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枉我費盡心機救了她,到頭來她卻對小穎痛下殺手,我要是能咽下這口氣,我就不姓魯!」
經過一夜拼力地搶救,魯韞綺終于從鬼門關把人拉了回來。♀至黎明時,傷勢穩住,才給她換下血染的衣衫,她身上的瓷白禮服幾被劃爛,破碎的布條和傷口黏在一起,褪都不好褪了,魯韞綺一邊忍著眼淚珠子一邊抖著手指小心給她揭下來,最後給她擦身子的時候,看到那遍體的傷痕,終于忍不住沖天而起,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催使她非要去那邊討個公道不可。
「韞綺!」鐘毓鯉守在床邊,見她奪門而走,忙喚劉速,「你快去攔著她,別讓她沖動壞了事!」劉速在外守候多時,此時進門來,瞧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權洛穎,「鐘姨,韞綺姐說的沒錯,若不是她有心想置小穎于死地,小穎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現在發生這樣的慘事,棲梧的身份已經難再保密,我們要是不為小穎討回公道,將來她還不知道怎麼對棲梧!」
「回來!」鐘毓鯉見他根本不听勸,只得大聲喝住他,「你以為你們去就能討回公道嗎?不要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上官家的權勢連江後都要忌憚,何況你們,棲梧有江後保著會沒事,但是,你們去了,只會把事情搞得一團亂!」
「可是……難道小穎的傷就白受了嗎?」劉速緊著拳頭,胸中氣憤難消,鐘毓鯉扭過頭來,斂著眉沒有說話,似在思索什麼。這時候權洛穎的睫毛忽然動了動,她神色一頓,忙俯身輕喚,「小穎?」劉速見狀也撤回腳步,奔到床前,「小穎,你醒了?」
權洛穎緩緩睜開了眼楮,嘴唇張了張,似乎要說什麼,鐘毓鯉忙把她的氧氣罩摘下來,柔聲問,「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疼不疼?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靜靜地躺在床上,魂魄仿佛被抽走了,對鐘毓鯉的問話沒有絲毫反應。♀鐘毓鯉有些擔驚地撫了撫她的額頭,對劉速說,「你快跟韞綺打電話,說小穎醒了,叫她先回來看看,有什麼事咱們以後再從長計議!」
「好,好!」劉速一面應著,一面飛快去了。鐘毓鯉轉顧病榻上不聲不響的人,面色憂心忡忡,突然听到一聲氣息微弱的「鐘姨」,連忙俯身接話,「哎,我在這兒,小穎,你醒了,現在渴不渴?」她眨了眨眼皮,樣子看起來虛弱且疲憊,鐘毓鯉連忙去倒水給她喝。昨晚她流了太多的血,身體亟需要補充水分。在杯子里插了支吸管,托了她的後腦方便她餃著喝,當水見了底,問她還要不要,得到搖頭的回復,就把杯子收了,放她重新躺好,「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昨晚真把我們嚇壞了!」想起劉速抱她回來時那觸目驚心的一幕,鐘毓鯉就止不住心驚膽戰,坐在床前,心里有太多疑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權洛穎側臉看著窗外,黎明前的無邊黑暗,似乎拱動著一只漸次睜醒的獸,將雲層攪得猙獰可怖。她闔上眼皮,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極其輕淡地問,「他怎麼樣了?」
鐘毓鯉知道她問得是誰,嘆息著搖了搖頭,「脊骨摔斷了,即使醒來,也不過是……」
那雲似乎又厚了一層,慢慢地朝地面壓沉,在黎明到來之際,天與地的界限反倒模糊不清了。
「小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和斯昊打起來?你們……」她的話音被突如其來的一個炸雷消沒,冷不丁回頭,移目窗外,九千里的雲天忽然拋下一場大雨, 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先前竟沒發現絲毫預兆。「怎麼說下就下?」鐘毓鯉起身走過去把窗簾拉上,將壓抑的天氣隔絕了,退後幾步,嘀咕道,「這天真是越來越難測了!」回過頭來,不禁被那雙浸著恍惚色澤的眼楮定住。
「她把一切都記起來了!」
窗簾幽暗,俄而被不期而降的閃電照得透亮。她淒艷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原來的方向,仿佛仍能目見窗外雷霆驚怖的景色。
「我就猜是他搞得鬼!」醫院的外廳里,魯韞綺一邊兜著毛巾用力擦頭發,一邊怒不可竭地說,「密道的這部分記憶,咱們誰都沒有透露,除了他還會有誰?!」將毛巾一甩扔到沙發上,抱著胳膊坐下,鐘毓鯉給她遞過來一杯溫牛女乃,暖□子,「你先別急著下定論,待他們提取出二人的聲音源,听過就知道了!」
「是啊,」劉速說,「不一定是斯昊做的。咱們讓她回憶一個場景都需要花費那麼多心力,呂斯昊僅憑三言兩語,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讓她記起全部事情!」
「你們說,她是不是一早就想起來了,只不過一直瞞著我們?」鐘毓鯉飲了口茶,將一直以來的疑慮道出,沒想到立即得到劉速的回應,「是的,我也這麼覺得。」魯韞綺扭過頭來,他繼續說,「還記不記得,剛開始咱們給她做恢復療程的時候,她對所有人都非常冷漠,尤其是小穎,面對每天晚上的記憶催眠也很煩躁,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這一切都變了。」
經他一提醒,原本還漫不經心的魯韞綺心里咯 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那天,是那天,她和小穎從山上帶回只白鷹,後來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下午!」隨即又撫著額,「不對,不對,是前一天晚上,前一天晚上!」她凜著眉峰,那是她剛發現她們有過親密接觸的時候,「我早該想到的!」之前兩人一直冷漠極了,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使得一切發生了改變,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將所有的事都記起了!可是,隨即又說不通了,「她既然早就記起來了,為什麼直到昨晚才……」
「你們快來听听!」這時成樂氣喘吁吁地打開了門,伸了半截腰進來,眾人一愣,紛紛跟著他往實驗室奔去。
「這是我們利用超時空接收器,將兩人擴散的聲波重新回溯提取出的聲波源,我給你們放出來!」成樂邊說邊打開音箱,里面先是出現一陣雜音,接著就有熟悉的聲音流傳出來。
幾人圍在音箱周圍,屏息凝神听里面的對話。結果卻與意料中的大不相同。在這短短十分鐘的音頻中,呂斯昊光是喊「交出時心軸,不然我就開槍」就不下數十次,語速漸次急切,好像瘋了一樣,而相較于他的激動,李攸燁則是平靜得多,從她那一字一頓的「休要妄想」中,魯韞綺甚至能想象到她當時凌蔑不屑的態度。這顯然已經觸怒了她的底線。
誰也不會料到他竟然會借談話之機拿槍逼問李攸燁時心軸的下落,然而,當他們捏著心弦持續往下听時,卻發現,從頭至尾,真正令李攸燁萌生殺意的卻是另一句話。不知道呂斯昊是口不擇心還是為了激怒李攸燁,他竟月兌口而出「那個賤人是我殺的!」
在短瞬的沉默後,他忽然著魔似的大笑,「你想知道她是誰是不是?你想知道那賤人是誰?哈哈哈哈!」他的笑聲尖刻扭曲,經過四壁的撞擊,越發令人毛骨悚然,「她真傻,她居然為你擋箭,我告訴你,她叫撥雲,就是那埋在山頂上的……」槍聲響起,接下來的撞擊聲,碎裂聲,打斗聲,包括他被摔下窗外的淒厲哀嚎,都與他們回憶中的驚人一幕重合了。成樂關掉音響,抬頭看向眾人,不出意外,發現每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我怎麼會試圖搶救一個瘋子!」魯韞綺啐罵道,「他簡直死有余辜!」她這邊怒不可竭,卻接到了監控室的一通電話,「韞綺姐,剛才有人好像進了呂斯昊的加護病房!」
「誰?」
「好像是,好像是小穎!」
「小穎?你看清楚了?」魯韞綺神經立即被挑了起來,得到肯定的答復,立即掛了電話,對旁邊幾人道,「小穎醒了,去了呂斯昊那兒!」三人愣了一會兒,像突然緩過神來似的,「我們馬上過去!」
重癥病房里。
「小穎,求求你,不要救我了,讓我走,讓我走……」
「我沒有要救你!」
「那就好,那就好,我想媽媽了!很想,很想,我想要時心軸,想回去看她!」
「呂伯母在原世界等著你!」
「你到時也會來嗎?」
「會!」
「真好,真好,我們還像從前那樣!」
「是啊,還像從前那樣!」
一道雷鳴閃電響徹天空,如同幽冥在地府中叱 ,令人聞而卻步。魯韞綺站在門前試探著抬手,剛要開門,門卻從里面打開,那人慢慢從里面走了出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目中滲透蒼涼的倦意,無淚亦無恨。
「他的精神已經經崩潰了,活在這世上,生無可戀!」她說。
拖著前所未有的冷淡孤影,繞過眾人,一步一步往走廊深處走去。鐘毓鯉搶進病房中,望著那了無生氣的病榻,不禁墮下淚來,捂著嘴蹲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算是對前幾章的解釋,下一章還叫風雲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