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燕王府邸。
燕七︰「爺,經此一事,上官景赫會不會對咱們懷有怨憤?他會真心誠意輔佐世子嗎?」
「她女兒是生不出皇子了,世上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只有煥兒,他若是聰明人,就該有聰明人的腦子,孤王讓他做我兒太傅,那是看得起他,他該感激孤王才是!」他忽然目光凶冷,臉上婉轉著扭曲的神色,「除了孤王兒子,他別無選擇!」
燕七見他狀態有異,連忙過去攙扶,示意侍女把手帕遞過來。李戎沛吐出一口血,望著手絹上散開的濃烈色澤,似乎陷入了某種魔障,久久不曾回神。半天,燕七從他口中似乎听到喃喃自語的,「誰敢說孤王不是正統,孤王的兒子必是天下之主,誰敢跟他爭,孤王就殺誰!」
上官府邸。上官夫婦相對沉默著坐在堂里,等候老夫人歸來。約莫四更時候,老夫人回府。一句話沒出口,就暈了過去。府里一下子慌了,把老夫人抬進房中就去找大夫。直到黎明破曉,才看到那口氣提上來,慢慢睜開了眼。
「老夫人是受到強烈刺激,才……」上官景赫正在外間听大夫講老夫人的病情,里間佩英就在叫老夫人醒了,他急忙掀簾進去,上官夫人正扶著老夫人坐起來。
「娘!」急忙奔到床前。老夫人蒼白著臉色,緩了口氣,道,「我沒事,讓大夫回去吧,你們也都出去,我一個人呆一會兒,都回去歇了!」
上官景赫不解其意,但不敢違背她的意思,領著一干丫鬟同夫人一道,離開了房間。屋里只剩下佩英,老夫人著急地問,「那匣子呢?」
「在櫃子上!」佩英趕緊把匣子抱來給她。這匣子是老夫人一路上抱著回來的,她暈倒之後還緊緊抱在手里,最後是佩英強行掰開她的手,把它暫時放到了櫃子上。
老夫人抖著手接過那匣子,慢慢摩挲著上面淡雅的紋路,顆顆淚珠落在上面,「我可憐的凜兒!」
上官景赫一夜未合眼,第二日稱病沒去上朝。一直在房里侍候老夫人。那只匣子已被老夫人藏了起來,府里沒有人再見過它第二眼,都不知道里面裝得是什麼。讓上官景赫比較欣慰的是,老夫人又恢復了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慈和,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更喜歡終日呆在佛堂里,誦經念佛。
她身子沒有事全家就松了口氣,轉而又焦心上官錄的案子。午間,燕王府派人過來打過招呼,透露說那洪清遠的隨從會在隔日後的刑部會審中翻供,而那打更者和洪清遠的家人也被事先打點好了銀子,屆時會在供詞上泄個漏洞給上官錄。那刑部主審樊統向來是個圓滑世故之人,只要雙方言和,燕王和上官家兩邊必然都不會得罪,順水推舟地小懲大誡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官錄的罪名便洗月兌了,燕王這邊也不用擔這誣告之罪。相信過不了多久,這件鬧得沸沸揚揚的永安侯醉酒殺人案便會平息下去。上官夫人謝天謝地地念佛號,而上官景赫臉上卻無一絲喜色。
慈和宮里,被復原的白玉蟾宮鼎擱置在桌案上,散發著水紋樣的裊裊的檀香,在珠簾花萃間繚繞。江後一邊听著最新獲取的情報,一邊端端坐在案前,用小鑷子去翻鼎里的香屑,雲鬢花顏被鍍了一層香煙,仿佛與人世分開一道界隔。
完了扣上鼎蓋,「他是想賣上官家一個人情,你且……」
就在兩府認定此案必會圓滿解決,上官家也備好了轎子準備去接上官錄時,事情卻起了些變化,令人萬萬意想不到的是,在會審當日,那刑部主審樊統忽然「月復如刀絞,不能下榻」,于是朝廷重新任命主審官,偏偏是那素有冷面女閻羅之稱的金王李戎琬。
李戎琬很少插手刑獄之事,但是只要她插手了,不管你皇親國戚,還是天潢貴冑,犯了事的,落到她手里,死不了也得少層皮!對這一點,當年的刑部一把手康廣懷尤為佩服,曾多次當眾夸贊她的氣魄讓那些橫行不法之人聞風喪膽!由她來審案,如果洪清遠隨從翻供,可能會因惡意誹謗而落得個悲慘的結局。上官景赫初听到這個消息,竟然有些難以置信,江後此舉,分明是想置上官錄于死地。因為如果燕王那邊翻供的話,形勢將對他們大為不利,李戎沛絕對不敢拿自己的身份地位冒這個險!
「砰」得一聲,李戎沛拍案而起,對一干幕僚冷喝道,「孤王說要翻供就要翻供,你們難道難道沒听見嗎?馬上去辦!」
階下眾人冒死勸諫,「王爺三思,此時非彼時了,現在主審的是金王,如果咱們翻供,難保她不會查到咱們頭上來,到時候王爺如何自圓其說?」
「一個女人就讓你們怕成這樣?孤王養你們這些廢物能做什麼,能做什麼!」
為首幕僚是一向敢于進諫的黃羽,他擲地有聲道,「她不是普通的女人,王爺,那趙王李戎瀾的先例還不夠警醒麼。♀最初只不過是他的侍衛駕馬撞死了人,但那侍衛仗著他的勢拒不認罪,結果呢,金王就敢拿了趙王治他的包庇罪!這本來是一件和趙王無多大干系的事,只因他包庇縱容屬下最後鬧得連王爵都丟了,朝中誰都不敢為他說情,他是真的罪有應得嗎?還不是因為金王背後就是太皇太後,是太皇太後要廢了他!」
「王爺現在的處境和當年的趙王何其相似,經歷了這麼多事,您敢保證太皇太後和皇上不想廢了您嗎!」
李戎沛跌倒在位子上,雙目怔怔。
「所以還是盡早從此案中月兌身了罷,王爺,咱們絕不能在此時翻案,不翻案咱們是受害者,翻了案,咱們沒罪也會變得有罪了!」
燕七擔憂地看著李戎沛,只見他身子一震,從口中溢出一股猩紅的液體,大驚失色,「快請郝大夫來!」黃羽見他被抬進內室, 的站起來,「時間尚來得及,燕七,你速速趕去刑堂,讓隨從和打更者不要變更原先的口供!」
燕七為難道,「這,要是王爺問起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要是王爺問起來,由黃某人一力承擔,你且快去!」
「好!我馬上去!」
慈和宮。
「太皇太後,刑審結束了,金王上奏,永安侯犯罪事實成立,提請以殺人罪論處,皇上來問太皇太後的意思!」
「殺人罪該怎麼判,無需來問哀家,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諾!」
上官錄被當庭判斬監後,明年秋後處斬!
上官夫人听到判決當場暈了過去,上官錄悲號痛哭大呼冤枉,向庭外的上官景赫求救。上官景赫額上青筋直露,那曾殺敵無數的骨節 里啪啦作響,只驚得身旁人寒毛直豎!
回到上官府,府里一片哀戚之色,藍闕女王派人過來慰問,對兩家的聯姻「深表遺憾」,上官景赫面無表情地送走藍闕使者,景仍等人義憤填膺道,「將軍,不能讓公子這麼冤死了!」
上官景赫擺擺手,步履飄忽地來到佛堂,跪在老夫人身後,「兒子已被逼入絕境,錄兒遭人構陷,兒子心如刀絞,求娘的指點!」
老夫人念著佛珠沒有什麼表情,半響才道,「這是他該歷的劫,借以洗月兌他周身的罪孽!」
「錄兒何罪之有!一切不過是他們母子之間的權力游戲,卻無端把我上官家卷了進來,我上官氏何其無辜,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卻要因此而斷後!」
「你放心吧,錄兒不會死,太皇太後已經答應赦免他,不該赦免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上官景赫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晚間,小墨子又來傳話,「娘娘讓將軍和夫人寬心,國舅爺雖被判了斬監後,但這只是權宜之計,過一陣子皇上會下旨特赦!」
上官夫人醒來知道這事兒,劫後余生般松了氣,小墨子走的時候,上官夫人側面問起,「皇上近日都在皇後那里嗎?」小墨子如實說道,「這些日子,皇上一直陪著娘娘,而且,皇上已經答應讓娘娘留在宮里了,不必再返回枕霞宮!」
「這怎麼行!」上官夫人激動道。
「嗯?夫人為何如此說?」
「哦,哦,我是說,我是說,皇後的病還未痊愈,還是呆在枕霞宮為好,你務必轉告皇後,讓她听為娘的勸,莫……莫因那些事,傷了身子!」
小墨子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雖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如實稟報給了上官凝。上官凝听了一陣沉默,思慮良久,躺在榻上對李攸燁道,「我還是回枕霞宮吧,娘這陣子心情必不會太好,我在宮外還能多陪陪她,在宮里,見一面都難!」
李攸燁心里自然求之不得,只是面上不曾透露,「哦,那也好,你記得多保重身子,朕,我還是會抽時間看你!」
上官凝朝她頸間靠去,李攸燁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胳膊僵硬地蓋到她腰上,不知說什麼才好。便一直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以為她睡著了,李攸燁松了口氣,便也打算睡去。不料,頸間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如涓涓細流一般在身上一點一點游移,她打了個激靈,懷中人正用小巧的口齒輕輕嚙咬著她,一只手朝她衣襟里彈去。
頭皮一陣發麻。李攸燁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試著用溫和的方式制止她的行動,誰知她又欺了過來,帶著一點柔弱的蠻橫,將笨拙的吻霸道地落在李攸燁脖間,胸前。李攸燁不得不用了些力道,捧住她的臉,自己縮下來,和她視線平齊,「夜深了,你該睡……」話還未完,唇又被咬住,錯亂的氣息撲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急切,李攸燁真的有些無可奈何了。干脆用胳膊將她整個亂動的身子箍住,避開她的吻,「你到底想做什麼?」
懷中人終于安靜下來,望著李攸燁的眼楮盈滿水霧,李攸燁又覺得剛才口氣過分了些,想要安慰她,卻被轉身避開,「你若真的忙,以後就不必過來了!」聲音里夾著一股不尋常的冷漠和疏離,李攸燁從未見過。
無言以對。李攸燁悄然轉過身去,半夜听見絲絲綿綿的抽泣聲,從背後隱現,整個身心仿佛被人投入水深火熱的煉獄,難以解月兌。次日散朝後,得知上官凝已回了枕霞宮,她仿佛虛月兌似的坐到門檻上,望著天際的浮雲發怔。
作者有話要說︰
二百章了,總結一下,紀念一下。
這篇文2012年動鍵盤的,一開始想寫個輕松搞笑文,當我意識到一百萬字不一定能結文的時候,真想一豆腐撞死算了。挖個這麼大的坑真是作死!!!後來寫著寫著,就淡定了,雖然是作死,但怎麼著都得寫完。遇到很傷腦筋的地方,情節延續不下去的時候,就邊寫邊罵。然後還是邊罵邊寫。
在這個地方總結的話,這篇文最大的收獲,是塑造了一個江後。本文的核心價值也都體現在她身上。不止一次說過最喜歡她,听著那句「愛恨情仇一念生一念滅,歲月如花一邊開一邊謝」,不自覺就會雀佔鳩巢地認為是她的寫照。甚至當我為自己那些枯燥乏味的字句羞愧無地的時候,心想,還好,有這個人物,也不是一無是處的。雖然她的出場頻率實在是少。未來也不會多,因為怕寫壞了。
不羅嗦了。小伙伴們,歡迎繼續看文,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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