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珊站在廬門外靜靜看著秦杰臉上的神情她看的也很仔細很專注山道旁的石凳上北陵貴人怔怔看著王雨珊美麗的側臉神情專注偶露痴迷與黯然
如果說世界就是一個大棋盤每個人都是棋盤上的一枚棋那麼誰都無法逃月兌出去都要自己想要看著的對方除非你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眷戀
水燕霏沉默看著洞廬內外這些人木訥漠然的美麗容顏上忽然閃過一絲嘲諷的笑容然後她離開洞廬折返來到山頂的道像腳像
道祖石像非常高大哪怕只是一根腳趾都要比她大很多
水燕霏站在道像的尾指上把飄拂的發絲輕輕理到耳後抬頭向上方望去被漸西的秋日晃了一下眼楮眯了起來
道祖的面容在雲絲里若隱若現沉默看著山下沒有看著某個具體的單獨的人而是看著在紅塵里掙扎沉浮的所有人所以顯得無上慈悲
水燕霏看了很長時間才收回目光她在道祖石像腳下指甲前端的一道小石縫里看到了一朵白色的小花便低身摘了下來
張楚楚站在一座山上發呆
山下有一座小鎮隱隱能夠听到里面傳來孩童的玩耍打鬧聲能夠看到鎮外溪邊的水車就在先前正午的時候還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她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因為在這個世界里她的身邊沒有秦杰但她不能確認這個世界是不是棋盤上的世界因為她看的是世界本身而沒有棋盤
她發現自己站在這座山上時是深夜在晨間炊煙起時她下了一次山在鎮上走了一圈然後再次走回山上找到一顆樹繼續發呆
她不準備離開因為離開的遠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找到回來的路而如果秦杰要到這個世界里來找自己自己應該站在原地等他這是很小的時候秦杰每次要出去之前總會不斷地重復叮囑她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離開原地因為那樣會讓他找不到她
那時張楚楚每次都會確認一遍︰你一定會回來找我嗎
秦杰說當然于是張楚楚就放心了按照他的要求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楚楚站了很久久到她自己最後都忘了多長時間只記得太陽落下生起重復了無數次雨雪霜風輪轉了無數次鎮里慶賀的鞭炮聲也響了很多次
這些人家好像有很多喜事要辦張楚楚心想秦杰這麼久還沒有找到自己再听鞭炮自己也高興不起來
時間還在繼續流逝張楚楚依然在等待她站的腳酸了她便坐下休息會困倦了她便靠著那棵樹眯一會那棵樹下有兩窩螞蟻張楚楚等秦杰等的實在有些無聊便開始看螞蟻搬家或是螞蟻打架看了不知道多少次那兩個蟻窩里的成員大概換了幾百代她終于發現了這些螞蟻或搬家時有些很有趣的地方
兩窩螞蟻爬行的速度絕對相同離樹的距離也完全相同樹上溢出蜜汁的地方卻是每次都不同有時候其中一窩螞蟻可以走直線另一窩螞蟻卻必須繞過水窪走曲線所以走直線的那窩螞蟻便能先采到蜜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張楚楚默默想著這就是這個世界想要告訴自己的規則
這個世界里有鎮鎮里有人有山山里有野獸有樹樹上有鳥這里有水有風有雲有日也有夜自然也有規則
張楚楚始終沒有下山但因為有太多時間可以去看去思考所以她漸漸掌握了這個世界上的很多規則比如光是暖的夜是冷的這種規則很沒有意思
有的規則更加令人心酸
鎮里除了喜事放鞭炮喪事也會放鞭炮張楚楚站在山上看著小鎮里那些小孩漸漸老去變得多病然後死亡伴著鞭炮消失無蹤
鞭炮的灰燼被風卷起從小鎮外的墳田里飄起繞著山巒不停向前直至逐漸淡去張楚楚注意到每次風都從一個地方來那些灰煙飄行的方向都完全一模一樣好像有個箭頭指揮著永遠向著前方
她明白了這是時間的規則
時間一路向前誰都無法停止
張楚楚還在山上
有樵夫上山砍柴有孩上山放羊無數年來有很多人從樹旁走過卻沒有人能夠看見她樹下甚至拴過祖孫三代黃牛卻沒有任何物體能夠接觸到她
她在這個世界里是真實存在的除了不能與這個世界相互影響之外她依然受到這個世界規則的束縛所以她會累會倦會冷會熱
當然也有些規則無法束縛她她從來沒有吃過東西但從來也沒有餓過
她想起來了秦杰曾經對她講過的太虛觀的傳說那個叫王質的樵夫就是吃了一個饅頭所以在樹下棋盤旁度過百年卻沒有饑餓過
張楚楚沒有吃饅頭但她剛才吃了一顆青梨
然後她明白了一些什麼走到崖邊跳了下去
這個世界沒有南柯一夢只有爛柯百年
張楚楚記起了那個傳說也就明白自己大概遭遇到那名樵夫相同的事情只不過那名樵夫是在現實的世界里虛度百年而她則是離開了現實的世界來到了這里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真實的是夢境還是某位大能力者營造的精神幻境但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片段真相便足夠她推導出來更多的東西
正如秦杰說過的那樣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只不過習慣了站在秦杰身後懶得動腦筋什麼事情都讓秦杰去想
這一次她懶的時間稍微長了些直到確認秦杰不會來找自己或者說找不到自己才開始思考
棋枰之間說黑白考的結果是她還在棋局之中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對手不是歧山老道而是世界本身的規則她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戰勝這些規則
規則是世界構成的基礎世界之所以能夠存在人之所以能夠活著正是因為有些這些規則在規則之中戰勝規則怎樣看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張楚楚認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算不能戰勝這個世界的規則也應該能夠找到兩個世界相通之處也就是兩個世界規則的矛盾之處然後利用這種矛盾找到破解這個世界的規則或者是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小鎮上的很多人死了喪事的鞭炮響過很多次她還活著甚至沒有長大這個世界與真實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明顯不同應該與太虛觀的傳說剛好相反同時證明作用在她身上的時間規則依然是棋盤外的世界
棋盤世界的物理規則與真實世界的時間規則同時作用在她身上那麼她便是兩個世界規則的聯結處她本人也就是矛盾之所以
棋枰之間說黑白麼如果她在這個世界上死去便能擺月兌這個世界其余規則的束縛循著真實世界的時間規則回到棋盤外然後醒過來
于是走到崖畔跳了下去
然後她重重地摔到了崖下渾身骨碎痛楚無比眼前一黑……
然後她重新出現在崖上還是站在那棵樹下仿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張楚楚的神情有些惘然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如果這局棋真如她推導的那般在進行那麼她的選擇應該是正確的可為什麼自己沒有辦法死去
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里消失
她在樹下呆呆站了會兒然後解下自己的腰帶系到了樹上
頸子有些痛
下一刻她站在樹下怔怔看著重新回到自己腰上的衣帶心想應該選別的方法
離樹不遠的地方有片湖
湖水也能淹死人
湖水沒能淹死她
在此後的幾天里張楚楚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死法但都未能如願她依然站在這座山里除了記憶里的那些恐懼和疼痛之外找不到任何曾經死過的跡象
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死亡是通往永恆的唯一途徑永恆是超出時間之上的最高規則既然自己連時間規則都無法打破為什麼能夠打破最高規則
沉默思考的時候她忘記了一件事情
死亡的最高規則被打破了意味著這個世界的所有規則都將隨之松動起來然後步向崩潰的邊緣漸漸的光線開始變冷黑夜開始變暖樹下爭奪蜜汁的兩窩螞蟻隱隱約約間繞著石頭走還能比敵人更早一步抵達蜜汁
時間開始減緩小鎮人類蒼老的速度變慢好些年都沒有听到喪事的鞭炮但沒有人對此表示高興反而格外恐懼喜事的鞭炮也漸漸變得極少直至完全沒有溪上的水車早就停止了轉動農田變得荒蕪
整個世界都混亂了然後向著寂滅里去
這也正是為什麼無論真實的世界還是棋盤內的世界除了永恆本身不會允許任何永恆的存在因為這會讓整個世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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