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遲了一步,
杜堇立馬隱身閃入了門,目一掃,就看到一樓角落的位置,一名身著深灰舊袍,靜靜自斟自飲的男子。
他頰上垂著幾縷亂發,下巴有層薄薄胡茬,所在的位置光線昏暗,身上的衣服幾乎與之融合,在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大酒肆里,很難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杜堇卻是一眼看到了他。
杜堇拔腿要奔過去,卻不意撞到一個忽然竄出來的男人,虛弱無力的杜堇頓時被撞得頭暈目眩,趔趄倒退踫翻了旁邊的一張椅子,于是,那被莫名其妙一撞的男人便看到一把椅子莫名其妙地翻倒在地。
男人瞠目結舌,指著那椅子正想將剛才發生的怪異事件告訴眾人,意力募然被進門的美嬌娘吸引,瞬間忘了要說的話,跟著眾人納罕地看著她。
那美嬌娘即是李玉倩,她焦急地環視了大堂好半晌,並沒有看到她的十三哥。「這位娘子……」就在何掌櫃上前想擋住她的視線之時,她注意到了角落那個形容頹廢的男人,可是又不敢確定那人是她的十三哥。「呃,請問這位娘子……」何掌櫃想再次支開李玉倩,可她壓根像沒注意他,狐疑猶豫地歪著腦袋越過他,穿過大堂,來到了那個正飲下不知第幾杯酒的男人身邊。
何掌櫃挫敗地大嘆口氣,掃視大堂,募然在二樓的護欄邊,看到了杜堇的身影。原來她又躲起來偷听了!
杜堇的位置正下方是李存孝所在的那一桌,探身往下看,卻只能看到立在桌旁的李玉倩。她不能隱身站在他們旁邊,因為李存孝會發覺她的存在。
酒肆人氣鼎盛,呼喝大笑聲此起彼伏,偶爾會蓋過下面那桌人交談的聲音,但大致內容還是能听清楚。只是,越听下去,杜堇就越焦急地想要跳腳。
「十三哥……父王他雖然生氣,但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以前倩兒闖禍,父王也只是罵我兩句就好了……」
「……倩兒不相信他們說的話,十三哥還要和倩兒成親的呢,怎麼會做那些事呢……」
「……我們回晉陽吧……那軍營好可怕,到處都是斷手斷腳的東西,倩兒都嚇哭了……十三哥你說說話好嗎……」
只有李玉倩一個人說話,杜堇幾乎懷疑她是不是走錯位置認錯人了。可就算沒有認錯人,照她這樣毫無質量的勸慰之詞,恐怕會讓事態發展地更難控制。杜堇扶額嘆氣。這下終于明白劉綠嬈為何說李玉倩會壞事了。
何掌櫃送上來一壺酒,杜堇附耳交代了兩句,他便點點頭下去了。
「……待會兒我們住哪兒,倩兒受不了有味道的床……」
就在杜堇要忍不住跳下去一掌拍暈李玉倩時,下面終于傳來熟悉的嗓音。
「用那消息引我出來的人是你?」李存孝的聲音平淡而疏冷,不若往日對李玉倩的那般溫和。
李玉倩一臉懵懂︰「什麼消息?十三哥在說什麼?」
另一邊卻又靜默了下來。從李玉倩越發迷惑的表情來看,李存孝此刻的樣子絕不好看。
「十三哥……」她開始向里面挪近,試圖靠近里面的男人︰「我們……」卻被他忽然的問題止住了腳。
「她在哪?」
李玉倩不滿地撅嘴︰「十三哥是問誰?」對他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感到不耐。
可他卻再次重復︰「她在哪里?」
李玉倩似乎意識到事情的不簡單︰「十三哥,你問的是誰?為何倩兒一點也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次,李存孝的聲音已透出怒意,一字一頓道︰「杜堇,她在哪兒
听到這里,杜堇的身體已顫抖起來,就著酒壺,咕嘟嘟地大口飲酒,火辣辣的酒沖刷著她的喉嚨,卻無法驅逐里面陣陣似酸又苦的滋味。
「杜少郎?」李玉倩困惑不安︰「她沒有來啊,十三哥為何……」
李存孝森冷地打算她︰「你認為我會信嗎?」
李玉倩委屈之極,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襟,圓圓杏眼里盈滿了淚水︰「我沒有撒謊!為何你只惦記著他?你可知倩兒有多擔心你,是我跪在父王面前求情才能來這里找你……十三哥,為何你不看我一眼!十三哥……」
「倩兒李存孝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些,卻帶著濃濃疲倦︰「你先回去,明日我會親自回去向父王請罪。這次,我不會再逃避了……」接著,他高喊一聲︰「小二,酒!」不遠處偷听的何掌櫃立馬端著酒跑了過來。
「十三哥,別喝了……」李玉倩欲上前阻止,忽又惶恐地縮了回來,看來是被李存孝冷冷拒開了。
「回去李存孝再次驅逐李玉倩,聲音里重新帶上冷漠,似再也不願分出一點心思來應付她。
李玉倩從未受過他這樣無情的對待,委屈的淚水啪啪落下︰「……十三哥……你怎能這樣對我,我們很快要成親了,我是你的妻啊……」
「妻?呵……」李存孝的笑聲帶著催人落淚的滄桑︰「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娶妻?雖然我答應了她,可是,我終是做不到,這輩子都做不到……」
李玉倩終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慘白一片,顫手捂上嘴︰「十三哥,你是不是喝醉了,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倩兒,以後若有機會見到杜堇,能幫我轉述一句話嗎?」李玉倩睜大眼惶恐地搖頭,卻無法阻止他說出一句句叫人害怕的話︰「你告訴她,我做不來李存孝,我要回去十五歲,找那個會賴著我不放的小郎了……」
听到這里,杜堇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刷刷落下,身體似無法站立地慢慢彎曲下去,揪著一陣接一陣瘋狂發疼的胸口,感覺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耳邊是李玉倩的哭聲︰「……你究竟在說什麼!十三哥?」隨著一陣推椅子的聲音,她的哭喊更加淒厲︰「十三哥!你要去哪兒?」
一直候在門邊的幾個侍衛听到這邊的動靜,猛地向這邊沖過來。李存孝說了聲︰「倩兒,李存孝配不上你。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人存在過吧緊接著撞桌的踫踫響,隨著一片驚呼咒罵,一個深灰的身影踏著桌椅,迅速躍出何掌櫃早已打開的窗戶。
杜堇奔出門外,剛好看到李存孝從十幾個手持大刀的侍衛重圍中利落月兌身,呼哨一吹,一匹黑馬從後院馬欄嘶嘯奔來。李存孝速度太快,侍衛剛回過神來,李存孝已躍上了馬,策馬絕塵而去。
這時的杜堇已顧不了那麼多,凝神運功,向李存孝的方向飛身追去。
一開始尚能遠遠看到李存孝的影子,可出了鎮,進入黑漆漆的樹林,杜堇便跟丟了。她的身體幾乎透支,踉踉蹌蹌地落在一棵樹旁,可是這種時候,她是拼了命也要打起精神來。
她顫抖地撐膝而起,朝樹林大喊︰「李存孝!你在哪兒?」這一喊,竟將眼淚都喊出來︰「杜堇在這兒!你快出來!」
李存孝狠狠地策馬狂奔,漫無目的地,一如這一天,像只無頭蒼蠅。
明知道這個傳言脆弱不堪一擊,卻仍想要賭一賭……杜堇,你若知道我只會為你心甘情願地上當受騙,一定會竊笑我傻吧?
去哪兒呢,他還可以去哪兒……哪兒都一樣。沒有真誠,沒有信任,沒有溫暖,沒有笑聲,有的只是殺戮,無休止地殺戮。
殺退外敵殺仇人,殺了仇人殺兄弟,殺了兄弟再殺至親,最後才發現,早在不知何時,自己早被自己殺死,剩下的僅是一具毫無感知的軀殼,一個只懂殺戮的軀殼。
杜堇,你是要我去做這樣的人嗎?上天給予我無敵的神力,為的就是讓我活在無盡的殺戮中嗎?既然如此,為何又給我一顆敏感的心。正因如此,我永遠都無法得到父王的信任。
不知不覺,又來到初遇杜堇的地方。李存孝跌跌撞撞下了馬,在峭壁旁扶樹而坐。雖已至暗夜,天空的星月卻燦如燈輝,把眼前的山谷照得如仙境般神秘靜謐。
去一個雲霧裊繞,石壁陡峭的叢林山野生活吧,你來種菜植花,我來劈柴燒飯,不婚不娶,不離不棄,直至老死。
這句話放在心中那麼多年,為何不對杜堇說。被她拒絕又如何,你不是莽夫嗎,不是有一身的力氣嗎,直接將她綁走,讓她變成你的人不就可以了嗎?
他取下別在腰間的酒瓶,舉高仰頭地大口飲酒,冷冷的酒飛濺在臉上,淌濕了胸襟,卻無法澆熄心中愈發狂竄的念頭。他驀然抬手將剩下的連著酒瓶一起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聲在蒼茫的荒野上遠遠傳出去。
李存孝翻身躍起,忽地頭一沉,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這點酒就站立不穩了?不行,他不能歇息,他要去找她,他要將她徹底變成自己的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女子的呼喊聲,李存孝凝目向那邊望去,黑暗的叢林里,一個單薄的人影正向這邊慢慢跑來。
不是追兵。或許只是個迷路的村婦。李存孝不再理會,旋身走向一旁的馬,正要躍上去之時,他听到了那人呼喊的內容。
「……李存孝……你在哪兒……」
這聲音……李存孝心一縮,再次凝神眯眼望過去,可這次視線卻模糊不清,甩頭揉眼也于事無補。不一會兒又傳來那高呼聲。
「李存孝快出來!我是杜堇!」
李存孝的心在此刻停止了跳動︰「杜堇!!」忘了自己還有馬,踉蹌著奔向叢林,奔向那抹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那個人也發覺了他,停住腳步站在了原地。
他緊緊盯著那人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她便如煙消失。那身姿,那輪廓,是的,是堇兒,她真的在這兒!
李存孝用盡所有的力氣飛奔過去,撲抱住這個恍若從天而降的人。
「堇兒……堇兒……」喉嚨里發出連他自己都不認得的破碎聲音。他深深鑽進她的項窩,鼻子緊貼在她的衣領深吸里面的暖香,任這美好的暖香泌入心肺,團團包裹他那顫栗的靈魂。
他並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勁,幾乎將杜堇勒地難以呼吸,可此刻的她需要的就是這樣窒人的擁抱,能讓她感到安定完滿,好似自己已融進了他體內,填補他心中的空缺。
修長的大手將她的臉輕輕捧起,一雙如被水洗過的眼眸牢牢擒上了她的視線,四周黑暗,卻更將他眼里的柔映顯得動人心魄。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的嗓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似乎是在努力壓制內心過分的激動。
杜堇並未回應,而是抬手模上他的眼,用手指輕掃上面長而濃的睫毛。
這個動作在很久以前她就想做,每當他心情低落,睫毛半蓋住眼楮,她會有種錯覺,他是在用睫毛藏著眼中的淚。她不喜歡看到他這樣,這樣漂亮的睫毛,應該眯成一道小船,開進她的心湖,蕩出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杜堇專注而迷戀的表情,叫李存孝看得痴醉,忍不住低頭去吻她的嘴唇。初踫之時,小心翼翼,似試探地輕輕踫觸,待她迷醉地眯眼,豐潤的嘴唇緩緩張開一道小縫,吐出一陣陣熱熱的甜香,他才側頭張唇,貼在她微啟的唇瓣上,柔柔摩擦。
這樣輕微而美妙的觸感令杜堇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他們第一次的吻。那時的他們還不懂什麼是吻,只是想要踫觸對方,想要與對方摩擦融合,可是又為自己這樣澎湃熱烈的心潮感到膽戰心驚,于是,僅僅是互相摩擦嘴唇,已叫他們終生難忘。
酥麻的電流一下接一下地自唇上蔓延,互相噴灑澆灌著對方的呼吸越發火熱急促,抱在一起身體亦是越發緊緊相貼,可誰都不願輕易加深這個叫他們痴狂的淺吻,只是不停轉換著角度,用嘴唇將對方的揉摩到與自己一樣火熱濕潤。
「堇兒,喜歡我這樣親你嗎?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李存孝的聲音很低很沉,配合著那嗆人的男人熱息,將杜堇蠱惑**,像一個溺水的人無助地回應他。
「喜歡……喜歡……」
儼然李存孝很滿意她這種像小貓一樣嬌媚的聲音,嘴角勾起了迷人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防盜是很難的,如果你喜歡這個文,能打動你的心,也算是達到了我寫文的初衷,嗯,只是也希望大家有空也能過來看看作者,留言打分給作者一點鼓勵,因為,作者就是靠這些才有動力把文寫得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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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感謝還一直在這里支持著我的讀者∼∼一木森在這里給你們鞠躬,我愛你們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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