜,現在覺得越來越不靠譜啊!
「小伙子,你別害羞嘛!」趙大夫把白大褂的袖子擼了起來,粗壯的手腕顯示他有把子力氣,「病不諱醫,我只是看看你的胳膊又不是看你的菊花……」
誰會給你看菊花啊!你別當著女孩子的面說這麼齷齪的字眼好不好啊!而且你一個骨傷科大夫,要行醫多少年才會遇上菊花骨折的病例啊!
「誒?難道因為是被小芹的弄傷的,所以不好意思嗎?」
趙大夫身後的小芹把頭垂得更低了。
「完全沒必要的!我們家和老任家熟得很!他們家的底細我差不多都知道!練武的人,不是弄傷自己就是弄傷別人,你被小芹弄骨折了,完全屬于正常現象!」
「啊?我真的骨折了嗎?」
盡管之前安慰過小芹這不算什麼,但心里仍舊是有點在意。
雖然對我來說接骨並不是特別可怕的事,但是萬一留下後遺癥,變成習慣性骨折,從今往後我左手的威力就會大大降低了。
「我不知道啊!」
趙大夫一臉無辜的說。
「你不給我看胳膊,我怎麼知道你骨沒骨折?你再藏著掖著,我就給你開截肢的處置單喔!」
我嘆了口氣,把已經開始紅腫的左臂展示給他看。
趙大夫捏捏戳戳,弄得我又疼又癢,結合我之前在隔壁ct室照的x光片,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哦,挺正常的,不用截肢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用截肢啊!快告訴我到底怎樣了啊!
「嗯……屬于正常的肘關節骨膜損傷,我剛才已經幫你做了復位處理,再給你開點活血化瘀的外敷藥……不過你自己可別揉啊!亂揉的話,截肢了我可不管啊!」
听起來不是很嚴重的樣子,小芹的臉上稍微出現了一點暖色,看來我的傷勢比她預期的要輕。
「對了,劇烈活動也不能做,你的左手腕比右手腕粗一點,你是左撇子嗎?」
這麼細微的差別都看出來了,這個趙大夫雖然說起話來口無遮攔,倒還蠻細心的。
「不是,我是用右手寫字的,但是左手的力氣比較大,可能是天生的吧……」
「沒事沒事,不用解釋!」趙大夫很善解人意地擺擺手,「自從發明了電腦和鼠標,男人的左手都變得比較粗壯了……」
我靠你說什麼呢啊?你別在小芹面前爆料我是用哪只手擼管啊!而且左手的力氣比較大的確是天生的,跟電腦和鼠標一毛錢關系也沒有啊!
剛剛因為我的傷勢較輕而稍微安心的小芹,現在面色又蒼白起來了啊!難道是因為傷到了我的左手導致我一段時間不能擼管,而感到內疚了嗎?
內疚的方向完全錯了吧!我又不是一天不擼管就會死星人,干嘛一副如喪考妣的苦瓜臉啊!擼管這件事對我來說沒有這麼高的優先級啊!如果你肯不再糾纏我的話,我可以向蒼井空老師發誓永遠不再擼管了啊!
「趙大夫……」小芹想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可以給葉麟同學綁上夾板嗎?」
「為什麼?」趙大夫很奇怪,「明明沒有傷到那種程度的
「可是,葉麟同學做事很沖動,萬一忍不住用左手做了劇烈的運動,不就糟糕了嗎?」
「說的也對!這種處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最沒定力了,我干脆就把他的左臂用夾板固定好,再用繃帶纏起來,讓他完全沒法握住東西就好了!」
你們夠了啊!小芹的話還可以理解為害怕我跟人打架,趙大夫你的話才糟糕透頂吧?我只是肘關節受傷,五根手指完全沒問題啊!就算你是考慮我的傷情,也應該用「拿」字吧?為什麼要說「握」啊?你到底擔心我要握住什麼啊!
我表示自己這點自控力還是有的,完全不需要夾板幫忙,但是趙大夫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跟我說道︰
「不用害羞,你這個年紀,控制不住自己完全是正常現象,給你上個夾板有益無害
接下來不理我的反抗,叫來身材臃腫的胖護士,兩人合力將我的右臂處置了一通。
我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夾板都是竹片做的,但是真用到我身上,卻是一種黃色的硬質塑料,四條呈「l」型的塑料夾板圍在胳膊四周,將我的肘部完全固定起來了。
沒上繃帶以前,還有點像黃金聖斗士似的。
上了繃帶以後就變成木乃伊歸來了。
這條木乃伊的左臂最後被一根繃帶吊到脖子上,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跟重傷員差不多,真是小題大做。
做完這些之後,趙大夫兩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好像是雕塑家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好,就先這樣吧!這半個月你注意休息,適當活動,每三天來我這里一趟,讓護士幫你換藥……」
小芹怯生生地問︰「趙大夫,您可以把藥給我嗎?我以前幫媽媽換過藥,這次應該也可以……」
「也行!」還不等我出言反對,趙大夫便很干脆地答應了,轉頭跟護士說了一聲,護士就收拾了滿滿一兜子中藥,全都交給了小芹。
「大夫!趙大夫!」我皺著眉頭道,「你也太不負責人了吧!讓小芹這個非專業人員幫我換藥,她要是處置不當,讓我病情加重了可怎麼辦啊?」
趙大夫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鏡︰
「小伙子,你別從門縫里看人,老任家遇上的跌打損傷太多,早就久病成醫了。小芹的水平絕對頂的上半個護士!」
好嗎,半個護士就敢放出來給人治病,跟你做獸醫的大哥比,你還真是不怕治死人啊!
說話間,正骨院大堂里又來了亂哄哄的一家,好像是老太太扭秧歌的時候力度太大,把腰給扭傷了。
老太太的兒子滿臉急切地問趙大夫︰「我娘要不要緊啊!大夫您可要把我娘給治好啊!」
趙大夫慢悠悠地說︰「沒事,老年人傷到骨頭是正常現象,先拍個片子……」
我去你妹的正常現象啊!你和你大哥一樣就喜歡說這句,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等到小芹這個半吊子護士我治殘了,你也肯定說這是正常現象啊!
趙大夫倒是完全沒有收我診療費的意思,听正骨院的胖護士講,趙大夫一家和小芹一家熟的可以,好幾次都一起吃年夜飯,凡是老任家帶過來的病人,他們都干脆免費。
月復誹了趙大夫這麼久,突然听說不收錢,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從正骨院出來的時候,刑星的司機張叔居然還在門口等著我們,明明說過讓他先走的。
張叔問了問我的傷勢,然後開車把我和小芹先後送到了家。
途中小芹問我這些藥怎麼辦,是放在她家還是放在我家,放在我家的話,她就每三天來一次,到我家來幫我換藥。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能讓老爸看見小芹,于是就讓她把藥拿回自己家,然後到了換藥的日子,就拿兩包到學校去,在學校里給我換藥。
小芹對我的吩咐惟命是從,沒有提任何反對意見。
晚上回家以後,老爸正好不在家,桌上留了張字條讓我自己訂飯吃。
心里有點寂寞,突然想問一下刑部五虎那伙人傷得重不重,便撥通了刑星的手機。
刑星接听的速度比我預料中快很多。
「葉大哥,您到家了啊?你的胳膊怎麼回事啊?骨膜損傷是嗎?不嚴重?那可太好了!」
我也問了問他們的傷勢,刑星一語帶過,說當時大家眼看不是對手,就全躺在地上裝死,所以並沒有受到特別嚴重的傷。
他們雖然愚蠢,但說到底是因為我和小芹才受的傷,我總覺得過意不去,于是就問刑星治療費總共花了多少。
「刑星,我知道你們不差錢,但是一事歸一事……」
我一句話還沒說完,刑星就不干了。
「葉大哥,您跟我們提錢就是看不起我們!咱們是一塊砍人的交情,提錢可就遠了!再說……再說我們挨這頓揍,還不是因為我們有眼無珠,活該自找嘛!」
那倒也是,就他們這幾個剛出新手村的菜鳥,居然挑上小芹那種野外boss,不撲街就怪了。
刑星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壓低了聲音對我說︰
「葉大哥,有句話不知道小弟當講不當講……」
「誒?咱們不是一塊砍人的交情嗎?你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那,小弟可就說了……葉大哥,您這次是作死啊!」
咦?我沒說你們作死,你怎麼反倒說起我作死來了?你腦子讓小芹打壞了吧?
「葉大哥,小弟我說實話您別不愛听——嫂子這麼厲害,您還敢在外面腳踏兩只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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