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101章 風雲暗涌

作者 ︰ 地絮

次日早朝,李攸燁降旨,復李安起皇帝身份,著禮部擇日擬出謚號。至于入太廟這件事,她絕口不提,皇帝不提,百官自然也不提。先前上奏的馮遠先等人,即使想提,也不得不看清現在的形勢。李攸燁恢復李安起帝號,已經是莫大的讓步,真要爭起來,齊國絕對撈不到什麼好處。朝臣之前不表態,不代表他們支持,說白了,誰會為了一個死人得罪當今聖上?

李安起先前的王謚曰穆,乃先帝所賜,馮遠先等人提議沿用「穆」謚,不過被他的頂頭上司高顯以「為王,能力尚可,為帝,功不及穆」當場否決了,幾日後,禮部擬出李安起謚號,根據高大人的提議,禮部一致認為李安載生前最大的功績莫過于︰「順天應命,歸還正統」,于是合計上謚曰︰順歸皇帝。

史稱順歸帝。

顯然,這個謚號,不是什麼好謚,甚至帶有諷刺意味。李攸燁御筆批復的時候,不由多看了高老頭兩眼︰「龜皇帝?虧他想得出來,不過,這老頭子手段果然高明,既然是「順歸」,那麼理所當然的,後面一檔子事情也解決了。盛宗一脈才是正統帝系,既然李安起非正統,那還入太廟干嘛?難道還想讓齊國的子孫入京參拜?旁支王位都是非罔替的,有資格進太廟嗎?!」

李攸燁自然樂得批準,往朝堂上一頒布,百官對順歸帝的謚號大都贊同,突然發現這幫子先前不表態的朝臣沒原先可惡了。當然即使有意見的,也不敢提出來,敢否決盛宗正統帝位,除非他不想要腦袋了。追封李安起為皇帝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史書上那一筆寬厚豁達的褒揚,有的皇帝終其一生都得不到,可因為皇女乃女乃的一番提點,她卻輕而易舉地獲得了。于是,昭告天下。李安起仍葬于齊王陵,除了一個無所謂的皇帝身份,其他的原封未動。

江後剛要去後園澆花,迎頭撞見李攸燁興高采烈地蹦跳過來,一臉得意洋洋,明了地笑了笑,並不停步,繼續往花園走,李攸燁見狀也不言語,咧著嘴跟上。

「又受誰的奉承了,這般得意忘形?」玉指從半滿的瓜瓢里沾了水,輕輕灑在眼前的粉紅月季上,順便打掉李攸燁那只想要揪花的爪子,江後不急不緩道。

「嘿嘿,沒!」李攸燁舌忝笑著揉揉手,在江後身前身後不停黏轉,把爪子伸瓢里,有樣學樣地往花上灑︰「皇女乃女乃料事如神,這次高老……咳,高師傅果然站在我們這一邊,把那幫人堵得啞口無言,您沒看到,那馮遠先氣得臉都綠了!呼,這水好涼!」

「那是自然,高顯做過你父皇的太子少傅,當年李安起廢你父皇太子位,他便據理力爭,可惜最後沒能成功,因此對李安起父子是極為不滿的!」江後淡定撥開擋了道的人,繼續灑水道。

「嗯?」李攸燁往邊上靠了靠,有些不解︰「既是如此,那他為何之前不站出來反對?」

江後瞥她一眼,看著那些花兒笑了笑︰「你覺得‘順歸’兩字還不夠解氣嗎?」

「啊?」李攸燁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隨即吸溜一口涼氣,嘖嘖感嘆︰「搞了半天,高老頭是在報仇?」娘咧,姜還是老的辣啊!以後可真不能得罪禮部這幫家伙,活著的時候他們奈何不得你,等到你氣兒一撅,好家伙,口誅筆伐,不帶給你面兒的。

「報仇倒也算不上。李安起沒有大的政績,在換太子這件事情上又失盡了人心,用‘順歸’,而不用‘逆歸’,已是恩典了!」江後不咸不淡道。

「嗯!」李攸燁若有所思地點頭,偷眼瞄下江後,神色怡然,笑靨如花,晃了下神,也隨著她蹲下︰「皇女乃女乃,您也是故意的吧?早知道高老頭會報復,所以……」

揶揄的話還沒說完,一瓢子就打在腦殼上,李攸燁哎呦一聲,抱著腦袋坐地上,江後斜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留她一個人撇嘴扭臉,自去往另一處澆花。

過了會兒,見李攸燁還坐在地上,直起腰來︰「把那木桶提過來!」

李攸燁又笑開了,趕緊拍拍爬起來,拾起旁邊木桶,大喇喇追上。桶里的水只三分之一不到,愣是被她顛得水花四濺,到了皇女乃女乃面前,水桶一撂,浪頭一下躥得老高,江後沒提防被水花濺濕了裙角,不由惱看了李攸燁一眼。某人卻渾然未覺,也不管江後回不回她,自顧自地大範圍聒噪起來︰

「皇女乃女乃,你說齊國那邊會如何反應?」

「我看齊王一準氣崩!」

「這次上謚號牽出不少齊王的心月復,真是大豐收哇!」

「嘿嘿!正好江陽一案,空出不少縣官,我看那馮遠先就適合!」

「啊喲!」

所謂樂極生悲,被花刺到的李攸燁,攥著那手指頭,終于不聒噪了,改為嗷嗷地叫喚。江後又惱又恨,抓過手來看,皮都沒破,再看自己那花,被李攸燁踢得只剩個骨朵,不禁怒上心來︰「你能不能不這麼鬧騰!」

李攸燁一臉委屈低頭,江後壓了壓火,想到她那凋殘的花兒,忍不住舉瓢子作勢要打,見李攸燁嚇得閉眼,終于沒下得去手,索性把瓢撂在那花骨朵旁,轉身就走,眼不見心不煩。

李攸燁見皇女乃女乃貌似很火大,為避其鋒芒,腳底抹油,瞬間開溜。這邊涼亭里,江後還在為損失了一株好花而哀嘆,那邊李攸燁跑路的消息就傳來,她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也不再管她,轉而讓人把陳越傳來。

卻說李攸燁奔回堯華殿,就見權洛穎正在逗藍爾朵玩,千年大寒冰化身溫柔姐姐,那等視覺沖擊不是一點半點。李攸燁本想調頭走的,她最近有點故意躲這姐姐,倒不是怕尷尬什麼的,因為葡萄姐說︰「距離產生美,先冷落她一陣子,讓她嘗嘗思念的煎熬,然後……」不過,當她看到藍爾朵懷里的那一坨圓滾滾的白東西時,還是忍不住一陣煙兒竄進殿里,悲愴尖叫︰「啊!我的白龍!」

「怎麼胖成這樣了,啊?你給她吃什麼了,啊?你還我窈窕白龍,你!」李攸燁指一下兔子,再指一下藍爾朵,如此重復,面目猙獰,把小孩嚇得不輕。

「行了你,別嚇到她!」權洛穎一巴掌打掉她的手,勁兒比江後大多了,手背上立馬顯出一個巴掌印兒,李攸燁疼得齜牙咧嘴,娘啊,和這姐姐一比,皇女乃女乃那瓢子都像撫模哇!

「她把我兔子喂成這樣了,我還不能說她兩句嗎?」李攸燁委屈地看著兔子,沒敢再伸出手去。

權洛穎拉著就要掉淚的藍爾朵︰「她還這麼小,你就不能輕點說話!」瞥了眼那兔子,一團臃腫,底氣稍有不足︰「再說,誰知道它會長這麼胖啊,和別家兔子吃得都一樣,長胖了也不能怪她啊!」

「不怪她怪誰?」李攸燁簡直要氣死,手背砸掌心,數落道︰「白龍需要每天鍛煉,她這樣……這樣每天都把兔子抱在懷里,連基本的路都不讓走,不胖能行嗎?!啊?!你以為你是嫦娥啊?」信手捏了把小屁孩的腮幫,白色的小臉留下一個紅印兒。

「你別動她!」權洛穎把小孩子往自己懷里帶了帶,揉揉她被擰出印子的小臉,瞥了眼李攸燁︰「你幫兔子減減肥不就行了,罵她有什麼用?!」

「減肥?你以為減個肥那麼容易啊?」李攸燁兩手都叉在腰上,一臉憤懣。權洛穎自知理虧,不理會她,自顧哄著藍爾朵。李攸燁郁悶了一陣︰「哎,算了算了,把兔子給我!」

接過又大又圓的兔子,提溜著耳朵往御案上一放,身子直接扁下去了,李攸燁臉上一陣晦氣,扭頭往外喊︰「杜龐,給我拿根胡蘿卜來!」

權洛穎好奇,偷偷往那案上瞄。不一會兒,杜龐就拿了根兩指頭粗的胡蘿卜過來。李攸燁把那兔子推倒,兔子立馬像個水袋一樣,攤在桌上,四只小腿都沒入肉里,看得她一臉灰敗。拿胡蘿卜在四蹄間比量一陣,跟杜龐道︰「不行,再換個大的來,比手腕粗的!」

杜龐又趕緊去找大的。

「哎呦,我地白龍啊,你怎麼胖成這樣了,別人不讓你動,你自己還不了解自己嗎?你得自覺動動啊,現在胖成這樣……這樣,你,你看我有什麼用啊,我都不認識你了!」

那邊李攸燁坐在案前給兔子上政治課,這邊權洛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李攸燁扭頭詫異地望著她,這姐姐顯然憋笑憋得嚴重,揚起下巴白她一眼,「怎樣?!」抿緊嘴,繼續和藍爾朵玩兒,不理她。

李攸燁開始不忿兒︰「嗨,你們,你們……」

憋哧了半響沒憋出什麼來,哼了一聲,悻悻地閉嘴,俯身趴回案上,把兔子滾球似的撥來撥去,越看越覺得棘手,太胖了實在。權洛穎的余光有點看不下去了,掀起臉來︰「喂,你再轉它就暈了!」

「你又不是它,你怎麼知道它會暈?」李攸燁拿出一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理論,哼哼兩聲︰「我這兔子向來不會暈!」

「你又不是它,又怎麼知道她不會暈?」權洛穎依樣畫葫蘆反駁道。

「我當然知道,我從它出生就開始養,能不清楚嗎?」李攸燁悶悶道,這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兔子,結果送給人,人家還不要,她到現在還生氣呢她。

那邊沒了音腔,李攸燁偷偷去看,切,又在逗弄小孩子,真不知道這屁大的孩子有什麼好玩的!回頭再看自己的兔子,耳朵都肥得耷拉下來了,真可憐!

杜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一根比手腕稍細點的胡蘿卜,拿來遞給李攸燁︰「萬歲爺,這是最粗的一根了!」

「嗯!」李攸燁接過來,把兔子撥到四腳朝天,胡蘿卜塞它懷里,囑咐道︰「白龍,快抱著!」

權洛穎聞言挑了挑眉,伸著脖子往這邊看,杜龐笑道︰「權姑娘,萬歲爺在用胡蘿卜訓練白龍呢,很有趣的!」白龍?還馬呢!李攸燁仗著自己是真龍天子,一系列寵物名字都和龍有關,坐騎叫烏龍,一條大黃狗叫黃龍,連這只嬌小的兔子都取了白龍這麼個離譜的名兒,權洛穎听著都別扭。

不過,見杜龐跟她說話,權洛穎就順著桿子,領著藍爾朵近前,從偷瞄變為光明正大地看。

兔子四蹄抱著胡蘿卜,一骨碌站了起來,往蘿卜上舌忝了一口,又倒下,又一骨碌站了起來,舌忝一口,再倒下,如此這般,從這頭滾到那頭,又從那頭滾到這頭,權洛穎的脖子像木偶一樣,看著它滾了個來回,驚奇咋舌,不能形容她現在的表情。這簡直——是只奇葩兔子!

更奇葩的是李攸燁那一本正經的吆喝聲︰「一二,一二,一二……」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兔子也能像狗一樣听話,這真是兔子嗎?!

藍爾朵顯然已經興奮到一定程度,不停地拍手︰「好棒,好棒,兔兔,好棒!」

訓了差不多一刻鐘功夫,那只兔子已經累得翻白眼了,李攸燁這才放過它。松了口氣,掰下一小塊胡蘿卜,放兔子嘴邊︰「今天只能吃一點,明天繼續!」那兔子掙扎著爬起來,嘎 嘎 吃完,往桌上一倒,又開始翻白眼了。藍耳朵伸出小手,就要抱兔子,結果被李攸燁一把搶懷里︰「去去去,一邊兒玩去!」竟抱著兔子往殿外走。

「喂!」權洛穎在後面出聲。

「干嘛?」李攸燁白眼一翻。

「把兔子留下!」

「不,它是我的!」

「你已經把她送出去了,怎麼還能再要回去!」

「哼,我願意!再說,我也沒說送給她啊,她把我兔子養成這樣,我還沒跟她算賬呢!」

「你跟個小孩子計較,不覺得害臊嗎!」

「切!」

「你給不給?」

「不給,就不給,哎呦喂,你,你居然來搶的你!」李攸燁被門坎一絆,一個倒仰摔出門外,四仰八叉。杜龐趕緊去扶,李攸燁站起來,臉扭成一團,抖著手指著那人︰「你,你你……」

「怎樣?你既然送給我了,就是我的,我只不過‘拿’回我的東西而已!」權洛穎一手抱著兔子,一手領著藍爾朵,態度倨傲,不可一世。

「是你當初不要的!」李攸燁一甩袍袖,齜牙咧嘴道。

「我現在想要了!」打發了藍爾朵把那蘿卜也捎上,一大一小一兔,繞過李攸燁,昂著下巴,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

……

京城齊王二公子臨時下榻的府邸。

「二公子,有皇帝號總比沒有的好……」

「你懂什麼!」紙張嘩啦啦的摔在馮遠先臉上,把他驚得一臉錯愕,隨即而來的還有毫不留情的呵斥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給我滾!」

樊耕坐在椅子上,臉色也一樣陰沉。

那馮遠先已經一臉灰敗,冷汗直流,匆匆做了個揖,滾了出去。

「二公子何必跟這些小嘍過不去,當心氣壞了身子!」旁邊一人勸道。

「是啊,是啊!」一眾人物趕緊上來圓場。

李攸焜臉色稍稍平復了些,樊耕朝屋里為首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站起身來道︰「好了,好了,各位同僚都有公務在身,咱們先都回去,讓二公子清淨一會兒,有什麼事兒,咱們改日再來登門拜訪!」

一行人見狀,忙起身告辭。

待人都走淨,李攸焜冷笑一聲︰「這幫蠢才,連這等事都辦不好,父王真是白養他們了!」

「二公子不必為這件事動怒,成王敗寇,自古如此,怨不得別人!我們只需耐心等待,事成之後,還怕沒有好的謚號嗎?」樊耕道。

「呵呵,還是先生說的有理!」李攸焜挑眉邪笑一聲,玩味道︰「有朝一日,等到他們母子相殘,我們再把小皇帝的身份抖露出去,試問這天下誰還能跟我齊國爭,哼哼,這江山還不落入我手!」

樊耕笑著點點頭︰「江後這招瞞天過海做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啊!可惜,踫到王爺和公子這樣天命有歸的人物,如若不是上天有意讓王爺登位,怎麼會派人降下這等訊息給王爺!」

「是啊,這皇位本就是我父王的,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要幫父王討回來!」李攸焜拍案而起,臉上難掩興奮,念及此,不禁有些疑問︰「對了,那個人查清楚是什麼來歷了嗎?」

「還沒有,不過這位呂先生來無影去無蹤,想必是位世外高人,看不慣江後和小皇帝這種欺騙天下的行為,這才忍不住要為天下人出頭呢!」

李攸焜冷笑兩聲,不由得意道︰「昔日,天降黃石公于張子房,今日又降呂先生于我父王,這真是天命所歸了!」

「不過,還得仰仗樊先生大才,才能想出這等絕妙的計謀,利用燕王的身世之謎,挑起他們母子爭端,等到李安載一系自相殘殺個干淨,我們坐收漁利,呵呵,妙啊,妙啊!」

「二公子謬贊了!」

慈和宮。雷豹行色匆匆地進殿,江後正在用膳,見狀屏退眾人,燕娘關上門,在外面守著不讓人打擾。雷豹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江後︰「齊國那邊的消息!」

江後接過,幾下拆開信封,讀畢,當即變了臉色。

「傳哀家懿旨,限翰林院兩日內擬好冊文,立上官凝為皇後,著禮部即日籌備皇上大婚典禮!」

「諾!」雷豹應命而去。

江後抖開信紙,再看一遍內容,仍然心驚不已,將信擱在燭火上燒掉︰「來人!」

燕娘走進殿里。

「擺駕堯華殿!」自己人不可能泄露,唯一的可能,那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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