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院,竹浪靜,秦若歌更靜,蹲在地間,只是抱緊那把團扇。
扇子是她在刑房撿的,一看就知道是人皮扇子。皮子上面有顆她熟悉的紅痣,原本長在蕭景胸前。
還記得那年年幼的蕭景在洗澡時,她惡作劇的跑進去說男孩子不應該有下面多那多余的東西,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找人幫他洗澡。
她記得那個紅痣,甚至都記得那個紅痣原本是沒有的,而是她那一次亂配藥後他能說話後留下的一個小斑點。
那時候為什麼,自己就沒有再堅持和他在一起呢?如果那時候堅持就和他成親,如果那時候不顧烈青木的死,那麼他們是不是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呢?
一把用蕭景皮子做成的團扇,這就是刑湮留給她唯一的紀念。
「景,姓沈名景,好名字黑暗之中突然有人發話,是公子微沙倦怠的聲音。
秦若歌聞言回頭,一時間醍醐灌頂︰「你早知道他是誰對不對?因為他和羅薩有仇,所以才不殺他,容他和我相愛。這樣的話,我就會因為他,永遠和羅薩不能一條心,永遠如你所願的爭斗下去……」
公子不語,以行為默認。
秦若歌的淚終于流了下來,步步近前,走到他跟前,‘忽’一聲揮動隱策。
博命相殺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個局棋,秦若歌對公子的憤怒可謂理由充分。
公子低聲咳嗽,右手張開,一下穿過鞭影,卡住了秦若歌頸脖。
那只手冰冷,更冰冷的還有他的聲音︰「所謂情愛只會妨礙你前程,你要明白,蕭景存在的意義就是成就你,他的死就是對你最後的成就
秦若歌笑,頭後仰,不掙不扎,巴不得他將掌收緊。
「你既然知道他叫沈景,那麼你一定知道沈家,知道沈氏劍譜。那麼你也一定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可是你呢?你是誰?為什麼你和碧落有一樣的臉?你是誰?」那聲音里有著秦若歌的癲狂與無畏。
死,其實也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只要黃泉有人相伴,即使是死,也一點都不可怕。或許在另一個世界,她就能見到她的蕭景,見到那個陪著她青梅與竹馬的少年。
時間沉默著流逝,公子嘆氣,將掌松開,聲音里終于有了暖意︰「失去了他,不代表失去一切,跟著我,你的天地才廣,挽歌應當傾城天下
秦若歌還是笑,嗤之以鼻。
公子又嘆氣,聲音開始無奈︰「那要怎樣你的憤怨才平,才肯抬頭朝前看
「讓蕭景站在我跟前秦若歌想也不想的回答。
院里這時開始起了風,柔風蕩過竹尖,一聲聲恍如嘆息。在這嘆息聲中公子揚手,指握蓮花緩緩拂動。屋里飛起了熒蠱,滿屋都是,無窮無盡。銀色的亮光在秦若歌跟前聚集,影像漸漸清晰。
白衣如雪眉目如畫,那是她的蕭景,正在咫尺之外朝她微笑,笑得無力蒼涼而溫暖至極。
秦若歌的淚墜了下來,不是流,是一顆顆無比沉重地下墜。懷里那把團扇也一起跌落,正面朝上,被熒光照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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