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麼來了嗎?」一個微微促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單倫尊從痴迷中蘇醒,回頭見是李攸燁,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就要下跪行禮。李攸燁笑著揮揮手︰「無妨,知道你當官了,甭跟我來這套!」說著徑自轉到模型前來,倫尊只好在側邊站著,和李攸燁一齊看這山河布陣圖。
「這是欽天監的周師傅做出來的!」李攸燁圍著這分外逼真的模型盤視一圈,最後在正北方位站住,兩臂撐住桌案邊沿,道︰「周師傅花了整整十年,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將采集的每一處地理信息,匯集在一起,終于完成如今這座完整的地勢模型!」
「你看這里,」李攸燁指著那座險峻的山脈道︰「這是燕國與蒙古的疆界,這條峽谷通向北雍關,燕國十萬兵馬駐扎在這里!」
「還有這邊,這是秦國與犬牙的疆界,」抄起邊上的檀木細桿,李攸燁沿著連綿的山勢劃了一道,指著晉地冷笑道︰「晉廢王父子為做那黃粱夢不惜喪辱國門,大開門戶,讓蒙古趁虛而入,平白折損了先秦王,好好的一個桂綸關隘也被犬牙奪了去,真是該死!」停在那里半響,把晉廢父子撂去腦後,又接道︰「桂綸關被奪,秦地便完全暴露在敵前,十五萬兵馬隨時都可能折損。朕已命秦王盡快奪回桂綸關!」
「桂綸關易守難攻,極難攻克,听說現今鎮守桂綸關的犬牙國主將是左寰王匡恆,犬牙王匡力驍勇善戰,用兵狡詐,座下左右寰王也非等閑之輩,秦王年輕,恐怕會著了他們的道兒!」單倫尊無不擔憂地說。
「看來,你已經對局勢很了解了!」李攸燁點點頭,笑道︰「你猜上官景赫現在在哪里?」
單倫尊思索了一會兒,著想不出,見李攸燁在地勢圖上做了個南北豎切的手勢,眼皮一跳,月兌口而出道︰「皇上是想切斷他們的聯盟?」
李攸燁搖搖頭,笑而不語,卻用手里的長桿沿著蒙古和犬牙的邊界畫了個「人」字,一撇一捺深入兩國月復地。
「這是?難道皇上想滅掉兩國?」單倫尊有些不可思議。
「不!」李攸燁勾起嘴角,在兩國月復地做了兩種不同的手勢︰「滅一個,潰一個!」抬起頭來,見單倫尊臉上似有驚疑,李攸燁直起身來,氣定神閑道︰「先帝在位時,就制定了這個戰略,只可惜,當時時機不夠成熟,沒能夠施行!」
「至于現在麼……」李攸燁意味深長地道︰「蒙古王木罕活了這麼久,也該老了!」說罷竟笑將起來。
燦爛了一陣,又把形容刻意端正,道︰「朕把這個戰略布局給上官景赫看了,他只為難一件事!」挑挑眉,將長桿放回原位,盯著倫尊,幽幽地揚起下巴︰「兩線作戰,他缺少一個能與他並駕齊驅的將領!」
單倫尊臉色一怔,心突突地跳起來,血中如有萬馬在奔騰,即將躍出胸口。李攸燁雙手背于身後,滿面笑意道︰「所以,朕決定任命你為這次行動的副帥,倫尊,你可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啊!」一語道破此次招他來神武殿的真實目的。
雖然心中已有預警,倫尊仍是心驚,絕沒有想到李攸燁會將這麼重大的戰略任務交給自己,只覺渾身血脈都噴張起來,但略一想起早朝時大臣們對他受封將軍的反應,又怕李攸燁此舉會招來更大的非議,心下就有些躊躇,李攸燁看在眼里,便道︰「你不用擔心什麼,朝中的那幫子尖嘴猴牙朕幫你堵著,這次行動全程保密,除了你、我還有上官景赫三人外,只有極少數人知曉,朕到時候會以調赴邊疆的名義把你調派出去,你只管與上官景赫匯合,錢糧物資不用擔憂,朕會全力配合你們的行動!」
「當然,派你去也是出于戰略需要,你越是無名,敵人便越掉以輕心,這次行動就更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倫尊一听,再無後顧,跪下領命道︰「臣一定不負皇上重托,配合上官將軍剿滅虜賊!」
「不是你配合他,是他配合你,倫尊,朕想把這份滅國的任務交給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李攸燁臉色嚴峻道。倫尊若有所悟,伏地不起,李攸燁接著道︰「兩日後你便啟程罷,時間倉促了些,兵貴神速,也只能這樣了,你做好準備!」頓了一頓︰「還有,最重要的一項,這次計劃危險重重,你要保重自己,朕不希望你出事,鄂姐姐亦是如此!」
「諾!」倫尊應命,李攸燁這才將他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必你到軍中會有不服之音,為了給你造勢,朕再分派給你幾個服眾的人物!」
言罷,李攸燁引著單倫尊出了神武殿,又到了武英殿,卻見幾個魁梧壯士立在殿里,見到李攸燁進來,盡皆跪拜。李攸燁都讓起身,給倫尊一一介紹,先是神武中軍副將江宇隨,再是神武左軍副將阮沖,又有神武右軍副將高勇,這三人跟倫尊都打過照面,能在神武軍中任副將,都有一身過人的本事。李攸燁介紹完了這三個,最後指著一個八字胡須白面書生,笑意盈盈道︰「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雲瑯君,天下沒有他不知曉的事,最熟悉蒙古、犬牙地形,想必對你們行軍會有幫助!」雲瑯君便也嬉皮回道︰「不敢不敢,小臣雖然沒甚本事,但得了皇上這份金口玉言的謬贊,將來倘或丟了差事,在巷尾算命卜卦,定是餓不著的!」說完,和李攸燁等一起笑起來,顯然君臣之間平日沒少戲謔。
眾人都拱手見過。
李攸燁這才笑道︰「狀元初入邊境,恐不能服人,朕派你們四個給他壓陣,可別失了威風!」四人也笑道︰「哪里,哪里,別人不知單將軍的本事,我們幾個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凡有用的著我們的,狀元只管吩咐,末將在所不辭!」
單倫尊抱拳應謝,因問道︰「皇上,神武軍副將都派到臣身邊,那皇上的安危如何?」
李攸燁擺了擺手道︰「這個倫尊不用牽掛,朕自有安排,你只要記住,你的安全不容有失,否則朕沒法同鄂姐姐交代了!」
此事告一段落。倫尊等人告退後,李攸燁又轉去了御書房處理政務。前幾日的江陽郡水患一案,經康廣懷督領刑部徹查,總共查出涉事官員五十多人,佔了受災縣區官員總數的一半,李攸燁乍一見這冗長名單,難免氣憤寒心,嚴詞下令一經核實罪名,所有涉事官員一律嚴懲不貸。又降旨將江陽郡守陸秉勛即日押解京城,听候發落。著江陽郡丞李善念暫代郡守之職。為求萬全,特命戶部侍郎劉嵩為欽差專使,運去救援物資,細細囑咐他務必要安撫百姓。這才暫時罷休。
晚膳江後派人過來傳召,李攸燁提前處理完了政事,不忙去赴,就先回堯華殿看看權洛穎。見正殿無人,就轉到西暖閣,意外見掛念之人躺在床上。
「這麼早就睡了?」自疑惑著,悄悄靠近床前,斜影顧看,一看不要緊,卻見床上之人臉色蒼白,眼角有淚濕的痕跡,眉里鬢里,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楚,都夾了細汗出來。
李攸燁心里咯 一下,手撫上她的額頭,感覺微微有些冰,意外踫到她的手,也是沁涼的,這暖閣里暖春的溫度,身子卻如此冰涼,別是生了病了,念及此,李攸燁就有些心慌,忙傾身問︰「權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權洛穎听到聲音只睜了睜眼,睫毛抖了一下,復又合緊,扭開頭去,翻身背對著李攸燁,一只手耽在眼前,另一只捂在月復上,一動不動地側躺著。
饒是事前不知,待看完她的動作,李攸燁便也明了,雖然她自己很少痛過,但知那滋味不好忍的,見權洛穎盈盈弱弱的隱忍模樣,更添了心疼。
「來人,備些熱水來,再準備個暖水袋!」吩咐了外面的宮人,李攸燁一下跳到床上,蜷腿跪著,用力搓了搓手,放在臉上覺得熱乎了,又擱在自己肚子上試了試,覺得正好,便麻利地從權洛穎腰間探過,覆在她的肚子上。
「你……做什麼?」痛中的權洛穎眉眼未松,抓住李攸燁的胳膊不讓她亂動。
「幫你揉揉啊,我疼得時候,皇女乃女乃幫我揉揉就好了!」李攸燁說得天真,在權洛穎身後跪定,手掌隔著衣衫,在那平坦的月復部輕輕緩緩地揉起來,邊動作著邊問︰「這樣還痛不痛?」
「嗯!」權洛穎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到底是痛還是不痛,只是扯住李攸燁胳膊的手雖未放開,也不見推阻,李攸燁就這麼沒底地揉著,當她不痛,要不然早就應該受些拳腳了。
沒一會兒,宮人將水和暖袋送進來了。李攸燁揮揮手,讓他們退下去。宮人走後,她下床來,拿了暖水袋試了試溫度,覺得合適便回頭塞到權洛穎懷里︰「權姐姐,用這個暖著肚子!」
遞罷,又拿一塊毛娟浸了熱水,試探著擰干,托在掌心上,跪上床沿,傾身擦拭權洛穎額前腮後沁出的細密冷汗。
卻說權洛穎月復部被揉著真覺得好些了,一離了李攸燁的手,那脹痛便又犯了上來,這會子擰著眉頭翻過身,直直躺在床上,面朝李攸燁凝眉,一雙墨染的水眸,半開半合,盯緊眼瞼下細白溫熱的手,手過之處,軟娟留溫,離開之後,又剩暗爽的沁涼,竟越發懷戀它在月復上的作為,可惜,怎麼都說不出口讓她再幫自己輕揉,心下就有些苦惱犯難。
「你很痛嗎?」李攸燁見她神色淒楚,哪想到那麼多,只認為她是疼入肺腑了,額頭就有些虛汗冒出來,抓耳撓腮一番,忽然開朗,道︰「你等著,我去皇女乃女乃那里討幾棵驅寒丹來,對這個痛很管用,你先忍著點,我馬上就來!」
說完,不待權洛穎反應,就給她蓋上薄被,撒腿往慈和宮跑。眼見著李攸燁一溜煙就沒了影蹤,權洛穎嘆口氣閉上眼,把小月復上的水袋拿開,學著方才那人的動作,自己揉起肚子,結果沒揉幾下就堅持不住,又掉了幾滴淚出來,心里倍添委屈。
原來,她每次經期,都由陳蕎墨細心料理,不曾忍受過什麼痛楚,偏好這次陳蕎墨不在,魯韞綺一早也不見人影,起事後,她便從清早痛到現在,無人來眷顧,雖然不屑做顧影自憐之態,但心中難免覺得淒涼,方才李攸燁來得時候,想到終于有人發現她了,一時委屈差點哭出來,李攸燁的溫柔好歹平復了她點落寞,如今又剩自己一人,在這背井離鄉的旮旯角落自生自滅的,任她半生溫暖四溢,今日這一遭受,都封塵箱底了!
卻說李攸燁真是火燒尾巴一樣沖入了慈寧宮,從進門伊始就皇女乃女乃的叫個不停,把一向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江後都給唬出殿外迎她,逮著人就詢問︰「你怎麼了,這般頭重腳輕的?」
可不是麼,李攸燁見到江後出來,一個剎車不及,頭先栽到了皇女乃女乃懷里。不過,她也不管這些,見著人比什麼都高興,兩邊眉毛一開,堪比那殿宇上的飛檐,喘息未定,便伸手道︰「皇女乃女乃,你還有驅寒丹嗎?孫兒有急用!」
「我說皇上今個為什麼跑這麼急?感情這麼多天沒來,一來就問太皇太後要東西的!」燕娘譏誚道。
李攸燁眼皮一耷,五指張開並攏了一個來回,就有些不好意思,忙抱著江後的袖子,央求起來︰「皇女乃女乃……」
江後一看李攸燁活蹦亂跳的,便知她要的東西不是自己用的,心里也猜出是誰能令她這般心急。不待她再晃,便道︰「先進去用膳,凝兒來了!」
「吃飯?救人如救火哇皇女乃女乃……」李攸燁話未著落,江後就拋開她的糾纏,前腳邁回殿里。李攸燁一看這後腳不能不跟了,只好擰著頭皮猴樣進去。
上官凝果然在里面候著,見李攸燁微微欠身行禮,李攸燁真想撲上前給她也拜一拜,咋這時來這吃飯呢,不是好日子啊今個!
江後那邊冷不丁地哼了一聲,李攸燁耳根一豎,乖乖就坐。
「凝兒,這些日子在這宮里還住得慣嗎?」
「嗯,多謝太皇太後眷顧,一切都好!」
這段不急不慢地開場白,讓李攸燁意識到這餐飯將會是場冗長的消耗戰,整個人當即就蔫了半截,又不敢跟江後急眼,只好在飯上使勁,捧著碗白米飯狼吞虎咽一番,碗筷互相捯飭的聲音乒乒乓乓,把江後想靜下說話的心情都剿沒了。
江後瞪了李攸燁一眼,接著對上官凝道︰「若是想念家人,便回家看上一看,再過幾日便是上官老夫人的七十壽誕,哀家不便前往,就讓燁兒代哀家去向老夫人恭祝一番,到時和你一道去罷!」
埋在碗里的李攸燁听到這話,心里 當一頓,抬眼見江後眉目慈愛地跟上官凝閑話家常,她嘴里就噎開了,半響,才將白蠟一樣的米飯咕咚一聲吞入月復里,空出的嘴巴開始不自覺下拉,捯飭碗筷的糟響也沒有了。之前就料到這頓飯可能會是個陷阱,怎奈果真是個陷阱,她也一腳踩了下去。皇女乃女乃話里根本沒加「燁兒,你說好不好」,等于沒給她留任何選擇余地,直接把她往案板上拖了,刀俎魚肉,當即分曉。
這一出過後,這飯再扒下去就沒意思了,李攸燁念著權洛穎還在受痛,就想找個理由推月兌告辭。
江後對李攸燁的反應視為不見,照舊熱絡地同上官凝閑談。李攸燁心里也是真生氣了,臉色就不怎麼好看,碗往桌上一推,動作就有些大,不過在憤憤之中,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往上一提,忽听江後道︰「凝兒那里可還有哀家前幾日給的驅寒丹?」
李攸燁一听,剛挪開的半空中停了半響,又放了回去,一臉訕笑把碗又拉回來,耳朵高高豎起,仔細聆听。
「嗯,前幾日吃了一顆,現在還有九顆!」上官凝細細答道,知江後這樣問起,必有後話。
果然,江後笑道︰「昨日攸玳那丫頭進宮向哀家討要驅寒丹,听哀家說全給你了,難免悻悻,哀家就跟她說替她向你討要一顆,讓她明日再來,順一順這倔丫頭的心意!」
「既是世女要,我回去便送來!」上官凝賠笑道。
原來,這李攸玳是金王李戎琬的世女。金王一脈乃是太祖胞妹李盎杉之後,首開玉瑞女系傳承之先河,地位崇高且特殊,雖然沒有封國,但每一代金王之女竟比普通王爺家的那些郡主高貴許多,而世女地位更是比世子還要高上三分。不僅如此,因穆宗僭位時,金英王李安瑁拒不食穆宗祿,活活餓死太廟,舉世莫不垂憐,盛宗復位後,憐其大義,對金王一脈倍加恩寵,甚至一度起了封國之意,只因朝廷諸臣反對,才作罷,但從此朝廷待金王較其他諸侯王禮遇更厚。這一代金王李戎琬一直未有王夫,前些年上奏立了妹妹家的長女為世女,便是這李攸玳,這位世女和李攸燁一般年紀,性情活潑,很得江後寵愛,地位更是堪比公主。
「不用勞頓了,」江後瞥了李攸燁一眼,面不改色道︰「燁兒,你就送凝兒回去,順便捎回一顆驅寒丹,待會,哀家還有事囑咐你!」
「唉!」李攸燁爽快地答應,倒是上官凝有些不自在,雖知李攸燁為女兒身,但驅寒丹是私密藥物,總不好當著她面拿出來。
李攸燁可沒想那麼多,巴巴跟著她去了,臨走偷偷朝江後擠眼弄眉,嘴型大擺︰世上只有女乃女乃好,被江後狠狠瞪回去。
到了富宜宮,上官凝屏退了左右,從里屋的櫃子里拿出了一精致木盒,掀開蓋子,九顆紫色藥丸排列當中,煞是鮮亮。李攸燁眼楮放光,當即道︰「凝姐姐,我能多拿幾顆嗎?」
上官凝想可能是她自己也要用,就紅著臉點點頭︰「皇上想拿多少都行!」
「不用,不用,我就拿,就拿……」李攸燁猶豫著,想給權洛穎多預備些,就掰著手指頭數了一少半,問︰「四顆行嗎?」
「行!」上官凝應著,用干淨的錦囊給她挑了四顆裝好,出于好心就猶豫著問︰「皇上,知道知道怎麼服用嗎?」
「咦?直接吃不就成了?難道還有什麼講究?」李攸燁果然不是很明白。
「呃……」上官凝梗著眉頭,只好給她細細說明,李攸燁听得無比認真,更讓上官凝覺得是她自己要吃,就講得越加詳細,說到後來,耳朵已然紅透。
听完,李攸燁恍然大悟,捧著錦囊連連告謝,然後出了富宜宮,想著江後那句「待會,哀家還有事吩咐你」定是個幌子,就直接溜地回了堯華殿。
回了西暖閣,見權洛穎仍窩在床上,又流了一身汗出來,李攸燁心里就疼開了,讓宮人換了滾熱的開水進來,掀開被子查探,發現她手捂著月復部,暖水袋丟在一邊,不由鎖緊眉頭,嘀咕道︰「這樣身子怎麼能暖得了!」
待宮人退出去,李攸燁就從懷中掏出錦囊,倒出一粒驅寒丹出來,備好茶水,放在床前的矮幾上,坐到床沿,緩緩托起權洛穎的身子,攬在自己懷里,肩膀撐著她腦袋,把紫丹湊到她嘴邊︰「權姐姐,把藥吃下,吃過就不疼了!」
權洛穎半分力氣也無,前額抵在李攸燁脖頸間,听著聲音,乖乖地張嘴,含住黃豆大小的丹丸,李攸燁另一支手端了茶來,她抿了一小口,將丹丸咽下。李攸燁見她服了藥,就把她身子放回床上。剛要抽身,權洛穎卻抓住她的手,往月復部挪去。
李攸燁順著她的手望去,頓時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就蹬掉了靴子,直接爬到床上去,側身躺下,給她揉肚子︰「這樣不疼是不是?」
「嗯!」這次倒答得干脆,李攸燁彎了彎眼楮,掌心輕柔地在權洛穎月復部畫著圈。胳膊肘耽著枕頭,手腕托著耳朵,仔仔細細瞅著眼前的人,嬌弱時的權洛穎,睫毛微微翕動著,像有輕柔的風吹過似的,煞是好看,墨眉像是在說話一般,擰著委屈的弧度,叫人見了平添多少不忍,小巧的耳垂上不見了平日掛的那一串藍色的滴玉,想必是摘下了,只徒留個細小的耳洞,不過,在她看來一樣的賞心悅目。李攸燁覺得耳朵上掛個小洞甚是有趣,手上動作沒停,低頭湊到那小洞前,張開嘴咬了一下,感覺到旁邊人身子一顫,她像偷了蜜的熊一樣趕緊開溜,並揚起下巴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似在耀武揚威。
權洛穎睜開眼,想著李攸燁做的事,不由臉頰羞紅,眼神中含了惱意,而李攸燁卻哪里猜到她惱了,單見那微啟的朱唇便被奪去了眼眸。眨巴眨巴眼,往日的教訓一分也無,視線一點一點地降下,嘴唇輕輕啄在那兩片唇瓣間,戳了一小下意猶未盡,便大膽地吸允起來。
許是她的表情太認真,薄唇太誘惑,許是自己疼了太久,亟需柔情溫暖,還許是唇太香,舌太柔,人太美,情太濃,權洛穎沒經多少抗拒就鬼使神差地順從了。一呼一吸間,兩人的干嘗淺含變成了纏繞咂模,黏柔膠著化成了蝕骨揉捻。越是貼近越覺得虛遠,愈是索求愈是空乏,這一刻只想要靈魂的相擁,哪還管靈魂相擁是不是默許的彼此擁有,只想朦朦朧朧中吻盡歲月,不負滴滴點點的寸陰枉流。
李攸燁直覺快吻斷氣,眼冒星星,可腦瓜就像上了弦的活鐘,不欲停擺,忽然權洛穎嗯了聲,推攘了她兩下,這才放開嬌柔,干癟的肺囊無意識地擴充氣體,她眉眼含笑卻見伊人美目盈愁,恍然意識到方才吻得太專注,忘了給她揉動小月復。勾了勾嘴角,繼續側回身子輕揉,果見權洛穎眉睫舒展,心中一時裝滿甜蜜。
這邊權洛穎服了藥,又有李攸燁的揉撫,周身舒適許多,想起方才忘情深吻,羞得側過身子,背對著李攸燁悶悶腮紅。
李攸燁只管自己忘神回味,見她側身,也不過是順勢把胳膊伸長些,靠得再近些,絲毫無羞赧之色,卻見權洛穎有些刻意躲閃,心中暗暗發笑,不過,她也不敢真笑出來,手上仍是正經八百地動作。經過這些天的細細琢磨,加上魯韞綺的從旁提點,李攸燁知她是個悶冷性子,不解人世風情︰取笑要不得,戲謔要不得,直抒胸臆要不得,拐彎抹角要不得,不管不問要不得,死纏爛打更要不得,總之,左右橫豎都要不得,讓人無處鑽營。自己之所以能更進一步,用魯韞綺的話說︰可能就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一物降一物!
「熱!」李攸燁正沉吟自得,權洛穎忽然揪著襟口,嚶嚀一聲,額頭滲出了汗,兩腮紅得像要冒火似的。李攸燁這才想起上官凝跟她提過的,服用驅寒丹以後,身體會有發熱的癥狀,這時候最好褪去衣衫,兩刻鐘後,余熱散盡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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