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168章 單倫尊(下)

作者 ︰ 地絮

宴畢,李攸燁回堯華殿換了一身尋常錦袍,便來到慈和宮。*******$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江後、上官凝和李攸璇正坐在一起用膳,她這才敞開了笑容,忙忙坐過去,拈起筷子就吃。

「你在宴上沒吃飽嗎,」江後問。

「哎,和那幫粗老頭、兵疙瘩吃飯,哪能比跟皇女乃女乃吃飯享受,孫兒在宴上光顧著擺架子了,都沒撈著吃,」

「是沒撈著吃,還是光顧著喝酒去了,瞧瞧,身上那酒氣,一進來就能把人燻暈了!」燕娘笑著捧茶過來,遞給李攸燁,在江後身邊坐下,又道︰「是誰說過的,‘臣妻不能沾酒,臣怕喝了酒影響臣妻病情’?才幾天呢,就忘得一干二淨了!」

李攸燁沒想到,那次她在宴會上的話以刮大風的速度在玉瑞流傳,很快成了玉瑞夫人們衡量夫君們的標桿。她瞅瞅臉色微醺的上官凝,捧著茶咕咚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訕訕道︰「我就喝了一點點!」

李攸璇自始至終沒有說話,此時擱下碗筷,對江後說︰「皇女乃女乃,我身體不適,想回去休息了!」

「好,你去吧,明天再到哀家這里來!」

「皇姐……」李攸燁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晃了晃腦袋︰「我怎麼感覺皇姐回來後像有心事似的?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她把腦袋伸得像鵝一樣,在桌子上溜了一圈,最後定在唯一理會她的燕娘面前,二人頭對頭嘀咕,「皇上說得對,我也感覺到了!」

「燕女乃女乃覺得問題出在哪里?」

「我估模著可能公主是有心上人了!」

「我倒覺得皇姐像是失戀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手指在飯桌上摁來摁去,表達自己的見解。最後也沒得出個統一的結論,「這樣好了,吃完飯,我去皇姐宮里一趟,打探打探情況!」就此議定,李攸燁又開始積極地扒飯。

江後斂著眉︰「今晚就別去了,明天再問也不遲!」

「哦!」想想也對,李攸燁扒了幾口飯,又去叨菜,剛叨上來,瞥眼見上官凝自始至終很少伸筷子,就把菜擱到她碗里,「怎麼這麼拘謹?和皇女乃女乃吃飯,用不著客氣啊!」然後,開始熱情往她碗里夾菜,一直摞了一堆小山出來。上官凝其實沒什麼胃口,看著李攸燁的好意,又不願推諉,只好一點一點小雞啄米似的吃著。最後,江後見上官凝端碗的手都有些吃力了,叨了一只蹄膀壓在李攸燁碗里,嗔道︰「快吃你的飯吧!」

「哦!」這才把李攸燁的搬山運動阻住了。

撤了膳食,李攸燁和上官凝又陪江後在正殿里坐了會兒,江後問︰「鄂姑娘怎麼樣了?」

上官凝回道,「鄂姐姐受了些驚,今晚已經早早歇下了!」

江後沒再說什麼,過了半響,素茹進來提醒上官凝該進藥了,上官凝便跟江後辭行,李攸燁推說還有公務要處理,目送她離開。回頭卻賴在慈和宮里,跟燕娘東拉西扯,最後眼看著時辰不早了,江後才開口打發她回去。李攸燁也知道再待下去就失禮了,只好扭著頭皮悻悻告辭,待她走後,雷豹進來稟報︰「太皇太後,歸島有消息了!」

半個時辰後。江後沒有知會任何人,只帶了雷豹,悄悄登上玉清樓。進了一處隱蔽的房間,雷豹在外面關上門,防止外人靠近。

「權姑娘,別來無恙?」

卻說李攸燁百無聊賴地在小道上走,臨近富宜宮,身子像撞上了同極磁石,步子不自覺就拐了個彎,往別處去了。打發走了挑燈的宮人,眼珠子轉了轉,自個輾轉來到玉清樓下,突然發現上面有光透出來,心里一喜,   便往上跑。

雷豹一早就听到她上樓的動靜了,只是沒想到玉清樓上這麼多房間,李攸燁居然能找到這個旮旯角來。躲身已經來不及。

「啊,雷公公,好久沒見你了!」

「雷豹,讓她進來!」听到江後的聲音,雷豹松了口氣。李攸燁興奮地推開門,見江後正坐在桌邊,她也不客氣,蹭蹭跑過去︰「孫兒看見玉清樓上亮著燈,就過來了,皇女乃女乃果然在這里!」

江後瞄了瞄她身後那展屏風︰「這麼晚了,你不回宮睡覺,亂逛什麼?」

「我就是怕睡覺才亂逛的!」李攸燁低頭小聲嘀咕。

「嗯?」

「哦,孫兒待會就回去了!」李攸燁臉上許多不情願,江後站起來,給她理了理衣襟︰「明個還有早朝,要早起,莫睡懶覺!」

「砰砰砰!」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雷豹進來稟報︰「皇上,富宜宮派了人正到處找您,說是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鄂姑娘已經知道單將軍的事,正哭著要出宮呢?!」

李攸燁變了臉色︰「哪個膽大包天透露的!」急急忙忙下樓去了。

她走後,那隱于屏風後的人緩緩走了出來。

「你能否解釋單倫尊的事?」

「萬物生長皆有其規律,倫尊的事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麼,所以我無法挽救!」

「哀家明白!」

江後望著月光下的那道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身影,笑容平淡,視線從她微微隆起的小月復上掠過︰「她有名字嗎?」

那人搖搖頭。

「按照玉瑞風俗,孩子名字由家里長輩來取,才算吉利!」

江後笑得嬌然婉轉,權洛穎表情略有些呆怔。不輸對方的幽幽風華下,掩藏著一顆抖顫的心。江後覺得她比自己年輕時表現好多了。背著身子在屋里幽幽踱步,「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鳳凰擇梧而棲之,哀家就為她取名‘棲梧’,如何?」

「棲梧?」權洛穎默念著這名字,突然感到肚里寶寶動了動,笑容不自覺漾開在臉上。

江後柔柔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心事,看著她幽幽道︰「說好了,哀家答應你們的要求,但到時候,這孩子的去留不能光由你們說了算!」

權洛穎心里一黯,轉身,有濕澀的液體汩汩流出,她低頭撫著小月復,淡淡吐道︰「一言為定!」

李攸燁來到富宜宮時,富宜宮已經亂了套。鄂然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要出宮去。可是此時宮門早已關閉,擅自出宮乃是大罪。兩個宮人竭力摁著她不讓她動彈,上官凝臉上掛著淚,一邊讓宮人動作輕點,別傷著鄂然,一邊又不住地勸鄂然冷靜點,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李攸燁的消息,她身子本來就虛,加上一焦急,直接就撐不住了。李攸燁一進來就看到素茹扶著她從鄂然房里走出來幾欲暈倒的樣子,李攸燁急忙奔過去,接過她抱在懷里,听著房里的動靜,心里一沉。

「凝兒,你怎麼樣了?素茹,快去叫太醫來,來人,還不快把皇後扶會殿里歇著!」她心里著急,就又豎眉毛又瞪眼,把周圍宮人都嚇壞了。上官凝拽拽她袖子,「我沒事,你快去勸勸鄂姐姐,宮里人不小心說漏了嘴,我們都以為她睡著了,沒想到她是醒著的!」

「好,我知道了,你趕快去休息,別說話了,有我在!」宮女把她扶回寢殿,李攸燁抹把冷汗,急忙進了鄂然房里。

看到兩個宮人把她押在床上,李攸燁勃然大怒︰「你們在干什麼?放開她!」

那兩個宮人嚇得跪在地上,鄂然突然從床上掙扎起來,撲到李攸燁身前,懇求道︰「我要出宮去,帶我去見他,求你了!」她的頭抵到李攸燁肩上,紅腫著眼楮,慢慢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李攸燁連忙蹲□來,「鄂姐姐,你冷靜些,現在夜已深了,倫尊也睡著了,朕明日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為什麼會這樣?你告訴我,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倫尊!為什麼?」鄂然嘶啞的哭聲,仿佛鞭子一樣,一下一下抽在李攸燁身上,她想,如果不派倫尊出征,或許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鄂姐姐,倫尊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朕,朕會下令讓全國的名醫來給倫尊會診!」

正當李攸燁眼里夾著淚珠,茫然不知所措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柔軟的聲音。

「讓我來勸勸她!」

李攸燁扭頭看去,只見皇女乃女乃出現在門口,而她旁邊那輕紗遮面的女子,上前一步朝她走過來。李攸燁還未緩過神來,那股似曾相識的清香便歇在身邊,從她手中接過了鄂然,攬在自己懷里。抬頭看了李攸燁一眼,又很快地閃開。

「燁兒,你且出來等候!」江後在外吩咐。李攸燁听到了卻沒有立即行動,她看了看鄂然,又看了看眼前這女子,眼楮不自覺循著她的影子而動。縴細的手指,嬈美的青絲,僅露一半的臉孔,以及鋪展在地上的雪白裙裳。她懷疑她就是那天晚上在王府里抓到又被她跑掉的那個人!

疑惑地走到門外,問江後︰「皇女乃女乃,她是誰啊?」

「她是哀家的故人!」

「這麼神秘?」

門從里面幽幽關上。權洛穎捧著渾身發抖的人︰「鄂姐姐,不管倫尊是弟弟,是夫君,還是父親,還是……老人,他不都是你的倫尊嗎?只要你把他想成你最想讓他成為的人,還會在乎他是誰嗎?」

「小穎!」鄂然突然抱住她大哭起來︰「我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倫尊傷心啊,他現在一個人,一定很孤單,所以我想去看他,陪著他,但他們不讓我出去……」

權洛穎撫著她的頭發,「我知道,你是怕倫尊一個人孤單,但是,你也要給倫尊一點時間啊!他不願見你,是因為害怕你見著他現在的樣子,他其實比我們更難以接受現在的自己。所以,我們更不能著急啊,要給他充分的時間,讓他知道,我們愛他,不因為他的衰老而改變絲毫,你說是不是?」

「嗚嗚……」鄂然趴在她肩上,漸漸由嚎啕大哭,轉為嚶嚶抽泣,最後窩在她懷里睡著了。權洛穎把她抱上了床,李攸燁第一時間沖進來,看了看熟睡的鄂然,總算松了一口氣。

回過臉來,沖她笑道,「想不到你還蠻厲害的嘛!」

權洛穎朝門外看了眼,問︰「太皇太後呢?」

「哦,皇女乃女乃離開了,她說你是她的故人,讓我好生招待你!」

權洛穎眼神突然復雜起來。怔愣中,手忽然被李攸燁拉起,牽到了正殿。

「喏,你先在這兒坐著等我,我去看看皇後,再過來找你,你可千萬別像上次那樣,一聲不響溜掉了!」李攸燁攥著她的手,仔細囑咐,然後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陣,突然朝她脖間一伸手,權洛穎下意識地後仰,卻感覺耳垂被涼涼的指尖捏住。

「別動!」李攸燁手指在她耳朵上一勾一弄,就把左耳那只水滴狀的漂亮耳墜取了下來,握在手里,向她展了展︰「拿你一顆耳墜,防止你逃跑!」

她單純燦然的笑容消失在權洛穎視線中,那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覺,輕易便撥亂了她的心跳。她便呆呆坐在殿里,等她回來歸還耳墜。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已經到了後半夜。

李攸燁回來的時候,燦燦地沖她笑笑︰「不好意思,她生病了,我哄她睡覺,花了很長時間,你沒等著急吧?」

她搖搖頭,手指頭卻絞在一起。李攸燁瞄了瞄四周,對她小聲道,「這里是富宜宮,是皇後的寢宮,我帶你到我的寢宮堯華殿去!」說罷,不等她回話,便抓了她的手,興沖沖地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你困不困?」到了堯華殿,李攸燁因見著這麼個神秘人物,精神很亢奮,想跟她聊天,但又怕她撐不住,就問問她的意思。

權洛穎搖搖頭,「我不困,但我要睡覺了!」

「不困為什麼要睡覺?」李攸燁听到她說不困,剛想說跟她下棋來著,沒想到她居然不困也要睡覺。

「因為我要養好身子!」權洛穎撫著肚子說。

「啊?你也有病嗎?」李攸燁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這個可能。托著腮頗為遺憾地說︰「那好吧,我去叫人給你安排住處!」

看著她爬上床便老老實實躺下了,李攸燁再三確認,「你確定你要睡覺?」

那人點了點頭。

「哪有人睡覺也帶著紗巾的?」李攸燁本想趁著她睡覺摘紗巾的時候,窺一窺她的真容,于是跟了她一路,可她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蒙面睡覺,這讓她大為掃興。

「我習慣了!」權洛穎淡淡說,「你出去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上門!」

「知道了!」李攸燁敗興而歸。自個坐在月亮底下,手中捏著那圓潤的耳墜,歪著腦袋不停探看,直至看花了眼。突然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明天她還不讓看她的臉,這耳墜就不還給她了。計議已定,李攸燁打了個哈欠,自個睡覺去了。而躺在床上的權洛穎卻輾轉難眠了。知道那人就在一室之內,哪怕隔著幾堵牆,都仿佛隔著萬重山。

隱了身形,悄悄出了房門,尋了好幾個屋子,才找到李攸燁的住處。趁守夜宮人打盹,便推門進去,走到李攸燁床前,見她被子斜搭在一邊,都露了腳趾出來,仰面正睡得酣熟。這是間暖閣,閣里溫暖如春,腳即使踩在地上也不會冷。但人在睡著的時候,抵抗力難免要差些。傾身給她整了整被子,自己赤了腳,爬到床上,生怕吵醒了她,就躺在離她一臂距離的位置。好在這床夠大,被子也夠寬,多盛一個人簡直綽綽有余。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體香,安全且懷念,權洛穎抿了抿唇角,終于安心地進入睡眠。

第二天天還未兩,權洛穎便悄悄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間。又繼續睡了一覺。李攸燁上朝之前來她房門前看過一眼,見她沒醒,就沒有打攪她,只是囑咐宮人等到用膳時間,給她送早膳。下了朝,她征得鄂然同意,讓雷豹把他們的兒子帶到宮外給倫尊看一看。傍晚的時候,雷豹又把孩子帶了回來,說倫尊一直抱著兒子給他敲撥浪鼓玩,鄂然听了總算展了下笑顏。李攸燁抱孩子的時候,無意間從他的小襁褓里,找到了一枚玉牌,上面刻著「單懷仁」三個字,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奇事︰「鄂姐姐,你快看,倫尊取得名字好不好听?」

鄂然捏著那玉牌,吧自家孩子緊緊抱在懷里,又哭了好一陣兒。

作者有話要說︰權姑娘來了,終于……可以舒口氣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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