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卷
第21節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時間飛逝，轉眼到了陽歷年，既元旦。
新年伊始，席遠山對上任來所開展的工作和成績，沒借機總結歌功頌德。在過去幾個月時間的工作，他沒料到如此順利，他所擔心有可能引起的矛盾和問題，並沒有發生。
大瑤人和所有中國人一樣，勤勞、勇敢、憨厚、善良，並不是生性刁蠻好事。他們的奢望並不高，身暖肚飽過安穩日子為滿足。他們唯一的希望是得到尊重，不被另眼相看相待。席遠山拿糧補貼放在糧價的收購上，雖有一部分在外打工的人生意見，可大多數人說合理，好！不種糧，把田廢了還拿補貼，那才不公平呢！他們文化不高，他們見識少，可他們還是講道理明是非的。不許打麻將打撲克牌賭錢，只要鄉干部村干部不玩，他們保證能做到。賭錢害人，一賭博里里外外的事都不干，還常鬧的家庭不安寧。有言在先，宣傳工作做得到位，那些原以為像以前只是走走過場的人，原以為自己是鄉干部是村干部或者有政府部門關系的人，原以為不會對自己不敢動真格的人，在限定日期後照玩依舊，結果都按規定罰了款，還受到了警告和嚴重警告等不同處分。一個派出所的所長，在執行公務時，對一個參賭的副鄉長不但隱瞞不報還沒做任何處理。事後，被人舉報到縣紀委，一查屬實，第二天就被免去了所長職務。對派出所所長都能做到這麼嚴，唯嗜賭如命的人才會去留戀賭桌。
令席遠山感到意外的是王敬之采納了他的意見。王敬之實地考察後，方案得到了董事會的通過。第二次來的時候，特地從香港給席遠山買了二條煙和一個意大利名包送給席遠山。
一見面，王敬之聲明說︰「席書記！我不是在向你行賄。我們采納了你的建議，是作為咨詢費的報酬。你的建議，使我們減少了總的投資，可能還會產生更好的效益
這就是雙贏。
「王董事長，煙我收下，包是絕不受之席遠山收下煙，包沒收，包價值二萬多港幣。
王敬之非要席遠山收下包，席遠山死活不肯，只好要王敬之送孟光輝，孟光輝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應該的。按規定，孟光輝還可得到一筆招商引資的酬勞，但孟光輝已向有關部門作了聲明，將這筆獎勵捐給鄉鎮中學。
「席書記，我給孟主任也準備了禮物王敬之望著不肯接受包的席遠山，心里頓時涌起幾年前的往事，萬般感慨地道︰「席書記，大瑤縣有你這樣的書記，真是大瑤縣人民的福澤
「像我這樣無德無才之輩的人多得很，只是你沒發現罷了席遠山笑著說。
「席書記，我說句不中听的話，如果你放棄書記一職，到我們投資公司來，管理電站，我給你50萬的年薪，還可提取利潤獎王敬之認真地說，他知道席遠山不為錢，但他又不能不認真，認真是內心敬意的最好表達方式。
正如王敬之所想的那樣，席遠山不為名不為利，在縣委辦公會議上，席遠山給王敬之送的煙拿了出來，一人一盒，抽煙的自己抽，不抽煙的拿回家招待客人，名貴煙嘛。他說明了煙的來歷，並不是炫耀自己的才華，而是坦然面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談到水電站的事情上，席遠山並沒因王敬之送了二條煙而棄原則，當即提出建立一個工程質量監測小組，嚴把質量關。另外，還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無論任何施工單位施工，必需先使用本縣現有的挖掘機和渣土車，他是在為修水利後的工程機械找出路。他是地地道道無時無刻都在為大瑤縣著想。
去省城調查印章和畫一事的孟正良，非常順利地得到了落實，印章是公路局副局長所刻，畫是教育局副局長所買。時隔近兩年，二位副局長的光輝形象一展現在二位老藝術家眼前，馬上就得到了確認。僅憑這一點，舉報信中所涉及的事基本可以得到確認。按常規常理，這麼貴重的東西，一般不委托別人代勞，顏色、大小、喜好，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不可能有盡相同之處。為不打草驚蛇，席遠山指示孟正良悄悄對二位副局長受賄之事進行暗訪，一旦時機成熟，采取速戰速決，不給相關人員喘息機會。
在反腐倡廉這項工作上，席遠山的態度鮮明且堅決。不論權高位重，不論在職離任，一旦被舉報被查實，一律法辦。為這個問題，席遠山在會上差點憤怒得拍桌子。事情的起因是已退休的原政協主席袁志富，在這次的自檢自查的舉報中，有三人舉報了袁志富在任縣委副書記期間，利用工作之便和權力，收受公路，橋梁施工方二百多萬財物，有的還列舉了證據。憑舉報材料，本可直接成立專案組，不需拿到會上來討論決定。席遠山沒這麼做，他在縣委常委會上提出來如何處理這件事。他主要是想看一看大家對這件事態度和觀點。
會場的空氣頓時凝固了。
大家相互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紀委于書記打破了沉默，聲音有點激動。「我的意見是找袁志富談一談，該退的退點錢，不要放在立案上處理。老同志了，不在位都大半年讓享受享受退休生活算了
照往常的做法，有的領導有什麼問題，只要讓出領導職務的位子，或者退居二線或者內退，該追究的一般就止畫上句號。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更重要的是自己有什麼事情，以後也好有前車之鑒，誰又敢保證自己不謀點私利之事呢？
席遠山一听肺都氣炸了。他忍住了。他看看其他人還有什麼反應。他見大家不語，于是問道︰「于書記說的不無道理，但我想問一問大家，刑法中有不有貪污受賄這條罪？」
這還用問嗎？
在坐的啞口無言。
席遠山接著說︰「既然有，如果不追不究，不按法律辦事，法律中的這條刑法是不是可以取消呢？如果對已不在任的領導和已退休的領導，在過去觸犯法律的事不予追究，那麼，對于各種刑事犯罪在逃的嫌疑犯，是不是在一定日期後不予追究，對已退休或者已調走領導所犯的錯誤，理應不該追究
誰敢說不追究？！什麼事得講個道理，有理走遍天下，有理妖魔鬼怪都懼怕三分。領導干部不講理，老百姓有理都會無處說。其結果呢？造成政府部門和人民群眾的矛盾。
席遠山又說︰「正因為有不追究離任和退休領導干部在位所犯刑事責任的先例，使即將離任和退休的個別領導干部，更有恃無恐，大肆以權謀私謀利，給政府部門造成極壞極惡劣的影響。失民心如決堤，得民心似砌樓。從今天起，無論是調走還是辭職的領導，只要在大瑤縣人民面前犯下了罪，就是漂洋過海逃到南極，也得給追回來向大瑤人民交待席遠山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誰還敢有說辭來為袁志富念昔日之情呢？
原政協主席袁志富被羈押審查的消息一傳出去，已交退職報告的衛生局局長，可能得知了有關席遠山在會上的講話，自知難逃法律的制裁，當晚在辦公室服毒而亡了。一人犯法一人當，人死了，天大的罪地大的惡也將隨同而逝。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以一人之死換全家幸福安康，也算為家庭盡了最後一份貢獻。
一同遞交退職報告的人民醫院院長，明白了金錢如糞土，生命誠可貴的道理。人的生命畢竟只有一次，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都懂尚且偷生之道，何況人呢？第二天，他主動跑到縣紀委，交待了在建住院大樓和藥品回扣及人事安排上的受賄，能往局長身上推的都往局長身上推，局長死了，什麼都無對證。他當時退出了一百二十五萬元贓款另加一套商品房，以示積極主動向組織交待，求組織寬大處理。他交待時很悔恨，淚流滿面，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喲！
隨著興修水利的持久深入，林志平所投資的嬰兒米粉廠和食品加工廠的建設，吸引了大批外出務工人員回鄉搞建設。
從農村到鄉鎮再到縣城，出現了只有春節才能見到的熱鬧繁華。人多力量大，人多才是催生熱鬧繁華的乳化劑。南坪渡電站一簽約，孟光輝又寫了一篇題為《飛走的鳳凰又飛回來了》的報道，在省報發表時還配了一個短評︰從「釣魚」工程到飛回來的鳳凰。報道刊載後，大大小小的工程商，都想從中攬一杯羹，紛而至沓，又給大瑤縣添了幾分人氣。不少有熟人有關系的工程商，原以為能從中得到一份羹，豈不料席遠山在合同中寫明，所有工程由投資方招標指定。帶著再好的金剛鑽，到了這里都成了大麻花。
在移民安置這件事上，席遠山心里雖然有了一整套方案，但他還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辦法，看能不能采納到比自己設想更完善的建議。他在會上一提出來，听來听去還是按多少被淹土地按人口一次性補貼，在所鄉鎮建安置房。
「大家想一想，看能不能不采用這種辦法席遠山提醒道，他想借此調動大家的思維，采集不同方案進行綜合，以求彌補不足之處。
「從目前各地和過去的情況看，沒有任何調整主管城建的副縣長說。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叫大家出謀改變這種弊大于利的方式席遠山說。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情，不變則意味著死亡。
「席書記！你就說具體一點，來一個拋磚引玉嘛曹縣長說，他知道席遠山每提出一個問題，都想好了改變的方案，只是不願長官制罷了。
席遠山知道，他一旦講出其中的利害，不等于把大門的鑰匙送到了各位手上，還有多大的意義呢？問題是自己提出來的，他又不能不說。
「既然這樣，那我就談談我的看法。過去，對土地的征收搞開發，一次性補償給村民多少錢。村民有了錢，可以說有很大一部分人，尤其是年輕人，他們不是拿這筆錢來求發展謀生，而是貪圖享樂，更有甚者，沉迷于賭博吸毒嫖娼。有了錢，男人想換年輕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女人瞧不起憨厚的老公，離婚的離婚，出走的出走。為了爭奪錢，兄弟殘殺，六親不認，連父母養老的救命錢都不放過。這種現象，在過去被征收的對象中，大家都看到了不少，不知大家想過沒有。當然，錢是他們的，我們無權干涉他們的用途，他們愛怎麼花怎麼花。可由此造成的社會矛盾和埋下的隱患，卻最終要落到政府頭上來買單。所造成的社會矛盾和引發的社會危害，這難以估量，僅養老這一塊，就得拿真金白銀兜著。錢花完了，又沒固定收入，低保總得給吃吧。在過去買戶口買房來到縣城居住的人，現在有多少靠財政收入養著，大家知道的應該不比我少。更不可忽視的問題，前面我已經說過，很多年輕人一旦一夜暴富，除一部分人在黃、賭、毒上沉淪，也很容易導致貪圖享樂人生觀的產生，毀了的不僅是一代人，且是一個民族。正因為這樣，我才要大家多想想，看有不有比這更好都方案
席遠山沒有說具體的方案，目的是要大家開動思想，走出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的圈子，對任何事情都要用不斷變革創新去完善。這一點對每一個領導尤為重要。只有不斷變革創新，社會才會進步才會發展，才會充滿生機與活力。
大家听席遠山道完一次性補貼的弊端，覺得十分在理，可又找不到解決的良方。以前以前曾搞過征收農民土地解決工作的方案，現在沒有了國有和集體企業，又能往哪里安排呢？古人語，三天不寫手生，三天不練口生。讀書學習如此，人的思維也一樣，平常考慮問題少了，一下子用起腦來，又怎麼能轉得活泛呢？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腦子不夠使。
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沒一個人講出有說服力的道道。席遠山知道這樣談下去毫無結果，于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意見是按不同年齡的人采取不同的安置。六十歲以上的人，納入社保，享受鄉鎮最低退休職工的待遇；五十歲以上的人，還可以從事勞動和工作，每月補助300塊錢，可以自謀職業，也可由鄉鎮安排有關工作（不享受補助），直到退休年齡享受鄉鎮退休職工標準；五十歲以下的成年人，統一安排就業（一般由所在鄉鎮消化）。住房按每人50平方標準由所在鄉鎮統一規劃籌建，統一標準，統一設計。如果有不願離開農村生活，本鄉鎮能安排的原地安排，本鄉鎮安排不了的，往其他鄉鎮遷移，關于土地的來源，收回已故五保戶和遷出戶口人的原承包地，重新承包給移民，既保護了已荒土地又安置了移民
大家一听席遠山的話，頓時茅塞大開，都覺得他提出的方案既現實深遠又簡單，不失為一劑良方。
其實，在早些年搞各種開發征用農民土地時，席遠山就想到了一次性補償征地費給村民，會留下很多隱患給社會。那時，他跟幾個朋友聊天時談到過這個問題，孟正良就是其中的一個。事實證明，他當時所說的問題，結果都得到了驗證。還有以買房作為入縣城戶口一條件的事兒，他左想右想吃不透。一些早期從事小攤小販做小生意的人，手頭有了幾個銀子，拖兒帶女舉家來到城里，使本來資源緊缺的城市，造成了更加緊張的局面。資源的稀缺和消費不斷的加大，又導致物價的飛漲。而在農村，同樣稀少的土地資源，又無人耕種而廢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城市人口的徒增，大多又無一技之長，只得經商維持生計。根據有關方面專家測算，一旦經商者達到真正能創造社會財富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必然導致流通環節增加，商品成本的不斷提高而價格上漲，其結果商人無利可圖而棄之失業。無論前者還是後者，給政府造成沉重的包袱。物價上漲過快引發民怨，失業人數增加政府財政不堪重壓，難以使國民經濟平穩健康發展。
大城市化的建設也是如此。閔文清批捕前，曾設想要把大瑤縣建成市一級的城市，席遠山听了頗覺荒誕。以人口計算，只需把農村人遷往縣城安居，一夜之間，跟省會城市都不相上下，別說市級城市。為打造城市化，什麼步行街、商業街、工業園、開發區、科技園，幾乎各行各業各環節，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圈地搞開發，其結果，很多新開發的地方只聞蕭蕭舊風吹，不見燈火映窗前。城市化猶如十月懷胎，需要一個漫長過程，一個自然形成的過程。倘若大城市是以人住到城市為標準那麼簡單，人類自身必須打破民以食為天的這條定律。大家都住到城里，西北風顯然不能充饑。工業革命，或稱之為高科技的發展，為使勞動型密集型的工業，用人會越來越少，大家都住到城里只有打麻將。所以，有了寧肯打麻將吃低保都不願勞動的特色。未來，只有農村才有無限的發展空間。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肥沃的土地已不復存在，想要從取之不盡的土地上獲得生存的財富，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呀！環境污染就是明證，以前為了眼前小利的發展，無節制開采，無規劃上馬，其結果造成土地流失，土壤破壞，生態失衡，當意識到危害的後果時，付出的代價不僅僅是經濟，還包括人類自身的生存。
席遠山在听到閔文清提出這個發展方向時，就看到了癥結和後患。所以，他一上任縣委書記，就把農業放在了首位，以農業的發展來帶動其他行業的發展。他也認為大都市是未來發展的趨勢，大都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成，它不僅要經過農業生產的革命，而且要因地而言。大瑤縣是丘陵地區，農業生產的革命，大部分勞動密集型的作業很難稀釋。縮小城鄉差別成了首選。縮小城鄉差別停留在勞動同酬上是不夠的，主要是醫療、教育、文化、交通、環境、生活質量上的縮小。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加大投入和建設，加大統一設計建立完善管理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