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致讀者
第17節第五十三章下
第五十三章下
伍子梅在做晚飯，席遠山回到家，沒有象往常那樣，習慣地走進廚房看有什麼要幫忙，刮刮姜剝剝蒜頭之類的事，直接走進書房，關上門，拿出閔文清給他的信看起來。信有好幾頁紙，真正寫給席遠山的信，只有一頁紙，而且很簡短︰
席書記︰
您好！
前些日子，有人傳言給我，說一些不愉快的事可能會降臨到您身上。不幾天，有人來告訴我，傳言果真得到了證實。
我反復想了想。我終于下決心要把深埋心底的事釋放出來了。
如果沒有在您身上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或許，這份秘密將伴隨我進殯儀館化為烏有，在另一個陌生的世界漫無飄游。
後顧之憂，是人共有的天性。我的家人在市里，還要工作，還要生活，不能再因我的釋懷，而受到無辜的牽連。通過您這起事，使我認識到了過去的想法大錯特錯了。我不能再錯下去了，不能因我一個人的縱容，而給更多無辜的人帶來不幸，更不能因我對一個人狹隘的義，而喪失了對更多人的仁。
我是一個罪人，無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洗涮掉身上的污濁。我現在的言行，僅僅是人性的復蘇。
席書記！附信後的這份材料，同時已送達市委領導及有關部門。
預祝
您早日為大瑤縣人民開創一片更美好的明天！
閔文清
匆草于月牙夜
閔文清很聰明，信中只字沒提求情的話，那樣一來，會顯得自己很可憐，以檢舉來祈求早一天走出監獄之門。憑著這份如此重份量的檢舉材料，席遠山會去為他請功，市委有關部門也會去為他請功，至少也得按最高減刑法則為他減免牢獄之災的刑期。
席遠山看完信，大意看了一下附在後面的舉報材料。這是手寫的復印件，在簽名處還特地作了說明「本人在服刑期不便在復印件上親自簽名，復印件上的簽名具有本人親筆簽名的同等法律效應」。閔文清想得很周到，材料由宋佳在外復印，又不能親自在復印件上簽名，說明的同時，又說明了他對所舉報中的內容，完全負法律責任。
席遠山顧不上伍子梅的催促先去吃飯，而是給孟正良打電話，要孟正良晚飯後的老時間去體育廣場老地方散步，沒說要把閔文清的檢舉信給他的事。席遠山不細看內容，就是為了交紀委去秉公處理。對于舉報信中的主要內容，就是步行街受賄的問題。這事曾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是閔文清給瞞給壓了下來。那時，謝秧春或許是受到了此事影響的原因，提前到市政協副主席位子上去了。閔文清一來大瑤縣上任，又有人把這事捅到了他那里，傳聞過後，此事無聲無息消失了。原來是于春生從中周旋。當時，于春生是管城建的副縣長，和謝秧春的關系非同一般，深知拔出蘿卜帶出泥，不惜下血本來平息這件事。閔文清收受了于春生六十萬塊錢後，又有謝秧春是市領導的護身符，閔文清一壓一瞞就過去了。閔文清出事後，沒把這事供出來，一是如他信中所言，擔心家里人以後沒平靜日子過。再者虱子上了身，多一只少一個的就那麼回事了。巨額財產來歷不明，又恰恰為某些人提供了名正言順的隱形傘。幾千上萬的說不清楚很有可能，巨額記不起來又怎麼能當縣委書記干大事呢？于春生為謝秧春立了汗馬功勞，自然少不了要力薦于春生當縣長，不知什麼原因，也許官場上的事太復雜太不可測，于春生無緣縣長一職，只好到政協主席的位上任職。
席遠山不認真仔細看檢舉信中的內容，不在上面作具體批示，一個重要的原因，還可避嫌。換一個人，他不但會一絲不苟地看，而且還會批示到具體部門的具體處理意見。他就這麼交紀委書記孟正良，由孟正良來處理為妥，更符合程序。事實上，席遠山真要打擊報復于春生，也不等著現在，更不用借閔文清揭發信之力，完全可以叫于春生從此無翻身之日。市紀委洪書記率工作組調查他被舉報的事後，市委陳書記約他到辦公室，要洪書記給他講了調查的結果。
那天，洪書訪向陳書記在電話里作完匯報，根據陳書記以事實為依據的指示，當天下午，就把大瑤賓館的岳立仁，悄悄帶到市紀委進行了隔離審查。岳立仁原是縣政府接待辦的副主任，大瑤縣賓館收回縣政府後，各部門領導還沒實行競聘上崗的改革，他就主動找縣長曹建光，自薦到賓館工作。曹建光覺得他對這檔子事熟門熟路，就同意了。岳立仁來賓館不久，席遠山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和規章制度的健全，捆住了他往日無拘無束的手腳，很不適應。有矛就有盾，再嚴密防範的招，就有破解的式，這是進化的法則。杜絕大吃大喝，接待嚴禁超標，令他這個管吃住的經理，在昔日哥們面前大失豪情之色。他雖然不再有往日拍胸一言九鼎的壯語，隔三差五，兄弟們聚一盤，兄弟們在招待上超了規定，他還是會一覽麾下，他早就悟出了解決的辦法。他就不信這**毛世道會有多大變化，真烏龜變貓學道成仙了不成？他不信政府縣委一年到頭不開一二次大會。只要一開會，前八百年的帳，一個包打進去，不是什麼都解決了嗎？他懂。為什麼各局各部門，每年總要想一個**毛**事的由頭，把各鄉各村的有關業務工作人員，召集起來開一個大會或者學習，目的就是想把平日不便入帳及登不了大雅的費用，一個包打進去，大包大打，小包小打，無包還可預留一個備用包。什麼大金庫小金庫，辦公室種不出金子來，小金庫是怎麼來的喲。查吧，審吧，挖地三尺都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楊文沙趙豐收為募集善款的拍賣會，正為他提供了絕佳機會。歡迎會那天開始，他就特別叮囑會計暫不入帳，說是領導的意思。沒想到，除宴請會一頓招待後，與會者都自掏腰包了，一時很令他頭痛。怎麼辦呢？領導的意思已用上了，收回太露馬腳。他想了想，為補窟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參會人員的現金統統例出來，老帳新帳要會計一個包打進去。當然仍是用領導的意思來這麼說，不是領導的意思會計會心有余悸，也不一定敢這麼做。會計是一個離婚的中年婦女，單身，四十來歲，和他的關系可以用相當不錯來形容，否則他不會這般膽大挺險而行。但他有所不知，會計和于春生的關系更相當相當好，把這事說給于春生听了。于春生知後如獲至寶，問那筆現金的去向。會計說不知道。所以，于春生在檢舉材料中沒涉及到現金的事，看來于春生還是蠻小心謹慎，生怕給自己造成不利。如果席遠山要岳立仁把現金退還給楊文沙及拍賣公司，忌不成誣蔑了嗎？沒有證據的事，還是小心為妙。說席遠山損公肥私收受他人財物，左右都說得過去。于春生得知這一內幕，一一告訴了那些平日喜歡向他發牢騷的什麼巡視員調研員。以前，這撥人雖無實權，是閑職，但到下屬單位去，或者到兄弟部門串串門，仍視為上賓，吃香喝辣玩時尚，還是可隨心所欲。席遠山上任後，今天一個規定，明天一項制度，別說吃香喝辣耍開心，在單位用個車還得找理由出門。工資雖分文沒減，靠工資能長膘肥身子麼？他們在心里惱死了席遠山。現在听于春生說席遠山有了這檔子事，便要于春生向市里參席遠山一本，在他的尾巴上狠狠跺一腳，讓他知道知道滋味，別拿老虎當病貓子看。
在于春生心里，他更恨席遠山，他在任上，不缺吃點什麼香辣，一個月還有幾千塊錢職務津貼。他之所以咬牙切齒恨席遠山，是因為他的親人在興修水利中，不就是沒參加義務勞動，生硬硬被席遠山給勸退了。他八輩子恨呀！但他忍了下來，是因為正值風口浪頭上，槍打出頭鳥，憑席遠山茅坑里石頭般的秉性，真在會上捅出來，社會上一傳播，政協主席的頭把椅正有人指望著呢。他不信席遠山沒有軟肋，等抓準了席遠山的軟肋，再狠狠出擊，才有報一箭之恨的勝算。他不露聲色地說願帶頭為他們出氣，還特地在酒店擺了一桌酒，酒醉飯飽後，他怕聚會者意志不堅，中途有人退場影響大家的情緒，拿出寫好的舉報信，用單面刀片在右手食指上一劃，在舉報信下面畫上自己的名字。在場的人本有幾分醉意飄飄然了，見于春生冷不防如此壯舉，醉意跑了個精光。醉意跑了，灑勁還在，凝聚在血液里的酒精，仿佛被點燃，熊熊燃燒了起來。于春生都敢破指血書，簽字畫押好大**事，天塌下來有于春生頂著。舉報席遠山，本與市政協不相干，謝秧春听于春生談起這件事時，要于春生也給他送一份揭發材料，當然是為于春生力挺一把。就這樣，謝秧春就有了舉報席遠山的檢舉信。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口頭禪換一個角度說，不完全對。岳立仁有包天撈錢的膽，當紀委的人一找他了解情況，知道事情已穿幫，不等紀委的人往下問話，沒裝一點糊涂，沒做一點抵賴和辯解，倒豆子般把事情的經過全說了。事實上，大凡貪婪的人，在得勢風順之時，別看很是不可一世，一旦遇有挫折和厄運來臨時，魂飛膽喪苟且偷生卻最為淋灕。
洪書記向席遠山大致介紹了調查情況，沒說謝秧春從中作梗的事，是听取了陳書記的建議。
「席書記！剛才洪記書給你講了整個事情的基本情況，對這件事，你有什麼要求和處理意見，不妨說出來听听陳書記等洪書記說完，馬上征求席遠山對當事人的處理意見。
席遠山不假思索地回道︰「陳書記！事情已經清楚了，該怎麼處理的人紀委已作出了處理。對沒處理的人，就算了。人總是有做錯事情的時候意思是對舉報人，就不必追究追責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真不愧是席遠山，有膽有魄有量！」陳書記一連用了三個有來贊席遠山。
「席書記！大瑤縣有您這樣的書記，真是大瑤縣之幸，人民之福！」洪書記不失時機夸席遠山，更是在借機贊美著陳書記，若不是陳書記這個伯樂，再好的千里馬也得當騾子使。
「莫把我……說得這麼偉大……我只不過是遵循不損害大瑤縣榮譽和人民的利益，來作為衡量一個人的標準，並不是我有多大的肚量一向辦事說話嚴肅的席遠山，沒想到蹦出一句時尚的玩笑話，實屬難得。
有容乃大。席遠山完全可以用誹謗誣蔑之詞來起訴舉報人，他沒這麼做，就是有一顆包容的心。
席遠山包容了于春生，沒想到來了一個閔文清替天行道，真應了有因必有果那句話。
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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