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沉珂了千年之久,浮光掩映下,李攸燁臉上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始終背對的人,沉默的態度已經代表了一切。她的眼瞼漸漸垂了下去,阻住即將垮塌的淚水。這一切終究是奢望不是嗎?
即使她願意拋卻世俗的偏見,執子之手,少了與她偕老的人終將是場空夢。真心實意她強留不來,虛情假意又不屑一顧,也許,她該學著不那麼貪心,就不會得寸進尺地想要天長地久。
李攸燁深吸一口氣,在墳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拜別她的娘親。溫柔的花楹樹懸空灑落撲朔迷離的花語,片片都是撫慰般的嚶嚀,李攸燁伸手接了一片,掖進衣襟的口袋,如今給她溫暖的只剩下這些花瓣了。但願娘親不要怪她處心積慮帶人來,擾了她的安寧才好。
只是,心被撕裂的感覺,何時才能痊愈呢。
「我們下山吧!」李攸燁淡淡說道。站起身來,酸麻的腿,禁不住搖晃了幾下,重新站直。低頭看旁邊的人。
一直無動于衷的人終于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起身,只是跪的太久,雙膝一離開地面又跌落回去。李攸燁見狀,只好伸出手,讓她攀著站起來。兩人很快袖起各自的手,相視的目光,平添了許多尷尬。
李攸燁微微欠了欠身,急匆匆地離開這讓人無所適從的環境。余下一雙暗淡了的眼楮,尋著少年決然的背影,壓下滿懷心事,抿著嘴,跟了上去。
藍色的花撲打著地面,山腰又恢復了先前的靜謐。目送著來了又去了的人,花楹樹下的墳依舊安寧。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權洛穎今日深有體會。上山時還沒怎麼感覺到,下山時的腿疼讓她不由蹙緊娥眉。偏偏李攸燁在前面走的健步如飛,而她,遇上稍陡的山坡簡直寸步難行,眼看著如何追趕不上前面那人,心下焦急起來。
兩人之間挑破關系帶來的尷尬,似乎只她一人在意。李攸燁好似已經淡忘了這件事,每隔一段距離,都會回頭看她蝸牛似的慢慢行進,有時好心讓她搭把手,有時只默默賞景等著她趕上來。一切都泰然處之,听之任之。
權洛穎獨自舌忝舐似乎只屬于自己一人的哀傷,心里那份不自量力的倔強,迫使她固執地打掉李攸燁一次次伸來的手,不願意領她的情,而李攸燁也就真的不再理會,徑自在山路上閑庭信步,掛著長弓的背影不時躍上躍下瀟灑從容。權洛穎不知不覺紅了眼眶,走一步歇一步,單弱的倩影搖搖擺擺,提心吊膽地踩過並不結實的山石,卻在每次腳底打滑時賭氣似的甩開那只及時救下她的手。
二人就這樣,上演著一出出有驚無險神出鬼沒的戲碼,如同靡費的火車,不緊不慢地在山路上 當著。
終于,李攸燁沒耐心了,她抬頭看看天,依照這個速度,到山下都天黑了。皺著眉頭往上走幾步,迎向那一瘸一拐的人道︰「還是我背你吧,待會天黑了,再有野獸的話,不好對付!」她這回說的是實話,而且,現在她也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乍一听野獸,權洛穎那小腿肚地哆嗦了一下,周圍的怪石嶙峋讓人心里發怵,她掀著紅紅的眼皮盯了李攸燁一會兒,掙扎了再三,手不情不願地扶到她肩上。
「你行嗎?」
李攸燁並不作答,把弓往身前掛了,就勢半蹲下來,將她整個人駝到身上︰「抓穩了!」雙臂用力往上一提,將人擔在胯上,穩步往山下走去。這架勢,背一頭牛都綽綽有余。
安了心的人伏在單薄的背上,抵著沁涼的肩,眉下聚了兩顆紅腫核桃,刻意隱藏的委屈被她忍了下來。為今之計只有緊緊環抱住眼前人,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想,只當這段崎嶇的山路上,李攸燁是她唯一的屏障。
矯捷的人一句話不說,呼吸漸漸沉重,倒不是因為累,而是,背後的人勒得她快喘不過氣了。怎麼回事,她一邊抱怨,腳下的速度卻沒有減慢。一直到了拴馬的地點,她才將人放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
一只錦帕突然湊了過來,在觸到臉頰時,被她刻意地躲開︰「該回去了,我去牽馬!」自己用袖子抹了汗,轉身顫抖著手去解韁繩。
權洛穎抿著嘴,僵在半空的手放下來,側臉避開那刺得眼眶酸疼的日光。被僵式化地拉上馬,攬在明明靠近但卻透了疏離的懷中,壓抑的苦澀終于在那人看不見的角落奪眶而出。
該怎麼去說,說她的確愛上她了?世俗偏見根本不是她所看重的桎梏。時空里的短暫相逢,是否是一場擦肩而過?她沒有能力預知,所以這份愛只能是漂浮不定。她終于明白當初爸媽為什麼不讓她離開歸島,莫說沾染上一段感情,就算記住了一個姓名,再割舍都不容易。
馬蹄咯 咯 ,沿著來時的路,穿過那片荒涼的樹林。
一滴清涼的淚滴在李攸燁的手背,那微乎其微的重力激得指尖顫了兩顫,李攸燁小心翼翼越過那人肩膀,探看到兩行晶瑩墜在那人嬌顏,一時踟躕︰「你怎麼哭了?」
似是被撞破心事,那人匆匆扭開頭去,不置與否間已經拭干臉上的淚痕︰「沙子迷眼!」
「你確實哭了!」李攸燁鎖緊眉頭,前所未有地堅持起來,強硬的口氣泄露了她的懊惱不耐。
權洛穎沒再堅持,不過,也沒有反駁,再一次無可挑剔卻又惱人之極的沉默,表明態度。
李攸燁露出滿嘴咬合的銀牙,不願意就此罷休,好不容易抓住破綻,心中又添了隱隱期待,怎肯輕易放過︰「你為什麼哭?」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冷不丁她的話沖口而出。急速的語調掩蓋了心底的怯弱。
權洛穎頓了一下,無法反駁,腦筋快速運轉著,怎樣應對她的步步緊逼。
「那天我夢到你……為我療傷,沐浴……」李攸燁靜靜觀察著她的臉色變化,「是真的對不對?」
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思玲瓏剔透。
「是真的,但是那不代表什麼!」權洛穎終于說服自己心口不一,一字一頓穩著呼吸。面不改色,心已蒼白,如大漠孤沙。
背後的沉默僅僅維持了幾秒。
「哧!」李攸燁終于忍無可忍地冷笑出來,用那種刻意偽裝的漫不經心給了這份拒絕應得的報復︰「你用不著急于反駁,一個夢而已,當然不代表什麼,更不值得在意!」
不用回頭,就能想象她精致面龐上的顛覆燦爛的突兀表情。猶如一桶冷水從頭澆下,權洛穎表情木然,周身卻猝然冰冷。這本是她預料到的,可真實的情況仍讓她措手不及。冷,真冷。
「駕!」炸雷似的吆喝聲起,馬兒從山坡上不管不顧的沖下,李攸燁的灑月兌在張弛有度的駕馭中被發揮的淋灕盡致。權洛穎臉色泛了白,自始至終咬緊嘴唇,隱忍著,不讓眼淚再次流出瞳孔。仍被那人用力地攬在懷中,敏感的心卻領悟到,有些東西已經消失不在,身後的貼近,不復往日滾燙的柔情。
馬兒一直到堯華殿才結束如風的速度,權洛穎踉蹌地下馬,捂著心口直接奔向旁邊的花壇,扶住壇沿,難以抑制地嘔吐起來。她的背影抖得不成樣子,瘦削的雙肩支撐著身體不狼狽地垮下來,臉色慘白的不像話,大顆的珍珠從眼角溢出,在連成線的當頭被她固執地逼回。
所有人見到這個場景,都露出頗為同情的目光。一致地控訴馬兒顛簸的同時,誰又能想到,讓她無法自持的,其實是掩埋在心里的疼。
李攸燁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抵住想要靠近的念頭。默不作聲在原地徒留一會兒,轉身吩咐幾個宮人上前照顧,便頭也不回地進殿去了。
藍爾朵已經被女官抱走了,兔子,自然也沒留下。
李攸燁換了身素白龍袍,不待歇息,就趕去御書房處理政事。後天就是狀元開考的日子,不管單倫尊能不能考中狀元,她都要給他委派軍職,必須布置周全了,讓人說不得閑話去;邊疆的物資錢糧不能再拖,戶部否決了挪用國庫救災款項的提議,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了;還有內閣的五個元老,完全是論資排輩升上來的,實在太老了,思想頑固不說,脾氣還都倔得像牛一樣,有他們的阻礙,新的政令就不能大刀闊斧的實行,她現在是在親政的一個月試用期,不好動他們,可一個月之後……必須盡快擬定個新內閣名單出來。
這些夠她好忙一陣的了。至于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李攸燁在御書房忙到掌燈時分,批完奏章,揉揉眉心,听見勤政院那邊還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便起了意去那里轉轉。
勤政院是六部所在地,位于華央宮東部,鄰近御書房,在華央三十六殿之中佔據九席︰呈「月」字形排布的三正殿、六偏殿,與西側「日」字布局的太學院遙相呼應,兩院像兩只臂膀,拱衛著中央二十座主殿,暗合日月抱懷之意。勤政院外有重兵把守,朝臣辦公只得在院內進行,政令皆從南北門出入,上傳下達,鄰著中央廣場的西門是朝臣上下朝才能同行。南院門至宮門有專設的傳令宮道,負責傳達政令的傳令官,輪班在宮道之間周轉,將政令及時送出宮,下達各級。
李攸燁從北院門進入,沿著勤政院的軸心一路走,直到踏入第一重正殿——公明閣。公明閣是勤政院的主殿,是首腦人物辦公的地方,自兩位輔臣卸任後,這里理所當然成了內閣所在地。掌燈的宮人見李攸燁到來,卯頭就要喊,被李攸燁先一步擺手制止,只唯唯諾諾不再吱聲。進了閣,五個閣老仍聚精會神地眯著眼楮,在青燈下仔細辨認公文,李攸燁心里不免感慨一番,這幫老頭子別的不說,對待公事的認真態度讓人沒得挑。但是,也未免太老眼昏花了,連她進來了都不知道。
杜龐連咳了兩聲,五個閣老才意識到李攸燁的存在,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要上前拜見。李攸燁很體諒地趕緊說免禮,若是真讓他們跪成了,又得好一頓折騰。免了禮,李攸燁從容地到階上的正位坐了,閣老們又窩回桌案,看似專心致志的辦公,實則多留了一分心思,暗自觀察小皇帝的一舉一動。這幫老家伙安穩慣了,對毛頭小子們的那些ど蛾子新政,向來持大驚大駭拼命大阻的態度,偏偏小皇帝的ど蛾子比誰都多,比誰都能折騰,他們這把老骨頭整天繃著,就怕她平地一聲雷,江山跟著抖三抖。
李攸燁隨手挑了幾道公文,完全漠視老頭子們緊繃的臉,有模有樣地讀起來。觀察到老頭子們桌案上除了堆積的公文,只在角落里擺了一碗茶水。太祖先前定下了規矩,官員辦公時,除了茶水,其余一律不供應,一方面是為了戒除官場上的奢侈之風,另一方面也是為提高官員的辦事效率。
出發點是好的,但也有一些弊端。比如,有些勤懇的官員,會在公辦時間以外加班加點,有時忙至深夜,顧不得吃飯,朝廷又不提供飯食,就經常會有大臣餓暈的狀況發生。而朝廷對這些餓暈的大臣的處理辦法,歷來都是大肆表揚他們的大無畏精神,久而久之,整個勤政院里大臣們紛紛以餓暈為榮。其中不乏惡意餓暈的例子。
李攸燁非常看不慣這些拿肚子開玩笑的人,剛剛在早朝上斥責了一個急待表揚的餓殍,並隆重地頒布新的法令,從今以後,朝廷一律按照普通人家的伙食標準提供午餐和晚餐。百姓吃白薯,朝廷供應白薯,百姓吃糠,朝廷供糠。當然伙食費,大家還是要自掏腰包的。
李攸燁認為這樣的引導比一味的禁制,更能起到督促官員的作用。想要自己吃好點,那就讓百姓吃好點唄。
可是這五個老頭子,擺明了是跟她對著干的。
她眯了眯眼,悄悄吩咐杜龐一陣,杜龐得令退了出去。很快,六碗香氣滿盈的參湯被一群宮人端了上來,每個案上放一碗,最後一碗,擱在李攸燁的身前。
五個閣老面面相覷一陣,紛紛端正身子,異常嚴肅地看著李攸燁拿著調羹撥弄湯汁。
「咦?各位閣老為何不吃?」李攸燁裝作不經意地問。
「皇上,臣等不敢違背太祖遺訓,這參湯還是撤下去吧!」高顯嚴正表明立場,他是五個閣老中年紀最長的,是頑固派中的龍頭拐杖,入了內閣,仍舊掌管禮部,在尊祖訓、守禮節方面,更是死灰級元老。李攸燁自小到大深受荼毒。
其他人皆點頭附和,對參湯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仿佛那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本。
「哦,那可惜了!」李攸燁放下手中的調羹,慢慢看向高顯︰「這是朕特意給各位卿家準備的,朕听說明天就只有烤白薯和咸菜可吃了!」
聲音不咸不淡,愣是將五個老頭子噎得青黃不接。
「皇上為臣工著想,臣等感激涕零,但身為人臣,兢兢業業乃是本分,臣子不心懷天下,整日掛念吃食,那我朝廷顏面何存,朝廷的體統何存?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康廣懷義正言辭,白眉倒豎,幾乎是嵌進骨子里的刑部作風,又像大風發作般,吭鏗鏘鏘地帶了出來,把其余四個骨質疏松的老頭子,著實驚了一跳。
「康大人的意思是,朕的法令有失體統嘍?」李攸燁壓下心里的怒氣不急不慢道。
「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論事!」康廣懷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太好,可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先帝爺都不曾怪過他,他也就不太在意。
「好一個就事論事,那朕就跟康大人論論這件事!」李攸燁換了一副嚴正態度,饒有趣味地盯著康廣懷。康對面的柳惠盈掏出巾帕,捂在嘴上假裝輕咳,頻頻跟他使眼色讓他收斂點,可惜康廣懷不以為意,權當不知,反而對李攸燁提出的論事極為有興趣。
吏部出身的曹清潭將李攸燁的每個表情都看在眼里,只不動聲色,任憑事件發展,不發一言。而張仲景剛剛接替上官景赫任兵部尚書,在內閣里算是閑雲野鶴樣的人物,根本沒法和公明閣里文墨濃重的氛圍融在一起,干脆打起了瞌睡。沒辦法,上官大元帥現在控了玉瑞半數以上的兵馬,他這個兵部尚書完全成了督運糧草的,清閑的很,不過,如果不清閑,他還不願意來呢!本來就該他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可江後仍是不放過他,打晉王世子那一仗幾乎把他余下的老命都搭進去了,現在又把他挖出來做事,還入內閣,跟另外四個毫無共同語言的老頭子整天面對面,他都想帶個木魚來敲了。
李攸燁的旁征博引自是沒入得了他的耳朵,參湯的香味不停地刺激著靖北侯的鼻子,他睜開眼,看了口若懸河的眾人一眼,捧起碗,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這邊李攸燁正跟康廣懷在「民以食為天」上糾纏,那旁靖北侯喝完參湯大呼過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皇上,這湯真合了老夫的舌頭,喝了以後只感覺周身血脈通暢,不知是哪位御廚的手藝,老夫胃里的饞蟲都被吊起來了,真想喝他個痛快啊!」
其他四個老頭子目瞪口呆了一陣,皆義憤填膺地看著這匹「害群之馬」。李攸燁樂呵呵解釋道︰「靖北侯有所不知,你的那碗參湯,所用海參是經百年女兒紅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得來的,朕知道靖北侯早年在邊關行軍,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因嚴寒天氣傷口又生了凍瘡,至今未有徹底痊愈。朕去柳太醫那里討了一副藥方來,交給御廚,讓它將藥入了湯,看來,是用對了,靖北侯果真感覺氣血通暢,可見柳太醫的活血化瘀藥,真是靈驗的很!」
每一句話都化作春風細雨柔軟了鐵漢的心腸,張仲良紅了眼眶,從案後走出來,有些激動,又有些語無倫次道︰「皇上所言讓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臣都這把年紀了,皇上記得臣的傷,已經是臣的恩典,可還親自……哎,老夫真不知如何說了,要是早知道那是皇上的一片心意,我就不喝那麼快了!老夫叩謝皇恩,叩謝,叩謝!」一連三個響頭,干脆利落。
其余四個老頭子一時沒了言語。余光紛紛瞥向自己面前的參湯。繼續正襟危坐,只是心緒不如方才寧靜了。
「康大人!」李攸燁一嗓子讓那思維停頓的人打了個哆嗦︰「方才論到哪里了?」
「皇上說到……民以食為天,新法令……並不和舊法令的原則相違背,都是……都是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玉瑞的江山永駐……」
「嗯,」李攸燁緩了緩,又轉回了方才的話題,道︰「列為卿家都是朕的長輩,論資歷和經驗都比朕豐富,朕知道各位的顧慮都是為了玉瑞好,畢竟每一項新政施行起來都有風險,稍有差池,損失的就是一大片!」這話說到老頭子們心里去了。
「但是,世事變幻無常,一個國家如果不隨著歷史的變換,改革利弊,除舊布新,反而固步自封,那麼終將會淹沒在歷史洪流中,以前,有多少王朝是這樣滅亡的。朕雖然年幼,但不糊涂,如今在朝廷里,你們是中流砥柱,可以扛得起這片江山,但是以後呢,誰都不能保證以後還會不會有爾等這樣的忠臣良相,一心為國為民。朕的新政目的是建立一個有理有法有活力的朝廷,將來的君主官民都必須遵循一定的原則,進退有度。朕現在還沒有具體的想到該怎麼去弄,但未來是一定要施行新政的。」李攸燁的口氣越來越不容置疑。
「就拿這次來說,朕不認為一個大臣在辦公中暈倒是好事,試想一個連自己都不憐惜的人,如何去憐惜別人?即使真有這樣的人,那朕還是要狠狠地斥責他,因為他的這種品質是朕以及百姓需要的,但他卻沒有好好珍惜!」
「現在朝廷有足夠的錢糧來提供伙食,但朕沒有這樣做,朕遵從太祖的遺願,不提倡官場的奢侈之風,讓官員自己交錢吃朝廷提供的飯,吃百姓相同的飯菜,是給他們一個花錢體驗民間疾苦的機會。朕不要那種趾高氣揚的官員,用這種官員的朝廷也不得民心,最終都會走向滅亡。朕今天不是來跟你們商議的,是直接來通知你們,明天的白薯咸菜你們吃定了,朕剛接到密報,江陽水渠那邊出了狀況,百姓被洪水沖散者不計其數,而江陽官吏不先救援,卻爭相逃跑,所以,明天自朕開始,全都只有一頓白薯!」
李攸燁說著已經起身,跨出門坎,臨了,看了愣在原地的老頭子們一眼︰「好好喝湯,最後一頓了,都是添了藥方的,朕的一片心意,還請各位大人笑納!」
康廣懷鄂然得瞅瞅同僚,獠牙一張︰「江陽郡守是誰?老夫宰了丫的!」柳惠盈拿巾帕擦了擦汗,心里惴惴不安。瞥向高老頭,只見他抖著手,將那碗還冒著熱氣的湯端了起來,喝得老淚縱橫︰「湯里有柴胡,白芍,川芎,白芷……皇上……還記掛得老夫有偏頭痛呢!」
李攸燁匆匆離了殿,從懷中拿出那本從高老頭那順走的公文,借著路上的青燈,照出上面的那讓她渾身顫抖的字跡——
上官凝賢良恭淑……立為皇後!
連日期什麼的都擬定好了,日期是過完年,正月十五。
李攸燁合上公文,沙啞著嗓子對杜龐道︰「去,慈和宮!」
「諾!」杜龐見李攸燁面無人色,知道定是除了大事,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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