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皓手伸過來的時候顧子悠不知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背對著兩人,顧允兒的心里一緊,啪的一聲將他的手給拍開,生怕被女兒看到。剛才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是因為子悠跑遠了,而現在女兒在跟前,她放不開。
剛才顧允兒的力道沒拿捏好,齊皓古銅色的手背很快便紅了,他也不惱,只是站直身子俯視著她,他比允兒足足高出了一個頭,從這個角度可以沒有任何阻礙的看清楚她臉上所有的表情,那櫻桃紅的小口,仿佛正等待著人采擷般,微張著。
顧子悠見別的小朋友都去跟玩偶要簽名,她也好奇的來回看著,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原地的男女之間微妙的氣流涌動。
「過兩天就是秋日祭了,到時候帶著子悠一起去,那些小玩意相信子悠會喜歡的齊皓的眼神若有似無的落在顧允兒的唇上,眼底似乎有兩把火焰在燃燒著,顧允兒不是沒看見,卻只能夠勉強自己別開視線,臉卻燙的生疼。
「到時候再說……」
「媽媽媽媽……我想要那個!」顧子悠風一樣的跑了回來,用手指了指掛在店內的卡通發箍,皆是女孩子們喜歡的米老鼠等等樣式,扯著顧允兒的手就向那邊跑去,齊皓不緊不慢的跟在母女二人的身後,眉眼沉靜。
迪士尼是孩子們的天堂,也是成年人找回童心的地方,這句話說的一點也不假,就算像齊皓這樣缺乏童年快樂的男子,沉浸在這樣的氛圍里也不由的放松了緊繃神經。顧子悠正在試著卡通發箍,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著她的阿皓叔叔讓他幫自己挑選一個最好看,跟同齡人的孩子相比,顧子悠多少有些早熟,她明白媽媽的錢並沒有很多,所以只能夠挑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不要增加媽媽的負擔。
「那個……好看媽媽!」顧子悠踮著腳尖也夠不到掛在最上面的那個小王冠的發箍,閃閃發亮的。
齊皓深峻的五官依舊沒什麼波動,伸出手將子悠喜歡的那個拿了下來,緩緩的半蹲到她的面前,幫女兒戴上。
如同王子為公主戴冠,當年,這個是顧子悠自己心里想的,捂著嘴嘿嘿的笑了兩聲,臉頰粉撲撲的。
「這幾個都包起來齊皓如是的對店員說著,對方頰邊一紅,趕忙從他的手中雙手接過紙幣,準備包裝。
顧允兒聞言有些急迫的扯著他的手臂,在迪士尼里面賣的這些東西很貴,再說買那麼多拿回家根本就沒用,他……他也太不會過日子了吧!
「那個還有這個……都幫我包起來齊皓假裝沒看到顧允兒的表情,伸出手又指了指架子上的卡通手表等,這些在t市專櫃賣皆是價格不菲的,就算顧子悠這麼喜歡錢的小財迷看著都覺得肉疼了,可齊皓卻是眼楮都不眨一下。
顧允兒氣的當即就轉身,齊皓幽深眼眸落在她背影上,不發一語,反倒是顧子悠像是找到同盟軍似的踮著腳拍拍齊皓手背,隨後又拍拍自己胸脯,示意有她在萬事無憂。
瞬間,齊皓就被顧子悠逗笑了!
迪士尼卡通城內,夢幻的設計令來到這里的孩子們流連忘返,齊皓單手提著剛才買的東西,單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顧允兒還在跟他生氣,盡管他不太明白她生氣的點在哪里。
不得不說,在很多時候,男人同女人花錢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很少有男人會計較花出去的錢到底值得不值得,只在乎當時的爽快與高興,而女人花錢時卻要計算下自己付出的是否同得到的等值。從這一點上倒也可以看出結婚前同結婚後女人的轉變,結婚前覺得對方大方的事情或許結婚後就會成為生氣的導火索,身處的位置不同,想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同。
顧子悠太開心了,置身在只有動畫片同電影里才能見到的夢幻景象內,四歲的她幻想著自己是這里的小公主,張開手到處的跑著。顧允兒實在佩服女兒的活動能力,剛剛逛了一個小時她已經累到不行了,盡管周遭的景象的確童話般夢幻,可她疲累的雙腳已然再跟自己抗議!
隨便找了個木椅坐下,這已經不是顧允兒第一次來迪士尼了,自然也不會像子悠這樣興奮。
身旁的位置突然被齊皓霸佔了,身體的溫度隔著薄衫傳來,雖然是秋日,但午後陽光還是很溫暖的,顧允兒還在生氣,看也不看他,兩人就這樣背靠背的坐著,在卡通城內形成一幅很奇怪的景象。
「我以前有一雙特別喜歡的跑鞋,價錢不貴突然,齊皓開了口,聲音透過背後想貼的部分,震顫的傳來。
顧允兒心頭一顫,齊皓從未對自己說起過以前的事情,除卻……在最後的時候揭曉他同她在一起的真相時的那些端倪外。
「每天我路過那家店都會隔著櫥窗看一看它,看看它還在不在,有沒有被別人買去,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還是能夠清楚的回想起那雙鞋的樣子!」他的聲音很平靜,將手中粉紅色的袋子放在木椅上,靠著顧允兒,就像是說著別人的事情般。
「父母出事後有一大筆的保險金,親戚們為了這筆錢爭相恐後的來接我們,可是錢到手後他們卻翻臉不認人,謾罵與毆打已經是家常便飯,我忍氣吞聲,直到有一天……」
現如今的齊皓很少會回憶起當年的事,不僅僅是因為沉重,更是因著那些過去里摻雜著太過心酸與苦楚。
顧允兒沒說話,只是安靜的听著,微風浮動,枯黃的葉刷刷作響。
「直到有一天,跑鞋的最後一雙被別人買走,我記得那是對父子,爸爸親手給兒子將鞋換上,我站在外面一聲不響的看著,直到兩個人走遠!」齊皓五官深邃的在陽光下被分成了光影兩面,而顧允兒喉頭卻涌起酸澀的感覺,艱難的抿緊唇瓣。
「允兒,我現在的條件甚至能夠買下那個跑鞋的制造廠,可這麼多年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雙我喜歡的鞋。我終于明白,失去就是失去,遺憾就是遺憾,所以我發誓,這樣的滋味我不要那些對我重要的人再品嘗到。子悠是我的女兒,她喜歡什麼,我就給她買什麼,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只要……她高興就好!」
齊皓的聲音很清晰的傳進了顧允兒的耳中,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與以往對她說話時的低沉相區別,周圍是夢幻的迪士尼卡通城,四周是孩子們歡快的嬉笑聲,可齊皓卻融不進去,他本就是個沒有快樂的男人,唯一的快樂就是看到允兒同子悠快樂。
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齊皓的胸口平穩的上下起伏著,粉色的迪士尼包裝袋里面露出米老鼠耳朵的發箍邊沿,這卡通的玩意被齊皓沾血拿槍的手握著,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更加慶幸今天沒叫阿誠他們跟著。
站起身來,將那黑紅相間的發箍慢慢戴到顧允兒的發間,她那張五官精致的小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來,只是見齊皓站起身,眼神隨著他移動著,烏沉沉的瞳仁里倒映著他的影子,清透晶瑩著。
粗糲的手指間拿著卡通發箍,溫柔且認真的幫她戴上,被紅色圍巾包裹著的小臉很美,美的令齊皓移不開眼,兩個人就這樣遙遙的相視,就像曾經的那些傷害不曾存在過似的,就像是……當年他送給顧允兒鋼琴時的……模樣。
「真漂亮,像公主一樣齊皓突然說著,將游移在兩人之間的沉重氛圍驅散。
「媽媽媽媽……」顧子悠風一樣的又跑了回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巴掌大的小臉上全都是汗水,可表情卻是滿足的!
「我們去坐那個吧,阿皓叔叔我們三個人一起!」白白短短的手指指向不遠處呼嘯而過的太空過山車,齊皓的表情一下僵了……
(其實日本迪士尼內過山車是在海洋公園里,此處為劇情需要安排到一起,請勿深究。)
如果問齊皓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是什麼?那麼他會說是和允兒同子悠在一起的時候。
可若是問他這輩子最不幸的時刻是什麼,他只會瞪視著對方,隨後面無表情的沉默下來,從瘋狂俯沖和急速轉彎最後平靜的過山車上下來,拉開安全杠的瞬間,齊皓還一直維持著全身繃緊的狀態,反倒是顧子悠興高采烈的嚷嚷要吃冰激凌。
顧允兒隨著女兒向前走了兩步,卻在意識到齊皓沒跟上來時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卻見他沉冷著臉安靜的凝視著自己背影,見她轉過身來,不自在的別過臉去。微風吹過將他薄衫浮動著,顧允兒自然也清楚的見到里面賁起的肌肉硬邦邦的貼著。
這男人,從剛才坐過山車時就很安靜,一直到下來步伐也是僵硬的,難道……
顧允兒心念一動,慢慢悠悠的走到了齊皓的面前,眼神卻落在他臉上。
「道上赫赫有名的皓哥,逞凶斗狠嗜血殘酷,不會……害怕坐過山車吧?」她的話剛一說出口,齊皓雙目陡然眯起,危險極了。
顧允兒強忍著心里的笑意,其實齊皓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就算是害怕也不丟臉,可他偏偏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這令顧允兒心底隱藏已久的邪惡因子爆發。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顧允兒看穿,齊皓反倒是平靜下來,黑沉的眸底褪去剛才的危險。
「要說到害怕,剛才不知道是誰一直掐著我
齊皓卷起袖口,手腕上還留著清晰的五個指印,大小同顧允兒的手指正好合適,答案顯而易見。
「你……我是女人,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男人,能跟我一樣嗎?」
顧允兒想為自己賺回點顏面,話音剛落,齊皓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後方,順著他的手勢顧允兒回頭看去,卻見剛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的一對情侶,男的抱著垃圾桶大吐特吐,而女的……正在拍著男人的背脊,安撫著他的情緒……
真……爺們兒……
她看著這幕半響沒說話,齊皓雙手插在口袋里,他只是生平第一次坐過山車緊張而已,算起來,這好像也是他人生第一次來迪士尼。
「媽媽,媽媽,你來……」好在顧子悠提著袋子跑了回來適時的替她解了圍,單手還拿著齊皓的黑色錢夾,因著運動白希的臉頰紅彤彤的,神秘兮兮的扯著顧允兒的衣角,似乎是想要讓她看什麼東西的樣子。
背對著齊皓顧允兒趕忙蹲下,而顧子悠當著她的面將齊皓黑色錢夾給打開,原本還面無表情的齊皓瞬間想起了什麼似的,快速的想要伸手撈過,當然……來不及了!
「阿皓叔叔的錢夾里藏著一個女人的照片……」顧子悠小聲的湊到允兒的耳旁開口,錢夾打開的瞬間,允兒眼看著允兒從里層抽出張泛黃的薄紙,雖然說是照片,但如果更準確的說的話,其實就是從報紙上剪切下來的圖片小方塊。
不知在齊皓的錢夾里放了多久,圖像磨的都快要看不清了,當顧允兒的視線落在那小方塊上的時候瞬間怔愣了下,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抬起頭來看著齊皓,他依舊是沉冷著臉沒有任何表情,可眼底的緊張卻是騙不了人的。
齊皓似乎有些慌了神,想要從她的手里將那紙小方塊搶過來,可在顧允兒吃驚的眼神中,動作驀然僵在半空。
「齊皓……你……」顧允兒半響才說出句話來,生怕自己看錯了,低頭再度的確認了一遍,抬起頭來的瞬間眼神更吃驚。
「你一直……把這個放在錢包里?」她的聲線有種特殊的顫抖,顧子悠奇怪的看著媽媽,那個黃黃薄薄的紙里面的人形……到底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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